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春風不度玉門關
青年替他穿好浴袍,見少年神情怪異,又笑道:「我不過同你說笑罷了,我如何捨得對你如此。」
你剛才那個表情可不是在開玩笑。
楊舜欽試圖掙脫他的手,卻被青年牢牢制住,索性不再反抗:「我餓了。」
姜霆將他抱回屋內,下人早已將美味的食物備齊。
被抱著總比被繩索捆著強,楊舜欽這般想著,只好柔順地倚靠在青年懷中,由著他一點點喂自己吃東西。
一連幾日,姜霆都寸步不離地守在少年身邊,根本不給他任何打探消息的機會,楊舜欽猜想他應當是在等西涼軍隊會合之時,無奈之餘也只好安心住在這慕容山莊之內。
姜霆從小並非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照顧起人來卻也算是無微不至,只每日與他同床共枕總讓楊舜欽覺得彆扭,尤其是夏日炎炎,二人擠在一處更是悶熱。
又過了幾日,姜霆眉飛色舞地走進來,臉上帶了幾分得意:「舜欽,咱們可以回西涼了。」
說著竟是牽著少年的手上了一輛極其華貴的馬車,車外跟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軍馬,身強體壯,一看便知不是產自中原的馬匹。
楊舜欽心中暗自心驚,他在任城張揚至此,渾然不懼官兵,究竟是何緣故?
姜霆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微微笑道:「舜欽,我的人在兗州經營數十年,此地的朝廷上下早已是我的人。換而言之,兗州如今已是我的地盤了。」
楊舜欽瞠目結舌間,又見那慕容山莊的莊主慕容醉身著官袍徐徐走來,向姜霆行禮后又同他彙報了兗州諸事,言明不肯歸順的官員們昨日已經悉數處死。
姜霆點點頭:「兗州事務已定,我這便回西涼,此地切記不能生亂。」
慕容醉一一應了,站在原地目送姜霆軍馬遠去。
出了兗州,便是姜霆的根據地西涼,中途偶爾遇到些許官兵,卻都不過數百人之眾,被姜霆帶的軍隊輕而易舉擊敗。
楊舜欽隱約摸清楚了顧桓知的想法,如今他剛登基不久,朝中暗流涌動,實在不宜動兵。倒不如等姜霆回西涼之後,再尋求良機。
他深深地朝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自己以後還是否有機會重新回到京中。
西涼的夏日遠比京城涼爽許多,這些日子以來楊舜欽和外界全然斷了聯繫,根本不知道朝廷發生了什麼。
不過等他到雍涼之時,才徹底意識到姜家在涼州的影響力之深,勢力之遠。
幸而姜霆暫且沒有稱帝的打算,仍是頂著昔日鎮北王的封號,不過此地天高皇帝遠,稱帝與否倒並不十分重要。
楊舜欽直接被帶入王府之中,平日里伺候的人都是姜霆的心腹,外人都只以為他是王爺的男寵,並不將他放在心上。
如此又過了半月,楊舜欽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倒是過得快活,姜霆偶爾來瞧他一回,都喜歡捏捏他的臉說舜欽被我養胖了些。
這日他正坐在屋內讀書寫字,有下人進來替他收拾行李,少年詫異道:「這是要往何處去?」
那下人都是受過姜霆教訓的,不敢輕易同楊舜欽說話,少年並不想為難她們,可今日實在好奇,難免多問幾句,卻抬眼見姜霆走進來道:「突厥幾日前向我等宣戰,此番是我讓你做個隨軍。」
楊舜欽眼睛一轉:「既然要我做隨軍,起碼也得給我個像樣的職務吧。」
姜霆失笑,伸手摸摸他的發頂:「現在還不是時候,外頭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王府呢。舜欽,這西涼多有狼群,我可得把你看緊些。」
少年嗤笑一聲,暗自翻了個白眼。
楊舜欽此番做了隨軍,總算得了些外面的消息。原是顧桓知命突厥可汗起兵攻打西涼軍,他的部隊則是在八月啟程,需九月才可到達涼州附近。
姜霆不願腹背受敵,自然只能力圖在一月之內將擊退突厥人。
姜霆此番率了三千兵馬星夜兼程往玉門關而去,另有大軍兩萬緊隨其後。
彼時夜幕低垂,四處黃沙飛舞,半點人煙也無。唯有天上一輪圓月,平靜地掛在浩渺沙丘之上。
楊舜欽驅馬緩緩而行,幽幽嘆了口氣:「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
姜霆也聽見他低聲吟誦詩句,突地一笑,揚聲唱起西涼小調來。
那曲子悠長,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壯感。
漸漸地,跟在他身後的軍隊也隨著主將一齊唱了起來,在這寂靜的月下,千軍萬馬的聲音席捲而來。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號角聲,直把眾人合唱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姜霆也察覺出不妙來,皺眉問道:「出了什麼事?」
傳令兵高聲答道:「王爺,突厥的軍隊正在攻城!」
姜霆毫無懼色,反而是振臂高呼道:「突厥賊寇偷襲,兒郎們隨我同去!」
身後士兵一齊高呼起來,陣型絲毫不亂朝玉門關方向而去。
戰場拼殺的事情姜霆自不會讓楊舜欽參與,便讓人帶著他上了城樓去,少年放眼望去,只見突厥人馬不過千餘人,想來本是趁著入夜偷襲一番,沒想到恰好撞上西涼大軍襲來。
果不其然,突厥軍隊見到密密麻麻的西涼軍,膽先怯懦三分,再見他們陣型整齊朝己方拼殺而來,已是亂了陣腳,西涼軍還未如何出力,突厥軍隊便已四散奔逃,陣型大亂。
這場夜戰不過持續了小半個時辰,便以西涼軍大獲全勝結束。
姜霆回府之後也並不見打了勝仗的歡喜,只忙著同手下各位將軍一同商議進攻突厥的要事。他並不願讓人瞧見楊舜欽,便讓少年在隔了一道屏風的內屋裡坐著,將這些軍情要務聽得一清二楚。
那兩萬大軍恐怕還有五日才能到達玉門關,而突厥的兵馬約摸有三萬之眾,若是讓突厥人得知此消息攻城,只怕玉門關便要失守。
姜霆想也不想,當即下了死命令,守城五日,無論突厥如何叫囂概不應戰便是。
楊舜欽在屋內聽了,唇邊露出一抹笑容來。
只怕這五日,並不如他想的這般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