第三回 一城二祖項非楚

第三回 一城二祖項非楚

熊心朗聲插入說:「項王既無需休息,那麼車輦在此,項王可與孤同乘此車,以免騎馬勞苦!」

劉涌仍舊沒有下拜,但已經低下了頭,細汗漸生。聽到熊心恰在這時候截住話頭,心中略略放寬,對熊心生出一絲感戴。

項羽搖鞭道:「車裡太悶,這天氣我可受不了坐車,陛下自乘就是……」鞍下烏睢抬蹄挪動了兩下,項羽對熊心道:「那麼……可以入城了吧?!」言畢,面上微微含笑。

熊心卻頓在當地,沒說話,也沒動。

劉涌覺察到一股凝重的氣息在項羽和熊心之間彌散開來。

劉涌知道,項羽對郊勞禮完全的不配合一定引起了熊心內心極大的不快。

熊心與項羽已經近兩年沒有見過面,眼前這個項羽,已經再不是兩年前那個兩眼通紅,一心只想著為剛死的項梁叔父報仇,在作戰會議上不多言語,聽憑熊心安排的大男孩了。

熊心雖然早已知道如今的項羽功高無匹,威震天下,遠非自己能掌控,但如今的局面,也許仍不是他預料之中的。

當年項梁對他,也不至倨傲至此。

熊心看著馬上這位二十六歲的英偉年輕人,沉默片刻。項羽也盯著他,兩人都不動。

熊心忽然右手一抬,輕聲道了下:「平身!」

劉涌愣一愣,才意識到剛才這兩個人只顧自己說話,對跪拜在地的下屬們都還沒搭理,忙扯了嗓子喊道:「諸位平身!」

作為貼身侍衛,他就是熊心的擴音喇叭。

身後諸官吏及侍女們三三兩兩呼呼啦啦地開始站起來。

對面軍陣里,半跪著的軍士們卻依然跪著,無人動彈。

直到項羽也說了聲「好了,都起來吧!」陣中轟天應諾,齊整如一,甲胄聲響,兵卒們都站起身來。

劉涌看到項羽身後幾個將官模樣的人也都站了起來,確乎是個個威風凜凜。劉涌猜測他們應該也都是項羽軍中有名號的人物,龍且鍾離昧之類。只是他都不認得。

項羽說道:「那就請陛下先行吧!」

熊心又吸一口氣,道:「好,項王便隨我來!」說罷轉身向車輦走去,劉涌也趕忙拄著他的長棍子轉身隨著。

一個禮官貼了上來,垂手對熊心道:「陛下,依禮郊勞尚有御賞、演武、治史等事,然後於帳中置午宴犒將,午後方迴轉城裡待明ri祭祖。如今郊勞簡短,時辰尚早……」

熊心眉頭皺了皺,打斷禮官的話,只說了四個字:「回城祭祖!」隨即登車。

禮官愣下,清了清嗓子報道:「郊勞完畢,大夫及天子軍入城祭祖!」

————————————————

於是起駕,前面諸衛士乘馬開道,數名官員車駕隨行,熊心車輦居中,最後是項羽的騎兵陣。項羽這一次入城所帶的,看起來全都是騎兵,有千餘騎,端的是氣勢威猛。

這麼遠的郊勞地點,饒是全部人員都乘車,郊勞隊伍也趕了半夜才到。眾人還以為能看得到多麼盛大的演武場面,等著共賞盛事,如今隨即就要折還,好事的侍衛侍女們都多少覺得有些掃興。

車隊掉頭回程,各官員車駕打彎都經過項羽陣前,各自打著招呼,其中頗多項羽以前的舊識,項羽也一一拱手招呼,並無怠慢。說起來,他對義帝和對眾官員倒是一視同仁了。

劉涌也爬上了馬,隨著義帝車輦前行。劉涌穿越前沒騎過馬,但他從凌晨便爬上來向郊勞台趕,幾十里路上,顛啊顛的也就習慣了。劉涌任由身體自行發揮,這幅軀幹以往的技能逐步恢復,劉涌御馬倒也還算是得心應手。

同時,這也是令劉涌很有點失落的事情之一:劉涌竟然發現這個時代已經有了如同四世紀入侵歐洲的匈奴人所使用的,那種系在馬鞍上,供腳蹬踏的皮帶子!這種物件雖然不是金屬的,卻已經完全可以勝任馬鐙對騎手的穩定作用。

劉涌剛穿越時還一度想到自己也許也能發明個馬鐙出來送給自己真正想投靠的哪位君主,大幅度地幫那廝的軍隊提高戰力,至少也能博個工尹什麼的職官噹噹吧,因為大家都說這時代是沒有馬鐙的。

直到看到馬鞍上系的這種皮帶,劉涌終於只能失落地承認,這時候的馬具確實已經足夠保障人類組建重騎兵了。自己想想也是,如果楚漢之際還沒有類似馬鐙之類的東西,項羽自然沒辦法做到以三萬騎兵破劉邦五十六萬大軍的變態戰績。羅貫中寫三國可以穿越,把明清時候的裝備寫到文章里,但司馬遷寫楚漢,總是穿不得的,如果史遷只見過且shè且走的輕騎兵,又怎麼能寫得出重騎兵的作戰方式?

大隊既動,塵頭起來,直道上已經是一片黃沉沉,更顯得燥熱。

身後隨即跟上兩個兵士,劉涌回頭看看,都認得,一個叫趙禹,一個叫錢士鋒,是義帝近侍衛隊里自己的左右手,任兩司馬之職。

趙禹明顯還處於興奮之中,叨叨著:「那就是項王啊,真的叫一個威猛!恨我晚到了一年,不然也跟項王去打仗,說不定現在也是個侯了……」

錢士鋒嗤笑道:「現在仗已經打完了,以後天下太平,你就別做大夢了!你能跟好我們劉大哥就算不錯!剛才項王大軍一聲吆喝,我在地上跪著都差點嚇趴了,劉大哥還站得挺挺地,說話有理有據,要是你行嗎?」

劉涌咧嘴一笑,這個錢士鋒連這種事都能尋馬屁而拍至,倒是張好嘴巴。適才他站得挺挺的,那倒是真的,被項軍一驚之下,挺硬了身子,差點就把脊梁骨都挺斷了。

而想著錢士鋒說的話,卻又心中一嘆,他所說的「現在仗已經打完了,以後天下太平」卻是大錯特錯。天下洶洶,戰亂還沒能過去一半。

錢士鋒這一說,趙禹也來了興緻,湊過來問劉涌:「劉大哥,你還懂得說拿著這個什麼……東西不拜,你什麼時候知道這種事的?」在趙禹的印象里,劉涌與他相似,也不過只是一個肌肉比較發達的壯小伙而已,雖然長了張俊俏的臉蛋,卻是絕不通文的。

古時禮儀繁瑣,不要說這剛剛穿越過來的劉涌,就是生長於這時候的人們,能搞得清楚的也不多。加上天下大亂,劉項原來不讀書,禮之一說,早已經荒廢。禮不下庶人,從底層滾打起來的劉涌如果竟然知曉禮儀,倒會是一件古怪的事情。

但是因為數百年的禮教熏染,老百姓對於知禮的人總還是很尊敬的,畢竟婚喪嫁娶少不得還是要用一用。敢於公然嘲笑禮學之士,對於無知抱著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徹底革命jing神的,也不過是勇於拉過儒生帽子撒尿的劉邦而己。項羽雖然沒心情學禮遵禮,但看來也是敬而遠之的態度。

劉涌哪裡懂得禮,他不過欺負大夥都不懂。如果當時在場的禮官多事一點,蹦起來說個一二三四五,那他劉大哥就得吃不了兜著走。當下卻抬手扶了扶頭上兜鍪,深沉道:「書和劍,都是立人之本,一樣也不能偏廢,你想當侯?得多讀點書!」

趙禹和錢士鋒當即嘖嘖稱是,錢士鋒又開始稱讚劉涌有見識。劉涌自得,這句話是他從一部電視劇裡面聽來的,爾等自然不會有這見識。

在馬上搖了兩下,得意勁過去,卻不禁暗自憂心,剛才那一出,看起來會不會像極了自己在幫熊心嘔項羽?

不妙。天地可鑒,劉涌可沒這麼大的英雄氣慨,如果剛才甫一出場已經得罪了這位天下第一殺神……

正想間,一騎從後跟上,貼近了劉涌身側。

劉涌扭頭看去,紅纓插兜鍪,犀兕甲紋銅虎形,陽光下通身閃耀,英氣逼人,白面上一對眸子jing亮如電,斜覷劉涌一眼,說:「足下可是義帝中涓?」

劉涌細看眼前這個人,知道一定是項羽軍中一個叫得上號的人物,點頭作答:「即是在下,不知將軍怎麼稱呼?」

來人一拱手:「不敢,末將鍾離昧,來此通報項王的一個消息。」

劉涌吸一口氣:竟是鍾離昧!

史上素稱鍾離昧智勇雙全,是陳平評價的項羽四大骨鯁臣之一,在劉涌本尊的記憶里,相關的消息稱這個軍中著名的鐘離將軍已經位至兩軍囂尹,項羽派這樣地位的人來傳遞消息,定然不會簡單,劉涌趕緊拱手:「鍾離將軍,久聞大名,不知有何指教?」

這句話倒不是客套恭維,這個大名,世人聞了兩千年了。

鍾離昧笑著搖搖頭道:「只是傳達我王一個消息,項王希望改明ri再行祭祖之禮,今天入城后,想和幾位宿將一同赴義帝府上一敘,也希望令尹、國老等朝中高德大夫皆可同在。望足下代為轉達義帝!」

劉涌一怔,心道果然來了!

劉涌本尊畢竟已經在彭城任職有些ri子,彭城發生了些什麼事情,他是有記憶的。所以在適才禮官報出下一環節是入城祭祖之後,項羽未發一辭,隨大隊而行,劉涌還覺得有些奇怪了。

因為百官都眼巴巴在看著,項羽這次是要祭哪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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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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