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晏南書院
離回到住處還有挺長的一段路,軒轅雲霓受不了那種莫名帶著傷感的氛圍,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三公子怎麼這麼安靜啊?」
她的大哥哥不見了她的確傷心,可只要知道他如今還活著她就會把人給找回來。她的「夫婿」也的確是「死」了,可她又沒說過她有多愛他,墨君儀至於把氣氛搞得這麼沉重么?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軒轅雲霓偏頭看去,發現墨君儀跟自己保持著一段距離,她嗤笑一聲:「三公子離我這麼遠作甚?我們如今可是一同逛花樓的關係了。」
墨君儀原本還對軒轅雲霓生出了幾分憐惜之情的,可聽到這話,他直接就沉了臉,「秦夫人請慎言。」
軒轅雲霓挑眉,「方才在忘返樓里,三公子吃的喝的可都是花的我的銀子,如今卻是翻臉不認人了?」
墨君儀冷聲道:「我什麼都沒碰。」
「……」軒轅雲霓被噎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那些姑娘的美貌你可有看?那些姑娘唱的小曲兒你可有聽?那樓里的熏香你可有聞?這些可也都是花了銀子才有的。」
墨君儀沒想到軒轅雲霓還能這樣胡攪蠻纏,臉色又沉了幾分,拿出自己的錢袋子,問:「多少?」
軒轅雲霓愣了愣才明白墨君儀在說什麼,頓時笑了起來,「三公子你這性子還真是一板一眼,你以為把銀子給回我,你就能當做你沒去過忘返樓嗎?」
墨君儀張口想說什麼,卻被軒轅雲霓給截住了,「三公子,那些錢便當做是你交的束侑,去忘返樓里增長了知識吧。」
墨君儀被軒轅雲霓氣得拂袖離開,「荒謬!」
聲色犬馬之地的知識,他不必學!
見墨君儀憤然離開,冷峻湊到軒轅雲霓身邊,好奇地問:「主子,你為何要激怒墨三公子?」
軒轅雲霓笑眯眯地道:「你不覺得他整日里端著的那副清冷小古板模樣,看得人很想去逗逗他嗎?」
冷峻咬了一口手中拿著的春卷,轉頭看著軒轅雲霓,「主子,估計也就是您有這個嗜好。」
軒轅雲霓睨他,「還敢打趣我了?」
冷峻咽下口中食物之後,連連搖頭,討好的笑道:「屬下的意思是這天底下也就只有主子您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軒轅雲霓「呵」了一聲,「吃你的東西去吧。」
墨君儀快步走遠了一些后忽然想到了什麼,停了下來,抿了抿唇,回頭往後看去。
夜色籠罩之下,他看不太清軒轅雲霓的臉,等她走近了,他才看到她臉上有些漠然有些清冷的神情。
在跟他對上視線的瞬間,那股漠然清冷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她一向帶著的清淺笑意,「怎麼了?」
墨君儀又抿了抿唇。
剛才……她好像是要讓氣氛活絡些才故意說那樣的話的。
軒轅雲霓疑惑,這人剛剛明明氣鼓鼓地走了,怎麼突然又停下來了?
墨君儀撇開眼,「既然與秦夫人一同出的門,自是要護你平安回去的。」
軒轅雲霓驚奇地揚揚眉,笑道:「還真是多謝三公子了。」
回到客棧之後,軒轅雲霓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房間里毫不意外地坐著朔夜。
朔夜眼都沒抬一下,仍舊看著手中的書,「回來了?得到什麼消息了?」
軒轅雲霓將一個油紙包放到朔夜面前,走到屏風后將那沾染了不少香味的外袍給脫下,換了另一套衣服才走了出來,「也沒什麼有用的消息。就是聽說這陳廣是個不錯的官。」
陳廣就是這座小城的縣令。
「不錯的官?」朔夜終於抬眼看著軒轅雲霓了,「能得雪蓮公主這一聲贊,想必以後他的官路會好走許多。」
不理會朔夜的打趣,軒轅雲霓繼續分析道:「如果這個陳廣正如那些姑娘們所言的那麼好,那追殺墨君儀的人,就有極大可能是官場上的人。如果無官無權,只憑錢財,應該是支使不動他的。」
朔夜道:「你是不是想得太複雜了些?說不定那陳大人只是接到什麼舉報,說是有逃犯藏在客棧裡頭,所以才派人捉拿的?」
「的確有這個可能。」軒轅雲霓點頭,「不過追殺的人如果不是林家的人,也不知道這墨君儀為何會得罪了江湖幫派的人。」
軒轅雲霓和朔夜在說著墨君儀,墨君儀在房間里也在猜想著軒轅雲霓的身份。
她一直挽著婦人髮髻,看來並不像是故意裝出來的,只是她平日里的那些言行,說是婦人,更像是未出閣的小姑娘,任性好玩,性子不定。想著她之前自我介紹時說的是「先夫」,那她守的有可能是望門寡。而且家世優越,有娘家撐腰,不然哪家寡婦會有她那般跳脫的性子?
雖說她不時會有大膽出格的言行,可往日里舉手投足之間除了一股豪爽之氣,還有從骨子裡透出的矜貴和教養。就是她身邊的幾個侍女,言行舉止都是進退有度的,比一些官家小姐還更像高門千金。
還有,他本以為會有那樣殺氣厚重,冰冷無情模樣的人,即便會出手助人,也不會是什麼良善的性子。可今晚回來遇到的事……
如果他看不出她是故意要幫人的話,那他就真的是瞎了。
她那番言行自然無比,而且冷峻的反應也告訴他這種事她是經常做的。
尋找失蹤的兄長,先夫姓秦,身上散發著的矜貴氣度,京城人士,心底良善……
他覺著,他很有可能是那個人。
墨君儀以為過了昨天晚上,軒轅雲霓就不會再找自己做些什麼了,卻沒想到剛用過午膳,她人又出現在自己面前。
軒轅雲霓笑眯眯地道:「三公子,待會繼續和我出去一趟吧!」
墨君儀心裡頓時就有不祥的預感,「何事?」
軒轅雲霓悠悠地道:「昨晚花了不少錢,今天得賺回來一些才行。」
「如何賺回?」
「你待會便知道了。」
「墨某依舊不能拒絕?」
「當然。」
墨君儀默默地吸了一口氣,「知道了。」
「真好說話,」軒轅雲霓滿意了,「若露,給三公子準備準備。」
「是,」若露拿著工具走到墨君儀面前,「三公子,得罪了。」
這次軒轅雲霓是直接在房間等的,一邊喝茶一邊看若露幫墨君儀易容。
「三公子面如冠玉,想來這皮膚的觸感應是不錯的,若露,手感如何啊?」
軒轅雲霓這話讓墨君儀的眉頭明顯一抖,只是依舊不出聲。
若露笑道:「主子若是好奇,不如親自感受一下?」
「我本來也想的,可是三公子還沒有答應以身相許呢。」軒轅雲霓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我這般輕薄他,可不成了登徒子么?強扭的瓜可不甜。」
墨君儀依舊忍著不出聲,只是那雙手已經緊握成拳了,心裡默念著清心經。
這人就是故意要惹惱自己的。..
走出房間的時候,還有一個人等在門口。
軒轅雲霓主動為墨君儀介紹,「他是冷光,耳朵很好使。」
冷光朝墨君儀抱拳行了一禮,「墨三公子。」
墨君儀回了一禮,「冷光公子。」
軒轅雲霓糾正道:「錯!從踏出這房門到回來之前,他都是『方正兄",冷光,別喊錯了。」
冷光迅速地改了口,「方正兄。」
「很好,我們走!」
墨君儀原本以為多了一個人,就不會再去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了,只是等他跟著軒轅雲霓到了目的地的時候,墨君儀額上的青筋再次強烈地抽動了幾下。
「要、進、去?」短短的三個字卻含著墨君儀極力壓抑都壓不住的怒氣。
「有問題?」軒轅雲霓含笑看了他一眼,「這可是來錢快的好地方。」
墨君儀眉頭緊擰,他只是站在門口,都能感受到裡面的烏煙瘴氣了,更別說是進去了。
墨君儀厲聲呵斥:「荒唐!」
軒轅雲霓不理會墨君儀那如墨色一般的臉色了,帶頭率先走了進去。
冷光做了個請的手勢,低聲道:「三公子還是進去吧,不然主子還會有別的招等著你的。」
冷光也看出了軒轅雲霓就是故意帶墨君儀來的。
墨君儀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壯士扼腕般的神情走了進去。
軒轅雲霓熟門熟路地走到一處玩大小的攤前,看了兩局之後才下手。
她夢囈一般地說了一句:「如何?」
冷光壓低聲音,「大!」
軒轅雲霓點頭,隨後將銀子放到押大的那邊。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壓著骰蠱的男人在大聲喊著,「開了啊,開了。」
圍在桌邊的所有人頓時屏住呼吸,目光貪婪緊張地盯著那個骰蠱。
「四四六,大!」
骰蠱一開,中的了人自是歡呼,而輸了的人則是嘆息不已。
「方正兄,這盤押大押小啊?」軒轅雲霓看著那搖骰子的人,笑著問站著自己右邊面冷如冰的墨君儀。
墨君儀沉聲道:「不是有冷公子嗎?」
「這不是讓你嘗試嘗試這緊張興奮的滋味么?」搖骰子的人已經停下了動作,軒轅雲霓也懶得和墨君儀胡扯了,微微朝左邊偏了偏頭,「這次呢?」
冷光並沒有多說,只有一個字,「大!」
軒轅雲霓聞言卻是將一小部分的銀子放在了「小」的那邊。
墨君儀瞥了軒轅雲霓一眼,雖不解她的行為,但卻沒有多問。
結果如冷光所言為大,這一盤軒轅雲霓輸了。
「哎呀,押錯了!」軒轅雲霓頗為激動,還挽了挽衣袖,「不行,這一盤我得贏回來!」
於是,她就根據冷光的話放了比第一局多三倍的銀子。
墨君儀瞥了一眼軒轅雲霓露出來的一截手臂,糾結了一會還是伸手攥了她衣袖的衣角,替她把衣袖給放了下來。
軒轅雲霓挑挑眉毛,睨了墨君儀一眼,笑眯眯地也沒說話。
「此處人雜。」
墨君儀算是解釋了一句。
原本礙於禮數他是不該有如此越矩的行為的,可這裡畢竟魚龍混雜的,她就是換了男裝也不該被人看見她的手臂。
軒轅雲霓知道他是看不慣,也不理他,只是看向那搖骰子的人,等著開蠱。
這一局自然是贏了。
「哎,這運氣還真不錯。」軒轅雲霓一邊將贏回來的銀子裝進荷包,一邊朝左右點頭笑道:「承讓承讓。」
「今天這運氣不錯,我們換個場子!」軒轅雲霓說著,腳步就往另一邊賭花色的桌子。
在這邊,軒轅雲霓同樣只玩了三局,故意輸了一局,兩邊四局贏下來,倒真的賺了不少錢。
軒轅雲霓將錢袋子交給了冷光,回客棧的路上一直笑眯眯的,顯然心情很不錯。
「為何要故意輸?」路上,墨君儀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既然軒轅雲霓是想要銀子的,那為何還要故意輸兩局?一直贏下來不是能有更多的銀子?
軒轅雲霓睨了他一眼,搖搖頭道:「方正兄還真的是典雅方正,果然是不懂這裡頭的彎彎繞繞的。」
「望不吝賜教。」對於自己不懂的事,墨君儀還是很好學的。
「開賭場都是為了賺錢,不可能會讓人一直贏下去的。若是有運氣特別好或者是懂這一門的人,賭場的管事會阻止他一直贏下去的。若是我不故意輸兩局,我們今天不一定能安然地走出那裡,」軒轅雲霓解釋得也算詳細,「能開賭場的人,背後都有一定勢力,不管是錢財還是權勢,抑或僅僅只是武力。我們出來一趟都需要掩飾原本面貌,能不惹事自是不惹事的好。」
墨君儀點頭,隨即看向軒轅雲霓,「看來秦夫人是了如指掌。」
軒轅雲霓很是驚訝,「咦,難道你沒從我身上看到紈絝子弟的氣質?」
墨君儀,「……」
冷光笑道:「可能是因為主子你缺少點酒氣。」
軒轅雲霓極少沾酒,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軒轅雲霓深以為然,「也是啊,去了青樓找姑娘都不喝酒的我實在是不像個紈絝子弟,這的確是敗筆。」
墨君儀覺得自己是真的不能理解這個人究竟在想些什麼,竟然不想著如何修身養性,克己復禮,而是想著如何成為一個紈絝子弟?
連續兩天被拉著去了青樓賭場這樣亂七八糟的地方,墨君儀對軒轅雲霓的印象可謂差到了極點。
舉止輕浮,謊話連篇,頑劣乖張,高深莫測……他從未遇見過這般偭規越矩的女子。
原本他還猜想她會不會是那人的,可如今卻是覺得起過這樣念頭的自己真是可笑得緊。
若不是官府的人還沒放鬆警惕,他早就離開了。
軒轅雲霓回到房裡的時候,冷情就已經等在那了。
她在椅子上坐下之後,問:「查到了什麼?」
冷情便將查回來的關於暗殺墨君儀的人的消息一一稟報了給軒轅雲霓。
聽了冷情的回稟,軒轅雲霓也沒多大的反應,只是眉目間的冷厲多了幾分,「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荒廟之類的地方,今晚將人帶過去。」
能在墨君儀受傷闖進客棧的當晚就派了殺手前來,說明能操控那些蝴蝶的人也就在這城裡。軒轅雲霓身邊的暗衛自有擅追蹤之術的人,所以也沒花幾天的時間就查到了人。
「是。」冷情等了片刻也不見軒轅雲霓還有別的吩咐,便悄聲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