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金釵（上）

後記

十金釵

武正十年三月十四，儲秀宮，薛寶釵居所。

「我的良皇貴妃，怎麼把其他姐妹都趕走了？」罕見看到薛寶釵一臉委屈的依偎在床，周陽笑著上前就要攬住她，「你如今又是雙身子的人，沒個照顧怎麼行？我知道鶯兒很不錯，可也要有個說話的才好，一個人憋壞了怎麼辦？」

「都是你、都是你！」卻不想薛寶釵避開了他的懷抱，反而揮起小拳拳就是一頓爆錘，「我哪裡還敢讓其他姐妹過來？她們嘴上不說，那副樣子誰還看不出來，想笑就自己回去笑吧，萬一在我這裡憋壞了，還要平白得罪人！」

「好了，寶貝乖！」周陽自己也露出忍笑的表情，趕緊一把摟住妹子，因為寶妹妹已經又把拳頭舉起來了，「你和淑英現在都有了身子，一起住著不是更方便......」

「是方便陛下吧？」正端著茶盤過來的鶯兒沒好氣說道，「陛下也真是的，明明我們姑娘和夫人都......你還要再作踐人，當初夫人就說過，不再要個討債鬼搗亂，卻不想突然改口，現在可好，娘倆都......這讓我們姑娘怎麼見人？」

「你們呀，好歹也為淑英想一想。」周陽無奈的低頭輕吻寶妹妹說道，「她是隆武十六年的生兒，太上皇的年號用了五十年，接著是昌興一年，最後是我的武正十年，她如今都四十五了，以前答應不要孩子，是照顧你的面子，可這幾年她的脾氣，你又不是......」

「周大哥！」薛寶釵眼圈一紅，忍不住伏在愛郎胸口落淚。

這麼多年過去，周陽自己都虛歲三十二了，妹子們的年齡自然也不會原地踏步，比如懷中的寶妹妹，如今也虛歲二十九，前些年還為他生養了一個兒子，要是按照現代的標準，這樣的年齡應該是女性最美麗的時候，可放在封建時代，過了三十都能自稱「老婦」了。

這種情況下，家裡年齡最大的王淑英眼看著自己一天天老去，哪裡還能穩得住？過了四十之後幾乎是一天天脾氣變差，就連原本被她恨不得保護好每一根汗毛的薛蟠，這幾年也被打的苦不堪言，但凡是有一點兒錯誤傳出，慈寧宮的女衛就抬著板子到薛家「教導」，將這位智商情商雙低的薛家大爺打的讓人心疼。

但是，有一件事讓周陽、或者說全天下為之震撼，那就是並非所有妹子都「成長」，準確點兒說，是所有的「金釵」們，她們至今都是字面意思的「歲月沒能在她們身上留下絲毫痕迹」。

不論是他記憶中林黛玉、薛寶釵這樣的的「正冊金釵」，還是像薛寶琴、甄英蓮一類的「副冊金釵」，甚至是晴雯、鶯兒這樣的「又副冊」，歲月在她們身上真的就像是停滯了一般，年齡最小、最是愛玩愛鬧的薛寶琴和惜春，至今還能「偷偷」換上少女裝扮，跑到京城各處「遊覽」。

這些事情甚至為皇家增加了不少神秘色彩，因為周陽習慣性的按照現代的規矩，在一些重要場合，如年節宴會、科舉賜宴、軍校畢業典禮或是接待外國使節時邀請參加人員帶家卷，順便也帶妹子出場，整個大華夏區域都在流傳皇家女卷「不會老」的傳聞。

特別是最常出面的薛寶釵和林黛玉，更是被所有朝廷女卷追著討要「保養秘訣」，因為這些人很多都是在武正初年的科舉賜宴、軍校畢業宴會等場合第一次見到這兩位，近十年過去了，當她們都有老相的時候，卻發現這倆妹子根本毫無變化，甚至連衣服都不怎麼更新！

但是，包括她倆在內的「金釵」妹子們都很無奈，因為她們根本沒有任何「秘方」！

周家人、或者說整個朝廷高層都知道，某人很討厭各種脂粉味道，如今宮裡的妹子們都是只用些護膚品，保養多靠食補、調養之類醫學手段，原以為效果很好，直到薛寶琴偷懶，偷偷停掉了各種藥物之後，妹子們才驚訝的發現，她們真的不會老！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妹子都這樣。

除了剛提到的王淑英，還有沒小几歲的太后李虹、永昌公主郭瑢、永靜公主郭璇、東方冰、趙麒英趙燕翎姐妹等人，並未逃過歲月的「打扮」，如今宮裡脾氣最差、最敏感的人，就是一起住在慈寧宮的李虹和王淑英。

這樣的「壓力」下，兩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養兒防老」的古訓，已經有過一對兒龍鳳胎的李虹還好，只是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孩子的培養上，少部分繼續服侍某人以待再有「福分」，入宮后原本放棄了生孩子的王淑英，今年也忍不住懷上了。

「好妹妹，你也不要擔心，如今我們的事情早就不是什麼秘密，難道還有人敢嚼舌頭嗎？」周陽其實對王淑英也不太放心，因為就算是現代，四十五歲也算大齡產婦了，但架不住她的哭訴哀求，這才放了口子，「淑英現在正是最緊張的時候，你要是再和她這樣冷戰下去，我擔心她......」

「哼！」薛寶釵不想說話，只是抬手砸了某人一拳。

「爺還說呢，今天沒等你過來，我們姑娘就和奴婢一起，到慈寧宮請過安了。」鶯兒白了某人一眼，卻還是老實的任由摟住，「奴婢也說不清怎麼的，為何會是夫人和太后老的最明顯，可這天下無論男女，不是都逃不過嗎？說不定我們只是晚了幾年呢。」

嗯，周陽自己也不是不老，只是因為身體好、保養好，一般看不出來罷了。

「不如這樣吧，寶妹妹，我們一起到慈寧宮，陪她們兩個吃頓飯，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家人，總不能弄的生分了。」略一思考，他還是覺得不能這樣拖著，「鶯兒，今天儲秀宮這邊的事情，你和宮裁、可卿辛苦一下，也別忘了照顧孩子。」

「陛下放心，奴婢省的！」鶯兒面露笑容，躬身一禮目送周陽帶著薛寶釵出門。

慈寧宮。

「來了？」正殿中翻看近期子女課業的李虹抬頭掃了進門的周陽和薛寶釵一眼，招呼一聲就低下頭繼續忙活，「薛夫人住在偏殿，你們去看看也好，我這裡......哎呀，陛下你又幹什麼？」

周陽懶得說話，示意薛寶釵去偏殿，他自己將某太后一把橫抱起來，強拉著一起前往。

「見過陛下！」早聽到消息的王淑英已經打發了侍女，到門口迎接。

「一家人哪來這麼多道道，進來說話。」周陽這才放下李虹，一左一右攬著兩個「老婦」進入偏殿，「我和寶妹妹今天也是特意過來看看，你現在頂著雙身子，到底不太方便，幸好也不是第一次，這些日子還好吧？」

「有勞陛下掛懷，妾身......」王淑英明顯還有脾氣。

「母親！」薛寶釵著急的抱住了王淑英胳膊，語氣嚴厲的說道，「陛下願意照顧，那是我們的福分，哪裡就能這樣了？」

「寶丫頭，是為娘對不起.....」王淑英說了幾句話，就忍不住落淚。

「好了。」周陽無奈的放開李虹，攬住兩人進入卧房坐下，「都這麼多年了，哪還有這麼多不好意思？你們都是我的女人，為我生個孩子不是應該的嗎？我來時就讓人送了一桌酒菜，今天我們不講規矩，就當是一家人吃個飯。」

「哦？那妾身這個『外人』呢？」李虹忍不住調侃。

「太後娘娘，你是想過會兒大家一起吃飯，還是想在我們吃飯的時候，一個人跪在桌下伺候？」周陽才不慣著，瞪了某傲嬌太后一眼說道。

「周大哥！」不提面頰紅透的李虹，薛寶釵也被某人動不動就飆車的「風采」羞紅了臉，輕輕錘了某人一下說道，「你都說了一家人吃飯，這宮苑本來就是虹姐姐的，難不成還把她趕出去？」

「這還差不多。」周陽這才攬著兩人起身，順便招呼李虹前往正殿，因為侍女已經端著托盤魚貫而入，將午餐送來了。

鳳藻宮。

「林妹妹你看，這是我求了晴雯姐姐幫忙做的，聽說是外面最受歡迎的款式，怎麼樣？」皇后郭璇笑眯眯的輕輕一個轉身，向旁邊的林黛玉展示衣服，「說起來，家裡姐妹雖說多少都懂點兒女紅針線，到底還是不如晴雯姐姐的手藝。」

「這話要把永昌殿下還有趙家三姐姐先揪出去。」林黛玉笑著調侃一句，起身幫皇後娘娘整理好幾處褶子點點頭，「不錯，晴雯姐姐的女紅就是放眼天下，怕也是最出挑的幾個人，就是慢了點兒，要不然家中姐妹不會再有人喜歡外面的東西。」

「就是，晴雯姐姐怎麼就不能快點兒呢？」薛寶琴一邊羨慕的圍著皇后郭璇轉悠，一邊忍不住抱怨，「我上次找她做兩件衣服，她非說活計太多忙不過來，都不想理人，要不是她份位沒我高，我都擔心她是不是要趕人了。」

「你還有臉說『份位』？」林黛玉無奈又帶著寵溺的扭了扭薛寶琴的小耳朵，「我的德妃娘娘，這宮中姐妹不論怎麼算，你都是排在第五，陛下的寵愛更不用說，可是我怎麼有點兒記不清楚，上次被罰誦讀《女戒》五遍的是哪個來著？」

「都是兩個兒女的母親了，還敢打扮的像個小姑娘，偷偷出宮去看廟會，幸好皇姐的人手盯得緊，要不然整個宮裡誰會想到，堂堂的德妃娘娘竟然帶著恬妃娘娘翻牆出去玩鬧。」皇后郭璇沒好氣的打了薛寶琴一下，「要不是陛下攔著，我都想打你們板子！」

「我的好妹妹，這是第幾次了？」林黛玉沒好氣的也打了一下。

「皇后姐姐、林姐姐！」薛寶琴紅著臉伏在林黛玉懷裡，「宮裡不是太無聊嘛，我每次找陛下說，他都表面上說行，回頭就安排一堆人過來看著，還說什麼『保護』，我要是真帶這麼多人出門，還不把廟會都嚇得散了，那還有什麼意思。

再說了，我和惜春姐姐也沒有不小心，『白龍魚服』的道理我還能不懂，不是提前把咸福宮四個女衛都提前——哎呀，我說怎麼被瑢兒姐姐發現的這麼快，這四個女衛雖說是趙家三姐姐管著，指不定就有暗衛的人手，下次我一定——哎幼，皇后姐姐我錯了！」

「你德妃娘娘怎麼會錯？」皇后郭璇咬著牙扭著某郡主的耳朵，將她提熘到身邊，「還有臉說晴雯姐姐不給你做衣服，人家上次辛辛苦苦弄出的那套宮裝，現在可還在咸福宮的衣櫃最底下壓著呢，幸好她份位低，要是換了本宮，看不把你屁股打開花！」

「宮裝太麻煩了。」薛寶琴捂著已經發紅的耳朵，撲到郭璇懷裡抱怨，「光是穿起來就要三個人伺候，穿上后連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鉤掛或者走形，除了每逢大禮之類，家裡哪個姐妹——嗯，皇後娘娘除外！」

「你呀！」從來都是一身皇後宮裝的郭璇無奈搖頭，「也怪陛下太過縱容家中姐妹，弄得你們一個個都快反了天，除了林姐姐和寶姐姐因為需要在不少場合露面，到底講究一些，就連元春姐姐都不怎麼穿宮裝了。」

「皇后姐姐，按理說每次陛下需要家中姐妹出面，誰也繞不過你吧？為何你這幾年每次都......」薛寶琴不解的問道。

「琴丫頭！」林黛玉急忙打斷她，可惜已經晚了。

「我這老婦人，哪裡比得上『不會老』的兩位皇貴妃。」郭璇悠悠抱怨一句，卻在說話的工夫就靠在了林黛玉懷裡，「甚至有不少居心叵測之人挑撥離間，說她們倆故意架空我這個皇后，可是家裡人誰不知道，她們從來也沒什麼『保養』。

現在看看，其他人好歹還能說一句『年輕』，可李家的紈姐姐是隆武二十四年的人，到如今都快四十了，出門哪個不說她也就二十許人——嗯，當初第一次在皇姐家裡見到紈姐姐，到如今都十多年過去了，她好像真的沒再變過，當初我還抱著她叫姐姐，如今到底哪個是姐姐，怕是很難從臉上看出來了。」

林黛玉和薛寶琴對望一眼，誰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好一左一右抱著臉色複雜的皇後娘娘，好歹意思一下。

儲秀宮。

「三位娘娘，擺飯了。」鶯兒和平兒、素雲、甄英蓮說笑著完成了布菜，這才招呼偏殿「辦公區」忙活的三人——嗯，兩人，還有一個不識字的在羨慕妒忌恨——開飯，「陛下剛才和我們姑娘去了慈寧宮那邊，中午不回來了。」

「知道了。」王熙鳳不耐煩的聲音傳來，「那狠心人也真是夠了，姨媽都......如今還要這麼辛苦，現在好了，明明是喜事，偏還要瞞著藏著，怕是到時候寶妹妹要生個雙胞胎了，你說他怎麼就一點兒都不顧忌——你這假正經，拉我幹什麼？」

「謹妃娘娘，你怕是忘了自己封號的含義，要不要讓皇後娘娘再派人過來給你講解一遍，順便讓你跪著聽幾遍《女戒》？」李紈慵懶的聲音直接堵死了某辣子的不靠譜，「還有，如今巧姐都八歲了，皇後娘娘當初氣的帶走，親自負責教養，你不想讓她來羞你吧？」

「這小沒良心的，枉我辛苦十個月！」王熙鳳滴咕了一句，到底還是不敢繼續說。

這卻是三年前的舊桉，已經五周歲的巧姐一開始當然跟著王熙鳳，結果這娘們兒自己不認字，巧姐學認字回來向她炫耀時，卻被當成是「指著和尚罵禿子」，一頓巴掌打的女兒直哭，皇后郭璇一怒之下帶走了小姑娘，如今巧姐連休沐都不想回來看她，稱呼上也都是叫郭璇「母后」，王熙鳳這位「母妃」都快沒影了。

「好了，鳳姐姐還是收點兒心吧。」秦可卿笑著打圓場，「陛下雖說不舍的拿你怎麼樣，可每次過來也沒少收拾你，儲秀宮中我們四個姐妹，就你身邊連個傍身的哥兒都沒有，還不是嫌你太不靠譜，生怕你教壞了孩子？」

「吃飯！」王熙鳳咕噥了一句跟著兩人出門，到底沒敢繼續搞事情，「那個偏心鬼，每次都讓我伺候你們，我下次看他再來......」

「那也要看你是躺著還是跪著。」李紈可從來沒有慣著鳳辣子的習慣，直接一句話就把對手砸翻在地，「行了，讓你老老實實學點兒東西，你偏說用不著，都這麼多年了，當初讓你監察，你卻連賬本都看不懂，抱怨有什麼用？」

「誰說我看不懂？還不是他非要在全天下推廣什麼『複式記賬』，讓人看的雲里霧裡。」王熙鳳又抱怨一句，正好看到正給她準備餐具的平兒，忍不住又開始噴人，「平兒這蹄子也可以，枉我當初的照顧，現在連賬本都不願意給我解釋。」

「那還真不假，多虧了奶奶當初把著不放，讓奴婢留著清白身子伺候陛下，要不然哪裡會有今天？」平兒也受夠了某辣子的不靠譜，一把將她按在椅子上，自己在旁邊坐下開飯，「好了，奶奶要是再這個樣子，將來老了怕是只能依靠奴婢的兩個小傢伙照顧了。」

「我......」這次王熙鳳真的不敢再嗶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