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激將

姜霆這些日子雖然一直將楊舜欽囚禁在府內，少年憑著可憐的信息卻也對西涼軍有了大概的了解。

其中有一位中年將軍叫做姜甫，在軍中威望甚高，乃是姜霆同族叔父，姑且算是軍中二把手。

其子名為姜明，年歲與姜霆相仿，為人魯莽自私，衝動易怒，倒是個可以加以利用的人。

只是如何將此事做得不惹姜霆懷疑，倒是有些麻煩。

這日姜明正在訓練兵馬，返回府邸時驟然聽見不知何處傳來的突厥曲子。

這胡樂曲調極為特殊，乃是用丹田發聲，縱是由女子唱來，也彷彿帶著悲愴之意。

他放下手中的頭盔，怒道：「方才聽了那鳥賊寇一日的罵戰，回府還要受如此屈辱，去把那唱曲的人給我叫來，老子非抽她二十軍棍不可！」

下人應聲而去，曲子卻未停歇，只聽得姜明越發不耐起來。

過了好一會，下人才唯唯諾諾地開口：「將軍，那院子里是王爺的人。」

姜霆尚未成家，他的人也就是那個沒人見過面的男寵。

姜明心中無名火起，驟然站起身道：「王爺屋裡藏了這麼個美人，日夜護他周全，我今日倒要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模樣！」

姜霆對楊舜欽的態度眾人皆知，下人連聲勸阻，可此時對氣頭上的姜明來說無異於火上澆油，他帶著幾人便朝囚禁楊舜欽的院落去了，外頭的侍衛見他未經姜霆允許便要闖入，自然要攔。

頃刻之間，院門外已是劍拔弩張之勢。

楊舜欽不慌不忙，只讓那唱曲的下人停下來，姜明知道這種時候不好同姜霆撕破臉皮，便也沒再糾纏。

另一邊姜霆正在安置大軍紮營所在，糧草供應，卻看見外頭士兵來報：「將軍，那突厥蠻子半夜三更不休息，還派人在城下連連叫罵，難聽得很。」

姜霆淡淡道：「我不是已經吩咐過了，等大軍安頓下來咱們便可打出城去，現在隨他們罵去。」

「可是……」那士兵支支吾吾地開口，「可是方才明將軍本在城邊巡防，實在聽不下去那些蠻子罵人，已是帶著一隊兵馬殺出城去了。」

「什麼？！叔父何在？！」姜霆猛地站起身來，怒喝道。

「老將軍這個時辰已經歇息了，小的這就去請他。」

「不必了，」姜霆當機立斷道：「阿洛，你領五千兵馬，同我一起出關！」

姜洛是姜霆的心腹之一，從小同他一起長大，先前在西涼軍內清剿顧桓知卧底亦出了不少力氣，他細細想來，又覺得不對：「明公子平日雖魯莽，可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出差錯，莫非是有人故意激怒於他？」

姜霆一愣，腦中立時浮現出少年的模樣來，只此時他無暇細想，帶著兵馬匆匆出了關去。

玉門關之外，夜色朦朧，隱約可見突厥不過數千兵馬，而姜明領著五千人緊隨其後，無論是人數還是裝備精良上都佔了優。

姜霆在遠處望著，心中更是氣怒交加：「這突厥人明顯是做誘餌引他入瓮，平日里的兵法真是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果不其然，還不等他的人馬追上姜明，便見山谷兩側驟然亮起無數燭火，大批突厥騎兵舉著火把從山谷中衝殺出來，將姜明團團圍住。

此時情形雖然兇險，但姜霆也算是身經百戰，此刻並不慌亂，而是指揮士兵變陣。

姜霆原本也並不好讀書，從前被母親逼迫著背書，實則心底看不上這些所謂的陣法。

這兩年來他見楊舜欽博學多才，自慚形穢，才又重新將這些壓箱底的兵書撿起來重新研讀。

如今只見青年以令旗指揮，那五千士兵頓時分散開去，竟是成了八卦陣的模樣。

那些突厥士兵仗著人多勢眾，本以為這回能將受了激將法出城的姜明一舉拿下，沒想到旁邊竟又有一撥軍隊來，且人數彷彿不輸己方。

隨著八卦陣型變化，突厥騎兵只覺得草木皆兵，彷彿四面八方都是敵人，原本的優勢蕩然無存，全然變成了怯戰之意。

被困在其中的姜明自然也注意到這支隊伍，當下大喜道：「是王爺來救我們了！」

姜明心中愧疚不已，自己此番中計，還連累姜霆出城相救。

只這念頭不過一瞬間，見東北方向撕開一道口子，姜明立時帶了人馬突圍。

那突厥大將也知今日的突襲被姜霆這古怪的八卦陣法所破解，雖無可奈何，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人離開。

等兩方人馬匯合重新退守玉門關內，天已大亮。

姜明當著父親姜甫的面向姜霆伏首認罪，又自領了五十軍棍，這事才算了結。

如此一夜奔忙，直到日上三竿，姜霆才有空坐下喝水，得了片刻寧靜。

楊舜欽方才醒來，見桌前人面容憔悴，唇上隱約冒出鬍渣來，大約才猜到了昨夜所發生的一切。

「將軍莫非是來興師問罪的？」

姜霆目光轉向他：「看來姜明出城應戰一事果然有舜欽的功勞。」

少年一時噎住，暗罵自己愚鈍：「我不過無聊讓人唱了兩首突厥小調來聽，此事與我何干。」

姜霆冷淡道：「我並未打算怪你，就算沒有你在，姜明也遲早會惹出事端。」

說到這裡，青年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來：「我倒還要感謝舜欽，他如今惹出亂子來，只怕近期都不敢在我面前出現。沒他礙事，進攻突厥一事反而更輕鬆了。」

楊舜欽想不到自己這一番下來竟是弄巧成拙，讓姜霆手中權力更加集中。

就在二人說話之時，屋內突然有人來報，說是一支朝廷軍隊如今已在西涼邊陲，正朝玉門關而來。

據姜霆手頭消息，顧桓知目前已經集結了五萬兵馬打算御駕親征，這多出來的一支莫不是做突襲的前鋒？

他也並不避諱楊舜欽，徑直問道：「這支兵馬多少人？領頭的將軍是誰？」

那士兵應道：「不過兩千餘人，領頭的將軍只知道是顧家人，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姜霆皺了皺眉，並未多想：「此人不出幾日便會遇上鄒將軍的部隊，兩千人還不夠塞牙縫的，隨他們去吧。」

士兵應聲而去，姜霆見楊舜欽若有所思，頓時伸出手去摸了摸少年發頂：「舜欽莫非已經知道了什麼？」

楊舜欽下意識地躲開他的手，眸光中滿是警惕：「我能知道什麼，與其浪費時間在我這裡，你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對付突厥的騎兵吧。」

姜霆欣然點頭，劍眉一揚，臉上頗有幾分得色：「好，等明日舜欽便在城牆上看我如何將那些突厥人打得落花流水。」

此時他大軍已抵達玉門關，自然有了與突厥人作戰的底氣。楊舜欽聽他這麼說，也只是默不作聲地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