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你說他叫什麼來著
蘇瑤又羞又窘，幾乎是從秦姝的話本鋪里逃出來的。
自小，趙雲驍帶她做的都是些品茗賞月、彈琴敲子、聽雨焚香之類的風雅事。
因而，她壓根不知道一群女子聚在一起議論男子，言辭竟殊無底線可言。
冬日的陽光一縷縷照射下來，驅散了寒冷聚集的霾，整條街市披上了一層朦朧的金黃。
蘇瑤攏緊斗篷，對秋雯和藍香道：「好久沒曬到太陽了，咱們慢慢走回去吧。」
秋雯和藍香自是毫無異議，微笑道：「是，少夫人。」
主僕三人不緊不慢地走在寬闊的東市。
一路上，時不時有背負布袋，手執破碗的乞丐擦肩而過。秋雯邊走，邊在蘇瑤身側戒備。
突然斜刺里奔過來一個小乞丐，秋雯用三成力道將他隔擋開。
小乞丐很機靈，朝穿得珠光寶氣的蘇瑤大聲嚷嚷：「夫人，行行好，賞點吃的吧。」
蘇瑤聞聲回眸，登時驚得呆了。
就算眼前這小乞丐穿得破破爛爛，灰頭土臉的，她也能一眼認出。
他就是夢裡撞翻畫糖攤子上熬糖鍋的范希文。
一怔之下，善心大發。她忙讓藍香去買了一袋包子回來。
從油紙袋裡掏出一個肉包，試了試溫度，她遞給范希文，唇畔旋出淺淺的梨渦：「吃吧。」
「謝謝夫人。」范希文伸出被凍得通紅的一雙小手接過包子，小口小口地吃著。
斯斯文文的動作不經意間透出一種良好的教養。
蘇瑤微感奇怪，待他吃下包子后，又很快遞上一個。
哪知小傢伙將包子接在手裡，扁著小嘴不吃了。
「怎麼不吃了？」
范希文掀出一雙紅紅的眼，瞅了瞅冒著熱氣的油紙袋，臉上露出一絲靦腆。
「夫人，能不能多賞幾個包子給我，我想帶回去給爹娘吃。」
被他的孝心觸動，蘇瑤心口一揪，立刻對藍香道：「再去買兩袋包子給他帶回去。」
貴夫人心善又好說話，范希文吸了吸被寒風吹紅的小鼻子，鼓足勇氣道：「夫人，能不能多買幾袋，我們那兒還有好多挨餓的人...」
「哎，你這小傢伙也忒得寸進尺了些。」藍香輕輕擰了一下范希文的耳朵。
蘇瑤拿開藍香的手，蹙起黛眉，溫言細語地問道：「怎會有很多人挨餓呢？」
范希文揉揉耳朵，小聲解釋起來。
「我們原先都是住在鹿山附近的山民，前幾日大雪，山上突然雪崩，把我們的房屋都壓垮了。」
「沒了吃的，穿的，我們只能到汴京來要飯。」
「但那些守城的官爺太凶了，將我們全部擋在城門外，不讓我們進來。」
「我今日也是趁著他們換崗，偷偷溜進來的。」
他越往下說，聲音越見哭腔。
蘇瑤聽了眉頭蹙得更緊，將整袋包子遞給范希文，摸摸他腦袋，柔聲安慰道：「你先吃著，別擔心，我會讓你們每一個人都吃飽的。」
「嗯。」范希文凝望著天仙兒似的貴夫人，心裡生出滿滿的信任。
等小傢伙吃飽了肚子，蘇瑤就牽著他，走向了東市的豐元錢莊。
汴京的豐元錢莊每日流水龐大無比，若無緊要之事，陸之揚幾乎時時刻刻都在這裡監督。
見到蘇瑤踏進錢莊，他連忙殷勤地迎迓出來。
「少夫人，大駕光臨，請恕之揚有失遠迎。」
蘇瑤回以淺淺一福，微笑道：「陸公子不必多禮，我今日來是想支些銀票。」
陸之揚點點頭，問道：「不知少夫人要支多少銀票？」
蘇瑤側頭想了想道：「就先支一萬兩吧。」
「一萬兩？」
饒是每日坐鎮豐元錢莊，陸之揚還是被蘇瑤輕描淡寫的語氣驚得目瞪口呆。
「少夫人突然取這麼多銀票，可是遇上了什麼難事？」
蘇瑤擺擺手，「沒有遇上難事，是我聽說城外有難民聚集，便想支些錢採購棉被、棉衣、乾糧等物事送過去接濟接濟他們。」
被蘇瑤的善心和慷慨感動，陸之揚聽后，二話不說立即招來掌柜寫條子與她敲章，並親自前去開庫房取銀票。
待踅回大堂，將十張千兩銀票雙手奉給蘇瑤后，他自告奮勇地道：「少夫人心懷仁義，讓之揚大為感動欽佩。若您不嫌棄，之揚願隨您一起出城去幫助難民。」
蘇瑤驚喜交集，嫣然一笑道：「那是最好不過了，多一人就多一雙手。」
話落，眼光在陸之揚臉上一轉，秋波流慧，轉身對秋雯道：「接濟之事的確需要人手，叫戒備在暗處的人都出來幫忙。」
說罷，又對藍香道：「藍香，你去話本鋪子把姝姝也喊來搭把手。」
藍香和秋雯得令立即出了錢莊。
豐元錢莊與秦姝的話本鋪不過間隔十來間鋪子，沒一會兒，秦姝就跟著藍香走了進來。
「瑤瑤，你急急巴巴地尋來我做什麼？鋪子還有幾位貴女沒走呢。」秦姝邊說，邊好奇地打量起豐元錢莊。
因著不想被趙雲驍窺探到家底，她的錢一直是放在別家錢莊的。
今日頭一次踏進豐元錢莊，才感受到大頌第一錢莊豪氣衝天的魅力。
脆如銀鈴的聲音傳來，陸之揚眼光漫不經心地盪了過去。
只見那女子轉過頭來，兩人目光一接，就很突然的，全身竄過一道電流，從頭皮一直麻到中指尖。
眼風瞥了被秦姝驚艷住的男人一眼，蘇瑤竭力憋著笑意。
「喊你來是想叫你跟我一起去城外接濟遭遇雪災的山民。」
「我呢，先去買些熱乎的包子送過去。」
「你和這位豐元錢莊的陸之揚公子帶上我的銀票，去置辦些棉被、棉衣、乾糧之類的東西，一起送過來。」
秦姝扶額，無語道：「哎喲，這種事情，你叫下人去做不就好了。我鋪子里還有事呢，不去。」
蘇瑤著急道：「這可是積善積德的好事，你別不去呀，鋪子里的事情就交給店裡夥計做嘛。」
秦姝搖頭晃腦，拒絕道：「聖人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眼下還不發達，只需獨善其身就行了，這積善積德的事情嘛...」
一語未了，她倏然愣住，眼光緩緩轉向陸之揚，訥訥地問道：「等等...你說他叫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