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乞兒識葯
眾人從破廟中走出,來到張機府上。張機讓下人為眾人洗澡換衣,整治飯食宵夜,自己回屋休息去了。
府中僕役見自家老爺居然帶了這麼多乞丐回家,很是驚訝。他們知道自家老爺宅心仁厚,但這亂世之中,就是一方太守,張機哪些俸祿養活他們已是不易。如今再來六個小乞丐,自己日後的俸祿豈不是又要變少了。想到這,一眾僕役心中不忿,畢竟是下人,縱然主家心善,但他們也不敢編排自家主家,只得放在心中暗自不忿。
管家畢竟是聰明人,也知道這些下人心中所思,他心中又何嘗不是如此想的,於是來到張機書房。輕聲扣門,悄然發問:「大人,您睡下了嗎?」
張機回到書房,剛脫下被雨水打濕的外衣,準備換上乾衣處理這一日落下的公務。聽到管家敲門,又出聲發問,便穿著內襯走到門前為管家開門,問道:「添丁,這半夜的,找我有何事?早就告訴你我倆人自小長大,稱呼我為大人好生分生。」
管家撓撓頭道:「通玄啊,如今世道如此亂,你還帶乞兒回家,你知不知道家中下人頗有怨言。你那些俸祿都分給百姓了,府中銀錢已快用盡,家中一些僕役也有家室,他們家人如何過活,你想過沒有。雖說家中僕役都受你恩惠,但你如此四處發善,日後這日子該如何過活?難不成還要變賣師門所贈,你還有多少寶貝可賣?你想想你如今已老人,還不曾娶親,老爺那邊我真沒法給你瞞下去了,你要為自己想想了。這天下自有天定,你我凡人,你操那份心做甚?」
張機長嘆道:「你所言我自是知道,我為醫者,這身醫術自是當解天下之疾。我又為一方父母,若是我治下瘟疫橫行,民不聊生,如何對得起聖上器重。」
管家見張機避重就輕又勸道:「你如今還不娶親,你要待到何時?帶一群乞兒回來,是何道理?難不成你還讓我欺瞞老爺,說這些是你的私生子女不成?」
張機無奈說道:「胡鬧,娶不娶親是我自己的事,什麼私生子女,簡直胡鬧。你再這麼說,我就去那煙柳之地隨意找個娼姬洞房了。」
管家知道張機心中還不曾放下那段孽緣。見勸張機不動,便問道:「那些乞兒如何處之?」
張機道:「我不在家之時,你教他們識字。先讓他們跟著打雜,當如何做你知道。那叫吳玄機的孩子和陸紫虛的女孩,都身有舊疾,你讓他們去後園照看葯莆。這個給你。」說完將兩張紙遞給了管家。
管家低頭查看,是兩幅藥方。張機分別指著兩個房子道:「這個是吳玄機的,這個是陸紫虛的。你教他們煎藥,讓他們自己煎。藥材你帶著林婉兒和張懷仁三兄弟去山上采。」
管家會意,二人從小長大,心意相通,知道張機是動了授徒的心思,這是讓自己帶著這些小乞兒識葯呢,便點頭應是道:「好。通玄你早些休息吧,公務明日在忙也無妨,身子要緊。」說完無奈的搖搖頭為張機關上了房門。
張機被管家勾起了往事回憶,也無心公務,走出房門,來到院子中。
今日是月亮正圓。在那段日子裡,張機都會見到那與他有緣無份的她。想到這,張機心中酸楚,來到廚房,拿了一壺濁酒,在院子中自飲自酌了起來。不覺間便醉倒在了書房前的石階上。管家見張機這般模樣,也是習以為常,很嫻熟的將張機背回卧房,讓早已等待在一邊的婢女服侍張機睡下。
一陣急促的敲門之聲自張機卧房門前傳來。「老爺,您醒了嗎?出事了!」
張機聽見敲門聲,忍著宿醉頭疼的腦袋,為來人開門。門前站著一個婢女,張機問道:「慢慢說來,何事慌張?」
婢女說道:「老爺昨日帶回來的那些乞兒,今日全都病了。管家為他們看過了,管家也束手無策,不知該如何醫治。管家讓奴婢來請老爺過去。」
張機一聽,心中一緊,都病了?如今兵荒馬亂的,一起生病,可別是瘟疫才好。添丁跟他自小一塊長大,是他的書童,自是也會醫術,雖不似他這般精通醫理,但尋常小病難不住他,除非遇上瘟疫。想到這趕忙穿戴整齊,來到大堂。
此時,管家已吩咐下人在在大堂之中燃起艾草,出入大堂之人各個蒙面捂鼻。管家見張機到來,便對張機說道:「今日卯時之時,那個叫張懷仁的孩子上茅房,出來之後又是嘔吐不止。起初我並不在意,以為是他平日里吃了太多不潔之物,突然吃了府上的精細食物,脾胃耐受不住所致。但辰時之後,他們都陸續出現下痢不止,我便為他們診治。四診之後我發現他們似是外感邪毒所致,我擔心所染之病是瘟疫,便讓下人將他們從房中帶到大堂。通玄你快看看吧,當心些。」說完將一張粗布遞給張機。
張機接過粗布,戴在口鼻之上,來到六人面前。此時他們都面色蒼白,身上地上有些嘔吐穢物。張機也不避嫌,上前為他們診脈。診脈之後心中大定,解下粗布,對眾人說道:「無礙,寒濕入脾所致,昨日你們吃了什麼?」
六人中身體較好的張懷義說道:「就是府上的精細饅頭還有些鹹菜。就是鹹菜有些咸了,剛好沒水了,我們就喝了些雨水解渴。」
張機聽完便知曉其中道理,對眾人說道:「現已入秋,那雨水寒涼,你等平日里又飲食不潔,在我府上又吃了精細食物,這脾胃自然是有些耐受不住,下痢嘔吐那是自然。」說完便吩咐下人將六人的穢物清掃乾淨。
提筆在紙上寫下藥方:人蔘三兩,白朮三兩,甘草三兩,乾薑三兩。寫完便將藥方交給管家,吩咐道:「帶他們去藥房。」
管家會意,對六人嘆了聲氣道:「你們唉,一來就給我添亂,隨我過來吧。」
管家帶著六人到了藥房,對三人說道:「今日我教你們識葯,好好看著。」說完將所開之葯分類拿出,放在眾人眼前對眾人說道:「此為人蔘,味甘微寒。主,安精神,定魂魄,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智。久服,輕身延年。一名人銜,一名鬼蓋,生山谷。如人形者有神,生上黨及遼東,二月四月八月上旬采根,竹刀刮,***,無令見風。.
此為白朮,《本草》稱術,主風寒濕痹死肌,痙疸,止汗,除熱,消食,作煎餌。久服,輕身延年,不飢,生山谷。生於鄭山,漢中,南鄭,二月三月八月九月,采根***。
此為甘草,味甘平。六府寒熱邪氣,堅筋骨,長肌肉,倍力,金創,解毒。久服輕身延年,生川穀。蔓延生,葉似荷,青黃,莖赤黃,有節,節有枝相當。生於河西積沙山,及上郡,二月八日除日,采根***,十日成。
此為乾薑,味辛溫。主胸滿咳逆上氣,溫中止血,出汗,逐風,濕痹,腸澼,下利。生者尤良,久服去臭氣,通神明。生川穀。生楗為及荊州揚州,九月采。」
陸紫虛耳不能聞,需要其他人不時以手語或筆墨寫畫代為轉述有些麻煩,其都極為認真聽管家講述。眾人都極為珍視這來之不易的緣分,都想成為張機的入室弟子。
添丁雖是管家,但從小在張家長大,可以說比張家長輩更了解張機。他也將六人視為自己的弟子,悉心教導。
六人將四味藥材記下后,添丁又教眾人如何秤拿藥材。只見添丁拿出牛角稱,將藥材放在稱上稱取藥材,對眾人說道:「切記不可多拿一分也不可少拿一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若是劇毒之葯取多了,煮出來的可就不是救人之葯,便是殺人毒湯了。多一分,就是補藥也可能將人補死。這藥方講究個君臣佐使生克,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這治病跟做人一樣,當有度,不妄為,不多拿一分,也不少取一毫。」
除吳玄機和耳不能聞的陸紫虛外,四人被這管家說的一愣一愣的,他們中大者不過十三四,最小者不過六七歲,這些道理他們哪裡會知道,眼中儘是迷茫。吳玄機若有所思,似是在思量著什麼,陸紫虛因為無人為她翻譯,也有些焦急不知所措,拉扯著身邊的吳玄機,手舞足蹈著。
添丁看眾人神色,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忙說道:「你看我,人老了就啰嗦,你們這群小傢伙當了這麼久的乞兒,如何知道這些。日後大人會教你們,你們就當老頭子再發牢騷好了。」
吳玄機說道:「先生曾言,上醫醫道,中醫醫國,下醫醫人,末醫醫病。不知先生是上,是中,是下,是末?」
添丁聞言一愣,「通玄跟這小傢伙說這些做什麼?」轉念一想,既然通玄與他說了這些,想必有自己的道理在其中,沉吟了一陣,說道:「大人當是下醫。」
吳玄機聞言點頭不語,想來是在琢磨剛剛添丁所說生克之道。
眾人從藥房中拿了各自的葯準備回去煎煮,吳玄機是個病秧子,眾人自然是會煎藥的。盛水,將藥材放入藥罐之中,泡著,兩盞茶後點火,先以武火將葯燒開,再以文火煮上一個時辰。若是有毒之物需另煮,有香氣藥物需在葯煮完后加入再以武火燒開后才盡全功。好在他們這次煮的葯是理中湯,無有這些禁忌,倒是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