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南歌施計,詐宮女話
「這什麼味道啊。」萬幽瑩掩著鼻翼走進了浴房。
隨行侍女也嗅了嗅鼻腔,輕聲說道:「可能是草藥味。」
萬幽瑩疑惑地看向空蕩蕩的屋子,不悅地犯起嘀咕:「人都哪去了。」
侍女左右看了看,走到後方的浴桶前,伸手探了下水溫,燙得她險些叫出聲。
侍女心中暗罵,對萬幽瑩道:「奴婢再去添些冷水過來,那個新來的宮女,真是不懂規矩,現在連個人影都不見了。」
萬幽瑩走到屏風后,不耐道:「混堂司怎麼做事的,什麼人都敢往本宮這送。」
侍女欠了欠身,快步跑出去。
萬幽瑩自行褪下外衣,掛到一側屏風,似是聽到什麼聲響,她停了手裡的動作,回頭看去。
窗敞開了一條縫,被風一吹,咯吱咯吱作響。
萬幽瑩不滿地皺起眉心,走過去將窗關緊道:「現下這些奴才,真是越來越不中用……」
萬幽瑩略顯疲憊,她揉著泛痛的額角,重新回到屏風后,繼續褪衣衫,徒剩下最後一層褻衣。
南歌的身影晃動,她算著時間,那名侍女也快回來了,不能再耽擱。
突然冒出一主意,南歌索性閃到萬幽瑩身後,捂住對方,直接以手刀,砍暈了對方。
這動作一氣呵成,看得縮在桌底下的陸中焉目瞪口呆。
南歌輕聲道:「過來幫忙。」
陸中焉適才從桌底鑽了出來,幫南歌將暈過去的萬幽瑩搬到屏風後面。
南歌抬頭看了眼陸中焉道:「你去門邊望風。」
陸中焉點頭,踩著不太合腳的鞋子,一瘸一拐地貓在門側。
南歌迅速解開萬幽瑩的衣衫,查看她的胳膊和腋下,沒有任何印記。
南歌略顯失望。
「小歌子,來人了。」陸中焉輕聲說道,退了回去。
南歌扶萬幽瑩斜靠在木桶旁,示意陸中焉跟自己從窗戶走。
…………
「快來人啊!有刺客!皇後娘娘暈倒了!」
本是安寂的坤寧宮,亂成一團。
宮內侍衛紛紛出動,一時間,守衛森嚴起來。
陸中焉膽戰心驚地從屋檐后探出半顆腦袋,身上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小歌子……」陸中焉歪過頭,看向一側的南歌,小聲道,「壞了,我有隻鞋跑丟了。」
陸中焉指了指下方的院子,不好意思道。
南歌微怔,看了眼陸中焉的腳,想了想道:「沒關係。」
語落,南歌已經拽起陸中焉的胳膊,從屋頂穩穩躍在地面,帶他和北堂淵匯合。
北堂淵見到平安歸來的二人,神情適才放鬆。
南歌附在北堂淵身側,輕聲低語了幾句。
北堂淵微揚起眉毛,視線落在陸中焉身上,指向後側道:「去換衣服。」
陸中焉覺著自己捅了婁子,也不敢吭聲,連忙躲進草叢……
「把這裡都圍起來,一個人都不能放跑。」武陵溪單手叉腰,眉眼如炬地指揮手下侍衛,包圍了整個坤寧宮。
「武侍衛長。」北堂淵抱著雙臂,站在屋頂,喚了聲武陵溪。
武陵溪微愣,尋著聲音望去,看到了屋頂上的幾個身影。
「嗖嗖嗖」幾聲響,未等武陵溪反應過來,北堂淵,南歌,傅西沅,便已落於地面。
月色下的琉璃瓦上,徒留陸中焉晃蕩著兩條腿,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眼巴巴地坐在屋頂,看下方攢動的人頭。
陸中焉單手托腮,瞧向不遠處的幾棵樹,分不清沈東君藏在何處。
自己呆在這裡也好,畢竟剛才萬幽瑩的貼身侍女看到過自己,這萬一被認出來,就尷尬了。
武陵溪頗為意外:「北堂大人,怎麼在此處?」
北堂淵漫不經心地打量起這裡,緩聲回道:「我們來宮裡查案,聽到皇后這邊貌似出了刺客,便過來瞧瞧,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頓了頓,北堂淵看向武陵溪,「你們來的真夠快的。」
「我們恰好巡邏到附近,聽到動靜便趕了過來。」武陵溪言道,左手握在腰間的佩刀上。
北堂淵指了下寢殿的方向:「去問問看,什麼情況吧,襲擊皇後娘娘可不是小事。」
言罷,北堂淵又側頭看向南歌和傅西沅,當著武陵溪的面,吩咐道,「南歌和傅姐,隨侍衛們去找刺客。」
南歌點了下頭,她選擇對萬幽瑩動手,就是想惹亂子,方便他們有借口徹查整個坤寧宮。
萬幽瑩身上並無秘密,柳雯曄提示自己的動作,讓南歌心底的疑惑,愈演愈烈,她究竟指的是誰呢?
到底柳雯曄在坤寧宮看到聽到了什麼,才會惹來殺身之禍。
「南歌大人,我們在那邊的草叢裡,發現了一隻宮女穿的鞋子。」侍衛將找到的東西,遞給南歌。
南歌裝模作樣地看了看,交給旁邊的傅西沅問道:「傅姐姐瞧這鞋子,像是哪裡的宮女?」
傅西沅清清嗓子,鞋子是她從混堂司偷來的,自然清楚來處。
而且這鞋子,被陸中焉穿的已經沒了原本模樣,鞋子太小,陸中焉腳大,鞋子被撐得開了線。
難怪陸中焉能把鞋跑丟。
此時,在旁邊接受侍衛問話的宮女看到了傅西沅手裡的鞋子,忙指向鞋子道:「剛才混堂司新來的宮女,穿得就是那鞋!
襲擊皇後娘娘的人,一定是那個宮女。
那新來的宮女看著就鬼祟,拿了包草藥。
等我陪同皇後去浴房時,她就沒了蹤影,刺客定是她招惹來的!」
南歌看了眼說話之人,當著侍衛的面,對傅西沅道:「傅姐姐,你拿這隻鞋,去混堂司查一下是誰的。」
「好。」傅西沅答應得爽快,提鞋就走。
南歌走到那名宮女身前道:「你隨我來,與我描述一下那名宮女的長相,我做個畫像,方便侍衛們搜捕。」
南歌將人帶去一側的屋子,命人找來紙筆,一本正經地畫著人像。
宮女說的很仔細,仔細到連南歌都驚住了,她改動幾筆,讓旁人認不出陸中焉分毫。
放慢手裡的動作,南歌瞥了眼面前的人,輕聲問道:「你是皇後娘娘的貼身宮女?」
「是。」
「侍奉皇後娘娘多久了?」
「奴婢已來坤寧宮,一年有餘,算是比較長久的。」宮女說此話時,語氣里透著得意。
「比較長久……這麼說,皇後身旁的人,經常換?」南歌問道。
宮女點了點頭:「不稱主子的心,自然要換。皇後娘娘平日比較苛刻,自然要選個細心懂事的。」
南歌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之前,柳貴妃經常來給皇后請安吧?」
宮女聞言,神色變得警覺:「大人怎麼突然問起柳貴妃了。」
「隨便問問。」南歌捏著筆,在紙上塗塗畫畫,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那日柳貴妃死在我懷裡,我便總做噩夢。
柳貴妃天天在我夢裡喊冤,她的旁邊,還跟著先皇后的亡魂。
哦對了,還有那個死去的花匠文錦。
我就在想,這可能是託夢於我。」
宮女的喉嚨滾動了一下。
恰在此時,這間屋子的燭火,突然搖晃起來,將南歌映在牆上的影子晃得七零八碎,宛若她的身後,還跟了幾個影子。
宮女瑟縮著脖子,有些害怕。
南歌掃了眼敞開的房門,房門外,站著幾個侍衛,還在對宮裡的人問話,調查刺客的事。
抬起左手整理了一下面具的繩帶,南歌垂手於桌下,掌風一轉,暗施內力,將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嚇得坐在對面的宮女一陣哆嗦。
南歌繼續開口道:「最近宮裡,陰氣太重,我是個從不做噩夢的人,自從寧泉的屍體被人從妖井中挖出來,我也總被託夢。
為此,我們司衙還請了民間高士,替我們驅驅邪氣。
高士說,很可能是被妖井的濁氣沾上了。
宮裡怨氣太重,才會如此,只有早些將這些怨氣平復,我們才都能睡個安穩覺。」
宮女攪動著雙手,南歌的話忽遠忽近,屋內的燭火也搖搖曳曳,讓她內心的恐懼愈演愈烈。
放下筆,南歌舉起手裡畫好的人像,示意對方看:「你看,像你看到的宮女嗎?」
宮女抬起頭看了眼,匆匆一瞥,也沒什麼心思仔細辨認,倉促地點了下頭道:「像。」
南歌滿意地點頭,在紙上又改動了幾筆,繼續問道:「柳貴妃託夢於我,說她來坤寧宮,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才會惹來殺身之禍。
你既然是皇後娘娘的貼身宮女,是否知道,這究竟怎麼一回事?」
南歌刻意放輕聲音,幽幽的聲線,配上她的面具,加上不停搖曳的燭火,讓宮女越來越害怕。
南歌眯起眸子,繼續恫嚇道:「怨氣,可是會纏身的,你有沒有想過,皇後娘娘為何會突然暈倒在浴桶前?
到底是刺客呢?還是這宮裡面的亡魂乾的?
好端端的,宮中守衛又異常森嚴,怎會進入刺客?
還有你看到的那個宮女,為何憑空消失了?」
宮女皺緊眉頭,顯然被南歌的話嚇到了,她身子開始發抖,連帶聲音也顫抖起來:「奴婢實在不知啊,說到柳貴妃,她先前確實禮數有加,每日都會來坤寧宮請安。
皇後娘娘與她,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明面上都過得去。
直到有一天,柳貴妃來請安,我撞見她慌慌張張的從殿內出來,還撞翻了我準備的茶點。
從那以後,柳貴妃便沒有再來坤寧宮。」
宮女回憶著那時候的場景,小聲說道,「我還問過皇後娘娘這回事,皇後娘娘先是比較詫異,然後與我說,是柳貴妃不小心摔壞了皇上御賜的鐲子,才會如此慌張。」
南歌覺知,此事不會這麼簡單,想了想又問道:「柳貴妃去請安的那日,皇後宮中還有其他客人在嗎?你被撞翻的茶點,打算送給誰?」
「哦,那日太子殿下先來請的安,被皇後娘娘留下用膳。」宮女回道,「武侍衛長也在,因為次日在御花園有個賞花會,皇後娘娘與他們商討相關事宜。」
南歌微訝,從懷裡掏出兩片花瓣,是方才陸中焉在浴房交給自己的。
「我聽說,皇後娘娘花園裡種的這種蘭花比較特別,還被做成了香囊?」
宮女點頭:「嗯,香囊外的刺繡,還是找宮中掌綉們親手繡得,只做了五個。」
「那你知道,這五個香囊都送給了誰嗎?」南歌快速追問道。
宮女剛想開口,突然意識到什麼,疑惑地看了眼南歌道:「大人,您問這個做什麼?」
「回答我便是,我總不能將亡魂託夢與我的內容,都告訴你吧,小心今夜,進你夢裡。」
宮女緊張地乾咽下口水,忙道:「我知道送給東宮一個,但好像太子殿下花粉過敏,轉贈了身側的侍女。
還有一個,給了萬歲爺。
皇後娘娘自己留了一個,隨身攜帶。」
「其餘兩個香囊呢?」南歌詢問。
宮女困惑道:「是應該還餘下兩個,但我見皇後娘娘的錦盒裡,只剩下一個香囊了。」
南歌心中生疑,皇后能把香囊送給誰呢?不夜侯究竟是誰……
「平日皇後娘娘,與誰走得近?」南歌小聲問道,言語里有質問的意思。
宮女詫然地看了眼南歌,對上那雙眸子時,又怯然地垂下頭,老實答道:「來皇後娘娘宮裡的人,數不勝數。
若論走得近的,也就那麼幾個嬪妃,偶爾魏廠公會來……
再就是太子殿下,畢竟皇後娘娘的身份在那裡,也不可能見外臣。
走動頻繁的,也就後宮的妃子,各宮侍女與太監房的人。」
宮女思索著,許是南歌的話起了作用,讓她不得不認真考慮,生怕亡魂再纏上自己。
「再就是宮中侍衛了。」宮女搖了搖頭,實在想不到還有誰。
南歌的腦中閃過一道光亮,此時,門外傳來聲響,是傅西沅回來了。
她敲了下房門,推門走了進來,看到裡面較為陰森的燭火時,傅西沅愣了下,旋即揉揉鼻子,走上前道:「南歌大人,那隻鞋的主人找到了,的確是混堂司的宮女。」
南歌背靠在椅子上,煞有介事地往門外看了眼,詢問道:「人呢?沒帶回來?」
傅西沅欲言又止,信口胡謅道:「但這個宮女,不是新來的。我查閱了混堂司的名冊,也按人頭核對了所有人。
發現這隻鞋子的主人,早在一個月前溺水身亡……」
傅西沅的話還沒說完,坐在南歌對面的宮女已經面色蒼白,翻著白眼,一頭栽倒在地。
貌似是被嚇暈過去了……
傅西沅扯了下眼角,輕聲嘀咕道:「這麼不經嚇。」
南歌起身,摁住宮女的人中,許久,宮女才悠悠轉醒。
「你可以走了,今日我問你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南歌指向傅西沅道,「你剛才也聽到了,宮中的陰魂,又多了一個。
你們皇後娘娘,多半是被鬼上身,才暈倒的。」
宮女連連點頭,踉蹌著爬了起來,慌忙跑出屋子。
傅西沅好笑地睨了眼那宮女的背影,走到桌前,拿起南歌畫的人像,疑惑道:「這人是誰啊?」
「自然是那隻鞋的主人啊。」
傅西沅瞭然,咧開嘴角道:「還別說,其他的都不像,就這張嘴挺形象。」
南歌疑惑地看了眼:「沒有吧?像嗎?」
她已經避開了陸中焉的五官,畫得十分誇張。
「嘴大,話多啊。」傅西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