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及笄(下)
等到魚晴初站起身之後,有侍女快速地上前將之前準備的墊席全都撤下去,重新換上了一張桌几,按規矩擺放著醴酒席。
周老夫人做出邀請的手勢,魚晴初順著指引站到西側,面向南邊。
夏如煙端著醴酒走到周老夫人旁邊,周老夫人端起杯盞走到魚晴初的面前,開始揚聲念祝辭:「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魚晴初福身一拜,接過醴酒,然後跪坐下來,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後持酒象徵性地沾了沾嘴唇,再將剩下的酒盞放在桌上。
夏如煙又從侍女手中接過早就蒸好的彩色的五穀米飯放到魚晴初的面前。
魚晴初一手執箸,左手則微微懸在右手手腕的下方收攏過於寬大的衣袖,挑了一口米飯細細地咀嚼。之後才放下玉箸,站起身來,面朝著北又是一拜,然後面向南站定。
周老夫人站在旁邊,面向東,魚銘起身走下來,面向西站定。下面該到取表字的環節,這表字是早就已經決定好的,現在只是由周老夫人念出來罷了,「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汝孔嘉,髦士攸宜。宜之於假,永受保之,曰伶璇。」.jj.br>
魚晴初微微垂首,一邊朝著眾人行揖禮,一邊答道:「伶璇雖不敏,敢不夙夜祗奉。」語罷,直起身子,轉身面向魚銘,即使心中再不情願,也只能按流程跪下來聽從他的寄語和教誨。
「吾兒自幼淑均聰敏,然性情稍有瑕疵。今日之後更應事親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順,恭儉謙儀。不溢不驕,毋詖毋欺。古訓是式,爾其守之。」
「兒雖不敏,敢不祗承!」魚晴初邊拜邊答道。
之後才站起身來,與魚銘並立,朝著眾位賓客一揖,宣佈道:「小女晴初笄禮已成,感謝各位賓朋嘉客盛情參與!」
直至此時,及笄禮的所有流程才算是走完。
魚晴初早就已經不耐煩了,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地揉著自己的腰和脖子,今天一天拜的比過去的十幾年加起來都多,真是好累啊!要是早知道這麼麻煩,就應該努力去說服舅舅舅母他們,讓他們從簡辦理。雖然最後也不一定同意就是。
眸光的焦點漸漸模糊,思緒漸漸飄遠,前世自己及笄的時候在幹什麼呢?仔細回想了許久,才陡然想起來,似乎那時候自己正和魚幼白因為娘親留下的鎮釧鐲而發生爭執,而後被魚銘關在了房間里反省,一天別說飯了,連水都沒有人送來。最後還是如嫿悄悄地溜到廚房偷了一點米糕和清水回來,代價卻是被發現之後挨了柳芙雯一頓鞭打。
也正是因此,如嫿的身體才落下了病根,之後再難以好轉,早早地便香消玉殞。
沒想到今生竟然出現了截然不同的境遇,不過這也正是自己重生回來的意義!絕對不能再重蹈覆轍!
魚晴初被一股拉力給拽的回過神來,就發現是魚銘拉著自己。
「爹爹?」魚晴初遞過去疑惑詢問的眼神。
「王爺是你邀請來的,又送了你這麼貴重的禮物,你還不好好去謝謝王爺?」魚銘恨鐵不成鋼地壓低聲音道。
魚晴初暗地裡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就知道魚銘一心惦念著攀上裴遇,但是沒想到竟然這麼迫切不要臉,催促著自己去接近裴遇,而且今天還是自己的及笄宴,也不想想這在外人看來究竟有多荒謬,就跟賣女求榮一樣,迫不及待地要把女兒塞進王府里。
魚銘終究沒有給魚晴初拒絕的餘地,直接就將人帶到了裴遇的面前,臉上堆滿了笑意,眼尾笑的都出現了褶子,「王爺,感謝您今天賞臉光臨小女的及笄宴,實在是讓魚府蓬蓽生輝!」
裴遇表面端方地微笑,保持著一個不近不遠的疏離態度,而背地裡則朝著魚晴初遞過去一個玩味的眼神。
魚晴初對上他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撇了撇嘴,她還沒有找他算賬呢!明明都跟他傳過信了,告訴他讓他別過來了,誰知道他不僅出現了,還這麼高調,送這麼貴重的東西。這下不僅給了魚銘希望,還讓其他的人也多了許多的猜測。
剛才在加冠的時候她就已經感受到身上多了不少猜測揣摩的視線,這個傢伙真是會給人惹麻煩!魚晴初恨恨地咬著后槽牙磨了磨,滿心都寫著不高興。
「魚大人客氣了,魚大人身為鏡州的知府,本王現在初至此地,還要多仰仗魚大人的照顧。」裴遇口中說著放低姿態的話,語氣確實不咸不淡疏離得很。
魚銘不愧是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的人,雖然在某些事情上自視甚高了一點,但是至少在察言觀色上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魚銘自然也察覺到裴遇話語中的冷淡,悄悄伸手在背後拉了魚晴初一把,遞了個眼神,示意她快說點好聽的話。
魚晴初抿了抿唇,忍住心中地不耐,皮笑肉不笑地虛偽客套道:「王爺之前不僅幫了臣女,今日還送臣女這麼貴重的禮物,臣女實在是無以為報,不知如何感謝王爺才好。」
裴遇輕笑了一聲,剛想開口調笑幾句,就被魚晴初暗暗地瞪了好幾眼,示意他不準亂說話。裴遇無辜地聳了聳肩,看來自己今日沒按某人的計劃走,某人都快氣成河豚了。為了不氣跑自己的合作夥伴,裴遇只好收斂了笑意,仍舊保持著原先客套的模樣,「魚小姐客氣了,不過是些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至於這禮物的事情,實在是因為魚小姐之前送過去太多感謝的厚禮了,本王剛好趁著此次機會還禮罷了,魚小姐和魚大人都不用太過在意。」
魚銘的眼神在魚晴初和裴遇身上來回打量了好幾圈,發現兩人確實沒有什麼其他的苗頭之後,眼底多了些許失望,對待魚晴初的態度也不如一開始的熱切起來。
魚晴初在心中暗自冷嘲魚銘的現實,不過這樣也好,自己也省心一些,不用再被迫拉過來跟人演戲。
好在白家眾人也都在現場,發現了這一幕之後,夏如煙便走過來,帶著端莊得體的笑容,「王爺,魚大人,我們這邊有些事情先要跟小初交代一下,不知是否可以把人借走一會兒?」
裴遇微微頷首,「夫人隨意。」
魚晴初順從地跟隨夏如煙來到了白家著一邊,徒留下魚銘和裴遇兩人不尷不尬地相處著。
而這一切都落入到躲在旁邊悄悄觀察的魚幼白眼中。
魚幼白用力地咬了咬唇,滿眼充斥著嫉恨,是因為魚晴初攀上了這位王爺,爹爹才會這麼寵愛她的嗎?如果自己能夠接近這位王爺,是不是也能重新獲得爹爹的疼愛,甚至還能讓爹爹把娘親帶回來?魚幼白猶豫了許久,下不了決心,這位王爺是真的長得好俊美啊!但是又不免有些嫌棄地掃了一眼裴遇的腿,就是可惜怎麼是個不良於行的呢?
裴遇是何等敏銳的人,自然察覺到了暗地裡打量的視線,偏過頭掃了一眼,看見一張扭曲暴露著各種陰暗心思的臉,下意識地蹙了蹙眉頭,不悅地別開了臉,頓了頓,略微一思索大概就知道這人的身份了。
這個人還真是跟魚晴初相差甚遠啊,連初初的一星半點兒都比不上,怎麼有自信去跟魚晴初爭的呢?
裴遇的心情直接大幅度下降,也不想再留在這邊和魚銘演戲了,便直接提出了告辭,「魚大人,本王還有些其他的事情要辦,這就先行告辭了,還請不要在意本王的失禮。」
魚銘雖失望不已,但也不好強留人,只能表面挽留一下,「王爺能來已經是魚府莫大的榮幸了,王爺有事,下官也不好強留,王爺之後若是有什麼能用得上下官的,還請盡請吩咐。」
魚銘淡淡地點了點頭,帶著人離開了。
魚幼白失落地望著他的背影,沒想到自己還沒有想好下定決心,這個人竟然就要直接離開了。
而另一邊魚晴初雖然在和夏如煙等人說話,但是實際上也一直在注意裴遇那邊的動靜,自然也注意到了魚幼白的不對勁之處,挑了挑眉,那個傢伙還真是吸引爛桃花呢,真是麻煩,這就將人給勾住了?魚晴初下意識地忽略了心中那倏爾冒出來的一絲不爽和煩躁,只當是因為對魚幼白死纏爛打的行為看不慣罷了。
白辰珏捏緊了手心,星目中盛滿了驚駭,雖然魚晴初和裴遇交流的動作十分隱晦,但是卻瞞不了真正的有心人。怎麼會這樣呢?難道晴初表妹喜歡的是定安王?定安王現在處境這麼複雜,晴初表妹那麼天真善良,若是真的和定安王在一起,之後的日子怕是會充滿矛盾和阻撓。晴初表妹怕是不會得到幸福的!
不得不說,白家對自家人的濾鏡實在是太厚了,也就只有他們才覺得魚晴初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