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樹林之約
薛舟的反抗被顧郁暴力鎮壓，籃球場地不大，顧郁獨自佔一個筐，誰想去，他就禮貌又強勢地「請」對方離開。
他強忍屈辱和勞累打了一節課的籃球，可顧郁壓根沒打算放過他，下午最後一節課後被押著去打掃衛生，顧郁在一旁當大爺，指手畫腳，動輒語言辱罵。
這明明是顧郁該受的懲罰！
夜晚的男生宿舍聊得火熱，談起今天下午顧郁「教」薛舟打籃球，直接問：「課代表，你和顧郁怎麼回事，你惹他了?」
薛舟憋一肚子氣，「他有病，來找我麻煩。」
李濂聽不下去，「喂，明明是你沒事找事，把別人幫顧郁抄作業的事情告訴老師，碎嘴子。」
宿舍安靜會兒，頓時炸開。
學生時代偷偷在老師面前打小報告的人，無疑是學生的公敵、最討厭的存在。
「卧槽，課代表，你可真狠啊，居然告狀？」
「該說不說，老子最討厭背刺，你小子注意點，要是去告老子的狀，老子捶死你。」
「不過你為啥告狀，宿捨出內鬼怪嚇人的。」
「還能因為啥，洛淼淼唄，最近他們小同桌關係不錯，課代表有危機感了。薛舟暗戀洛淼淼一年多了，結果人校長女兒根本看不上他哈哈哈哈哈……」
「但是薛舟，你沒挨打真的算幸運了，」宿舍也是班裡消息最靈的萬事通感慨。
「咋，顧郁真的會拿刀捅人？」看好戲的追問。
「……誰知道呢。」
*
馮悅試圖尋找蛛絲馬跡來佐證自己的猜測，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哪怕看見李濂搭顧郁的肩膀，都會直接發出興奮的尖叫。
淼淼只能委婉告訴她，他們兩人絕沒有搞基。
幸好李濂的秘密很快暴露了，要不然淼淼真的怕自己會說漏嘴。
事故發生在一個平凡的傍晚，李濂突發奇想，盛情邀請顧郁晚自習一起去學校小樹林，觀看小情侶打啵。
這個年齡段的學生對性懵懂而好奇，淼淼看了兩本那啥小說，一整個格局打開，小說里描寫的唯美浪漫的接吻畫面，讓淼淼心動不已，她對李濂的提議很感興趣，忍不住豎起耳朵聽。
顧郁對李濂的提議毫無興趣，沒見過世面，小情侶親嘴有什麼好看的。
不夠刺激。
顧郁手上轉著筆，他戲謔道：「十八歲，該開開眼了，回去給你發視頻。」
李濂一個卧槽，激動地揮揮拳頭，「夠義氣，兄弟，是那種視頻吧。」
「當然，任何類型都有。「
李連將顧郁誇得天花亂墜，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等李濂回座位，淼淼興奮地挪開書，腦袋湊到顧郁手邊，眼睛亮得發光，語氣急切，」我我我我，我也要，給我也發一份視頻！」
顧郁盯著她求知識若渴的無辜表情，忍不住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操……」
光顧著裝逼，把她給忘了。
顧郁輕佻的模樣迅速恢復正常，他咳了下，含含糊糊道：「你……改天再說。」
淼淼太想看了，好奇心像小蟲子爬，痒痒的難以抑制，她揪了揪顧郁的衣角，水眸盈盈望著他，甜膩膩的聲音祈求，「今天晚上就發給我，好不好，好不好嘛，求求了……拜託啦……請你喝奶茶，吃小零食……可以有償的！」
顧郁語氣堅決：「……不行。」
「啊！為什麼不行！」淼淼不滿意地嚷著，「給我看看嘛，我也快十八歲了！」
她上課堅持不懈扒著顧郁要視頻，傳紙條，用筆屁股戳他，終於終於，熬到顧郁終於鬆口。
「我發給你，但是說好，發給你之後就別來煩我。」
耶！
淼淼雙手抱拳，表情略微誇張，「謝過顧大俠，今日事後洛某人必不打擾，唯顧大俠馬首是瞻，義不容辭！」
顧郁被她逗笑了，淺淺的，嘴角勾起一點弧度，
*
約定時間已到，李濂在教室外等了兩分鐘，顧郁才慢悠悠出來，兩人默契地往樓梯去。
此時最後一節晚自習已經開始，走校生基本已經離校，住校生在教室上自習，樓梯間空蕩蕩，顧郁從樓梯口往下就能看見一抹顯眼的倩影。
少女背著淺綠色書包，無聊地盯著某個點發獃，聽見腳步聲，她看過來，暖黃燈光下她的肌膚泛著玉一般的光澤，微微抱怨的語氣，「你們快點啊，待會兒關校門了。」
「……你要去？」
顧郁原就比淼淼高許多，現在他站在淼淼身前的台階上，淼淼不得不仰著頭看他。
線條凌厲的下顎線無端顯得溫柔，眉骨下的深邃眼睛專註地看著她。
「昂，我要去。」淼淼捋了捋書包背帶，臉色認真。
或許是她毛絨絨的頭髮和看著就很軟的臉，讓顧郁想起類似於貓之類的小動物，少年修長的手指蜷了蜷，鬼迷心竅般，突兀地揉揉淼淼頭髮。
預料之中的軟，微涼的髮絲貼在手心，異常舒服。
淼淼很少和男生有這麼曖昧的行為，不禁睜大眼睛，心跳驀然加快。濃密卷翹的睫毛蝴蝶翅膀般翕動，白皙臉龐漸漸泛起粉，那點不安和羞澀在顧郁的視角下看得格外清晰。
不一樣的情愫漸漸升起。
二愣子李濂看呆了，他抓了抓褲子，扭頭看四周，樓梯間靜悄悄，他似乎莫名成了多餘的人。
他直白地問：「喂……你們……要打啵？上面有監控的，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啊。」
你大爺，顧郁心裡暗罵。
他淡定地收回手，揣進兜里，淼淼撥了撥被揉亂的髮絲，目光飄忽不定。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
周圍好幾對小情侶拉拉扯扯，偶爾嘴巴碰一下，手摸一下，看不真切。小樹林里沒有燈，黑黢黢一片，只能隱約看見親密的剪影。
和淼淼想象中完全不同。
她還不如回去等著顧郁給她發小視頻呢。
李濂「啪」地拍死腿上的蚊子，大手嘎吱嘎吱撓痒痒。
李濂是體育生，平時不修邊幅，在外曬的時間多，皮膚偏黑，體毛豐富，尤其小腿上，長滿硬硬的腿毛。
他撓痒痒，撓著撓著，目光自然而然挪到旁邊。
一中夏季校服標準的polo藍白拼接上衣和藍色寬鬆七分褲，男生女生都一樣，他們三個人並排蹲著，姿勢牽扯著褲邊往上卷，露出小腿。
乍一看，顧郁身形清瘦，皮膚冷白，屬於比較秀氣的男生，就連他的名字都帶著點憂鬱感，但實際上他要比體育生李濂還高一截，身材並不幹瘦，此時的小腿鼓著肌肉，充滿力量感。
李濂看看自己的腿，又看看顧郁的，由衷感嘆。
「兄弟，你的腿好白。」
原本詭異的氣氛凝固，淼淼聞言，不禁探出頭瞅顧郁的小腿，的確很白，長得勻稱，蠻好看的，然而視線不經意往上，誇讚的話卡在淼淼的喉嚨，短暫思考兩秒鐘，被淼淼果斷咽到肚子里。
顧郁的臉陰沉，狹長幽深的眼睛露出不善的目光，儼然一副李濂多說一個字就要挨打的表情。
李濂後知後覺，妄圖緩解一下汗毛豎立的危機感，腦袋被驢踢了一樣，轉而盯著無辜的淼淼，篤定誇道：「淼淼的腿更白。」
淼淼：「……」
顧郁：「……」
溫馨隱秘的小樹林，甜蜜的情侶們膩乎個不停，如此甜蜜的環境，灌木叢后卻爆發出一聲慘叫，繼而一團身影逃跑似從裡面竄出來，沒等眾人反應過來，矮木后又冒出一個男生一個女生。
「咳咳……顧郁你他媽真打啊！我靠我的脖子差點被掐斷！」
李濂怕了顧郁，他話剛說完，人家淼淼還樂呵著，顧郁倒是受刺激般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砸在地上，那一瞬間他連反抗都做不到，扼住喉間的手收緊，黑眸冷冷凝視他。
要不是淼淼及時抱住顧郁的手臂阻止，他今天就以處男之身慘烈獻身小樹林了。
而淼淼，整個人鵪鶉般，大氣不敢喘，僵直挺立在顧郁身側。
從認識顧郁開始，淼淼沒見他發過這麼大的火。
她此刻無比慶幸沒有附和李濂，要不然被打得竄出去的就是兩個人了。
顧郁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也察覺到身旁的少女受到驚嚇。
他緊了緊拳頭，面龐緩和些，語調依然冷硬，「抱歉。」
不知道是在對誰道歉。
李濂原本就不是記仇的人，他擺擺手，還未說什麼，刺眼的光從眼前晃過去，掃過一圈面積不大的小樹林，所有人都暴露在明晃晃的光線里。
不知道誰喊了聲「教務主任」，稀稀拉拉十幾個人頓時亂做一團，無頭蒼蠅到處跑。
淼淼心想。
芭比q了。
*
學校領導偶爾來小樹林抓情侶，抓到的學生名單次日就會大門口的led顯示屏循環播放。
淼淼情急之下想鑽回灌木叢躲起來，被顧郁拉著手腕往樹林里躲，李濂下意識跟著顧郁跑，三人停在小樹林后的圍牆邊。
小樹林靠邊的圍牆不高，對於顧郁而言，很容易翻出去，淼淼打量一下，覺得自己也行。
顧郁沒給淼淼嘗試的機會，他果斷掐著淼淼的腰，往上一提，淼淼順勢爬上牆頭。
從牆頭往下看，一牆之隔，校外的落差接近兩高落差下是板硬的水泥路，地面沒有光線，像一片寂靜的深淵。
淼淼恐高又怕黑，細嫩的手扶著身體兩側一掌寬的牆，夜晚的風刮過，她搖搖晃晃，心都跟著顫了顫。
「……顧郁……牆好高，我不敢跳……」淼淼低聲嗚咽著，即使剛才被他嚇到，現在還是忍不住回頭可憐巴巴看著他。
「坐著別動，」顧郁囑咐一句，然後倒退兩步，一個箭步，長臂攀住牆頭，輕鬆越過圍牆。
少年跳下去時身體慣性地彎腰前傾，又及時止住，動作間毫不拖泥帶水，酷得要命。
他向淼淼伸出手，面色鎮定，語調平穩，「跳下來，我接住你。」
這該死的安全感。
淼淼抿唇，毅然鬆開扶著牆的手，失重感裹上心頭，耳邊閃過呼嘯的風，呼吸一窒，隨即落入少年溫暖堅實的胸懷，橫在腰間的手臂緊緊摟著她，濕潤的呼吸噴洒在她的面龐。
柔軟與堅硬相碰撞，馥郁的體香和清冽的冷感相混合，淼淼倉促抬起頭，嘴唇擦過少年的下顎，兩人相擁的身體微微僵硬。
李濂忍住不適跟著翻到牆頭，他趴在牆頭往外一看，大受震驚。
顯然李濂絲毫不記打，一根筋通到底，有話直接扯著大嗓門說。
「幹嘛你們兩個摟摟抱抱的，翻了牆就這麼光明正大嗎？」
顧郁是真想一巴掌給他拍回去。
李濂剛才受刺激太嚴重，身體難受死了，抬腳都困難，倒霉的是身後一道直直的光線照在他背上，教務主任帶著值班老師和門衛大爺，怒吼，「滾下來！還有已經翻牆的同學，我給你一次機會，要不然看監控你就等著處分吧！」
一時間，李濂被嚇住了，手上脫力，猛地往後摔倒。
只聽「砰」的落地聲，響徹小樹林的慘叫讓周邊的聲控燈都亮起。
淼淼緊張地捏著顧郁的衣角，「他……他又咋啦？」
「估計裂開了。」顧郁沒什麼表情說。
「……」
他低頭看著淼淼，「你怎麼回去。」
淼淼指了下身後的車流，學校附近計程車特別多，「我打車回去。」
「注意安全，到家跟我說一聲。」
淼淼乖巧地點點頭，「那你呢。」
「我得回去，看看那個廢物。」
*
淼淼貼在牆邊，聽裡面的動靜。
她聽見「屁股流血」、「男生還是女生」、「痔瘡裂了」、「叫救護車」……
老師來不及追究學生責任，匆匆問了兩個學生的班級和姓名，忙著幫李濂聯繫醫院。
李濂長痔瘡，因為缺錢，一直忍著沒去正規醫院檢查治療，而是買了點葯自己擦。
他覺得每節課都去廁所行為怪異，礙於面子，求著顧郁陪他一起去，顧郁可不是啥好心人，讓李濂一手包攬他三分之二的家庭作業，李濂七課考三百分，顧郁絲毫不介意，不愧是真正的勇士。
上次在器材室，顧郁告訴淼淼這個秘密，淼淼還蠻驚訝的，出於同學感情，她糾結於要不要勸李濂去醫院。
「你要是為他好，就裝作不知道，」顧郁當時是這麼說的。
到居民樓下，淼淼剛好遇見打電話的洛敬儒和拿著車鑰匙的蔣青。
蔣青一回家，洛敬儒便著急問淼淼回來沒，平時這個時候她早回來了。
小兩口什麼都顧不上，立刻下樓找孩子。
現在看見淼淼全須全尾出現在眼前，同時鬆了口氣。
「淼淼！」蔣青喚了聲，又氣又急，「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看看幾點了！你爸爸跟老師打電話，說你已經走了……你這孩子……」
淼淼討好似抱著蔣青，笑著說：「路上耽誤了點時間……」
直到吃夜宵，父母還在念叨淼淼晚歸的事情。
淼淼習慣在學校複習當天功課以及溫習錯題，回家做作業。
複習功課需要教材、資料書和筆記本同時進行，厚重的書本難背，在學校解決最好，另外複習功課後寫作業，可以查缺補漏。
今天卻不一樣。
淼淼應付了爸媽，鎖好卧室門，先拿手機給顧郁發消息。
說來蠻奇怪的，他們當了一個多月的同桌，還沒有彼此的聯繫方式。
淼淼從班群里搜索顧郁的名字，選擇添加好友。
爸爸喜歡看籃球比賽，淼淼認出顧郁的頭像是一個nba球星的背影，昵稱為大寫的g。
【喝奶茶不加珍珠的喵喵】：報！洛某人已安全到家！
十分鐘后，淼淼的筆記本電腦熄屏，她咬著唇，苦惱地刷新聊天頁面。
美女子的微信界面專為顧郁打開，顧郁卻遲遲不回消息。
又過了幾分鐘，微信消息提示音響起。
【g】：嗯。嗯？
淼淼靠著粉色的皮質旋轉椅，不悅地調整下坐姿。
【喝奶茶不加珍珠的喵喵】：李濂去醫院啦？
【g】：嗯。
【g】：有事，明天見。啊啊啊顧大爺你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淼淼指尖飛快在鍵盤敲下兩個字。
【喝奶茶不加珍珠的喵喵】：視頻！
一分鐘后，淼淼收到顧郁發來的鏈接。
【g】：熬夜對腰子不好。
【g】：微笑jpg。
淼淼已經有視頻了，變臉比翻書還快，語氣很沖地對顧郁說出深埋已久的話。
【喝奶茶不加珍珠的喵喵】：只有腰子不好的男生，才會執著於別人的腰子。
【喝奶茶不加珍珠的喵喵】：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