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不必太懂事

學完之後，已到了深夜，王翠柳有心想留李蓉嬌在家裡睡，可小姑娘臉皮子薄，又念著爹爹今晚上興許會回來，自己要是不在家，爹爹就沒人照顧了，況且爹爹一向不喜歡自己來顧家玩，知道后肯定又要發火……思來想去之後，李蓉嬌還是婉言拒絕了。

王翠柳沒有明白李蓉嬌心中的顧慮，依舊努力勸說著，甚至直接拉住李蓉嬌的兩隻手，死活都不讓人走。

這讓李蓉嬌有些無措，自小到大的經歷讓她總是不懂得如何拒絕別人，尤其是對她好的人，就像此刻，她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明明不想住在顧家，她想回自己的家。

而她的無奈，顧行墨全都看在眼裡，於是輕聲說道：「大嫂，還是讓蓉娘回自己家吧，你不用太擔心，我送她回去。」

聽到這話，王翠柳有些震驚，不可置信地問道：「你送蓉娘回去？」

顧行墨點了點頭。

眼看他就要走出門去，王翠柳連忙攔住，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地，大聲說道：「你可不能去，小叔，你這傷還沒好透啊，要是出趟門再給累著怎麼辦？這樣吧，我去喊爹來，叫他來把蓉娘送回去。」

顧行墨擺了擺手，答道：「估計爹娘已經睡了，他們白日里太過於辛苦，現在就別去麻煩他們了，還是讓我去吧。

嫂子放心，我已經歇了這麼多天，走點路不會有事的，況且蓉娘家也不是很遠。」

說完就要走，王翠柳再次擋在門前，想了一會兒，說：「小叔，你可不能出去，這樣吧，讓我送蓉娘回去。」

「不成不成，這大晚上的，我不放心。」

王翠柳和李蓉嬌都是兩個弱女子，更何況夜間路很不好走，顧行墨是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心來的。

王翠柳卻不太在意，她半開玩笑似地說道：「這有啥不放心的，我可不比你這個病患強點？實在不行，就腰間別把菜刀，指定能把咱們蓉娘安安全全地送回家。」

「那澄泓呢？他要是醒來沒看見娘，還不知要哭到什麼時候，我也哄不好他。」

顧行墨的話倒把王翠柳問住了，是啊，那臭小子醒來要是沒看見自己，還不知要怎麼作呢！上次就是，自己不過出去一小會兒，他就能把嗓子都哭啞，任誰哄都沒用，最後小嘴一噘一噘的，瞧著都快委屈壞了，她這個當娘的看了也心疼。

原先顧徐氏是想幫王翠柳看孩子的，畢竟大兒媳忙了一天也挺累，可那孩子不願意了，一睜眼沒看見娘就要哭鬧不止，顧徐氏怎麼哄也沒用，最後只能又把孩子抱了回去，一看見親娘，他就不哭了，很是神奇。

對此，王翠柳也是半喜半憂，她歡喜兒子跟自己這般親近，卻犯愁自己以後要是有事不在可咋整。

眼看兩人都犯了難，李蓉嬌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不懂事了，便小聲說道：「顧大嫂，那我今晚就先不回去了吧，只是又要麻煩你了。」

一定不能讓顧二哥送她回去，要是受的傷加重就不好了，霎那間，李蓉嬌想起來上次顧二哥半夜來她家的事，心裡有些后怕。

也不能讓顧大嫂送她回去，畢竟澄泓還小，身邊暫時離不了娘。

顧叔和顧嬸都睡了，也是不能勞煩的。

她想自己回去，恐怕這兩人都不會同意，所以李蓉嬌最後還是留在了顧家過夜。

這讓王翠柳有些欣喜，她提起自己的小竹筐，忙著回去收拾床鋪了，一定得從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來給蓉娘。

顧行墨有些詫異，他是看出小姑娘並不太想留在顧家，可剛剛在大嫂面前，有些話並不方便說，也就只得保持沉默，眼下大嫂走了，他望著眼前的小姑娘，突然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不想做的事情就別做，沒人會逼你的。」

而李蓉嬌聽了這句話，半天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索性緩緩地低下了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發起呆來。

是自己說的太凶了嗎？還是太直接了？顧行墨有些不明白，他的本意是不想小姑娘經常委屈自己，想讓李蓉嬌活得更加肆意與自由些，因為被他人的想法束縛住自己是件很可悲的事情。

可轉念一想，也是小姑娘太懂事的原因，怪不得她，自己說話不太妥當了。

清了清嗓子，顧行墨繼續說道：「蓉娘，以後你不喜歡的事情直接說就好，沒什麼關係的，好不好？」

李嬌蓉沉默了一會兒，顧行墨以為她聽進去了，剛要繼續說些什麼時，她又突然搖頭，輕聲說道：「不好，說出來會讓喜歡我的人傷心，以後就不會繼續喜歡我了。」

人人都喜歡懂事的孩子，李蓉嬌深刻明白這一點，要是她不懂事，顧徐氏不會喜歡她、顧大嫂也不會……誰都不會喜歡她了。

他們本就沒有血緣關係，沒有義務對自己好、喜歡自己，她都知道的。

她害怕，害怕拒絕會讓顧大嫂傷心，害怕顧大嫂以後會不喜歡自己，害怕顧嬸也會不喜歡自己，所以要一直都乖乖的，這樣大家就不會不喜歡她了。

李嬌蓉的話讓顧行墨徹底愣住了，他不知道小姑娘會如此缺乏安全感，原來她無時無刻不在害怕，害怕來之不易的愛會消失。

顧行墨的心很疼，是為李蓉嬌而疼的，他張開手，聲音有些發顫地問道：「蓉娘，我可以抱抱你嗎？就抱一下，別的什麼也不會做。」

李蓉嬌有些疑惑，但看著顧二哥的眼睛，那真是一雙有魔力的眼睛，她好像從裡面看到了憐惜、心疼、不甘、懊悔……好多好多種東西，讓她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抱一下而已，不會有事的。

得了主人的允許，時隔多年，顧行墨再次將李蓉嬌抱入懷中，他不敢用力，好像懷中人是極為易碎的珍寶一樣。

抱著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兒，顧行墨輕聲說道：「蓉娘，你不用這麼懂事的，也許最開始大家的喜歡是因為你乖，但經過這麼些年的相處，早就已經不單單隻是因為你乖了，你知道是因為什麼嗎？」

李蓉嬌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除了乖，她想不出其它原因了。

顧行墨笑著解答道：「因為你是李蓉嬌啊，因為你是李蓉嬌，大家才喜歡你，大哥大嫂是這樣，爹娘是這樣，還有我，我也是這樣的，蓉娘，你明白了嗎？」

看著小姑娘有些獃獃的眼神，顧行墨一時沒忍住，輕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繼續說道：「沒明白也不著急，只要你記住，就算你不乖、嬌縱，無論你變成怎麼樣，顧二哥永遠都會喜歡你。」

說出這話后，顧行墨心中還有些忐忑，他不知道李嬌蓉有沒有聽懂其中的情意，只盼著莫要嚇到她。

李嬌蓉聽完之後，問道：「顧嬸他們也會嗎？什麼樣的我都喜歡？」

這是沒聽明白嗎？顧行墨有些失落，可看著小姑娘滿是求知慾的小眼神，仍舊笑著點了點頭，回道：「自然。」.

沒事，蓉娘還年紀小，他不著急的，總歸人跑不了就行，顧行墨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