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發瘋的鄰居

東京傍晚七點，絢麗的霓虹燈光投射到城市的每個角落，與沉默的建築一起為即將到來的夜景交織帷幕。

「你不是說不想讓自己的學生走上漫畫家這條路，一心鑽研藝術考上大學嗎？怎麼會突然想到找我喝酒？」

毫不掩飾的諷刺聲音從掛著「山煙居酒屋」的霓虹招牌的店門深處傳出，混雜在酒客推杯換盞的嬉笑中，顯得格格不入。

小澤雙葉看著眼前戴著眼鏡，一口氣喝下整杯扎啤的女人，腦海中那些不愉快的回憶紛紛上涌，哼了一聲也舉起了玻璃杯。

咕咚幾秒鐘后，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長長的換氣聲，接著輕微的酒嗝響起。

舒坦。

「以前的話題暫且封印。電話里提到的那個學生本身實力就相當不錯，待會看到畫稿可別太吃驚了。」

與喝酒不同，小澤雙葉拿起一串雞胸肉吃的很仔細，雪白的牙齒一點點撕咬著肉塊。

「不提就不提，但是別怪我評價太傷人，漫畫可不像你們天天在畫室面對的石膏，它是有溫度的。」三島麻里不為所動，反倒是讓對方做好心理準備。

一本合格的漫畫除了要求具備優秀的畫工、分鏡、節奏把控等基本功底外，更重要的是編故事的能力。

因此，當她聽到雙葉要推薦自己學生的漫畫時，表現得十分淡定。

高中生嘛，能在規定時間內寫完一篇作文就不錯了，還要求什麼伏筆、細節？

「趁著喝酒心情還行把畫稿給我看看，不然待會回去的話我可能就忘記這件事了。」

三島麻里伸出手指把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往上推了推，藏在鏡片后的眸子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笑。

「那要是再給你幾瓶酒的話是不是直接就不用看來？」小澤雙葉瞥了一眼對方那瀟洒的大波浪長發，將身邊椅子上的文件夾拿給她。

「嘖嘖，你可是老師啊，這麼大膽的行賄真的好嗎......」

剛看到第一頁的封面，三島麻里嘴裡念叨著的話突然停了，然後放下文件夾拿起手機解鎖后一陣翻找。

「怎麼回事？」小澤雙葉很是疑惑，放下了手上的竹籤。

三島麻里雖然看著大大咧咧，但在關鍵事情上認真嚴謹，更別提審核投稿這種日常工作了。

「你看——」

散發著淡淡光亮的手機屏幕上是一篇帶有配圖的帖子，標題為【慾望的漩渦】。

「什麼意思...川上富江？這是......」小澤雙葉向下掃了兩眼，發現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你是生活在現代的人類嗎？這可是最近網上流傳度最廣的怪談了，據說很多人在看完後會沉迷女主的美貌，更嚴重的甚至會為得不到而自殺！」

三島麻里豎起一根手指神秘兮兮地說道，頭頂的白熾燈打在臉上，照出可怖的陰影。

可惜，在居酒屋這種吵鬧的氛圍里無法經營起恐怖氛圍。

「新野君也看過這篇帖子，然後才有了靈感畫下的漫畫？」

見三島麻里一口啤酒翻一頁漫畫的動作，小澤雙葉不禁想起了當初高中她熬夜看漫畫，直到不得不靠咖啡提神的畫面。

真是一點都沒變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居酒屋的人員也在不斷離開，不知不覺就剩下了兩三桌客人在安靜的吃飯、喝酒。..

「啪。」

隨著最後一頁被看完，三島麻里哆嗦的重新端起玻璃杯放到嘴邊，呼吸急促，眼神格外恐懼，喉嚨在無意識地吞咽——

而啤酒早已被她喝完了。

「雙葉，這個學生是變態。」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他在最關鍵的時候斷章了。」三島麻里一臉不爽地說道。

在最初看到標題的時候，她天真地以為那個學生不過是機械複製網上的怪談故事，可結果她錯了。

這絕對是一部潛力巨大的作品！

不止是強迫症般的細節隱藏，將人物刻畫到栩栩如生的畫工，還有這節奏張弛有度的劇情掌控能力！

最重要的是，即使身處居酒屋這樣嘈雜的環境，三島麻里仍然感到自己的後背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就好像是她是富江的朋友，一邊訴說著富江的故事，掌心沾滿滑膩的血液，把心臟扔進了水庫中。

身臨其境的代入感！

「照你這個反應算是通過了，我沒騙你吧？」小澤雙葉很想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但看到她一臉驚恐的模樣，心臟也揪了起來。

「那是當然，他的靈感想法應該取材了這篇帖子，雖然故事和形象設計有些相像，但對於一個高中生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三島麻里努力保持冷靜作出評價，順便向小澤雙葉要來了新野礫的電話號碼。

在御三家之一米山出版社混跡三年，她的眼光準確到能得到全體同事的一致稱讚，在總編面前也有幾分話語權。

以《富江》第一話安插的各種細節來看，只要後續的故事節奏保持住，人氣會迎來井噴式地上升！

「搞不好那篇帖子也是這位新野同學寫的呢。」和小澤雙葉分別後，三島麻裡帶著褐色紙袋裝著的畫稿離開了居酒屋。

......

傍晚結束訓練回家，新野礫心情大好。

經過昨天**站的一番運作，認識到【慾望的漩渦——富江】的人也越來越多，死亡人數一夜之間上升到了212人。

米山出版社的周刊《極度》漫畫編輯三島麻里也打來電話，約好見面詳細了解《富江》後續發行問題。

畫下怪談投影到現實賺取點數固然重要，但要是能以此發布漫畫賺錢就更好了。

通過系統面板投影怪談，需要有完整的故事架構和人物形象，設定詳細，邏輯通順的鬼怪能力。

這就難到新野礫了。

他不得不每天都在拚命榨乾記憶，逼自己去回想《富江》這本漫畫的內容。這也是他為什麼要先在網站上發布的原因之一。

「你這個怪物！別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我！」

隔著薄薄的水泥板，樓下隱約傳來男人的怒吼聲，略顯沙啞的嗓門回蕩在樓層中，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推門來到走廊，新野礫扶著欄杆，探身向下望去。

不止是他，一樓中間走廊的窗戶外早已圍了很多群眾，紛紛伸著脖子向裡面望去，臉上一副習慣了的表情。

充斥著明亮燈光的窗戶里，一位胡茬潦倒，身材健壯的男人握緊拳頭，拚命向面前的空氣胡亂揮舞，彷彿在和某種看不見的存在戰鬥。

「看見了嗎？」

右邊突然傳來一句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