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西歸,明修棧道
翌日一早,唐治就要趕回金城去了。
行動時間,他已經提前告訴了楊家。
唐治打算日夜兼程,趕往金城,沿途不再駐留。
對於唐治的急迫心情,楊家自然也能理解,畢竟洛昂達正在隴右肆虐。
最新的消息,洛昂達攻打金城失利,便折轉向東,穿過康狼山襲擊了大堡。
大堡剛剛接到唐治的手令,還沒來得及聚攏四方百姓執行堅壁清野計劃,以致於附近村寨,俱被洛昂達洗劫。
洛昂達獲得補給之後,馬上改變了東進的方向,轉頭向南沖向大夏,一路勢如破竹,長驅直入,只一日便殺至大夏,令大夏百姓措手不及。
洛昂達在大夏歇整一晚,次日再度東進,直逼安樂縣。
安樂縣倉促閉城防守,尚未來得及扶老攜幼逃進安樂縣城的百姓只能四散逃命,希望能逃過洛昂達亂軍的劫掠。
隴右為之震動。
這個時候,唐治急於回返金城主持大局,自在情理之中。
楊家從頭一天晚上便開始準備了,也只有楊家才有這個財力、物力、人力,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為他的兵馬進行準備。
一大早,唐治準備整軍出發的時候,楊家從頭一天晚上便發動渭州無數人家為他的四衛兵馬準備的吃食和烈酒已經齊全了。
烈酒是用來禦寒的,烙好的大餅是用來路上食用的,還有豆餅是給馬匹準備的。
一共準備了三天的口食。
在渭州剛剛遭受馬匪洗劫之後,一夜之間能準備充足四千人馬的輜重,這份動員能力也是驚人。
此時,仍然留在楊家的賀客們也準備離去了。
他們已經知道,馬匪幾乎被全部剿滅,而洛昂達的兵還在西面肆虐,他們此時迴轉家族,路上還是安全的。
不過,唐治反而要迎難而上,揮軍向西,眾人自然要先來相送。
已被唐治點名留在內記室,將去金城節度使府做女官的二十名楊家少女也來相送,看得其他家族的少男少女很是眼熱。
少女們是眼熱楊家的姑娘能做女官,這份閱歷和經歷,對一個女兒家而言,那可是一輩子的榮耀。
尤其是,要在年輕英俊的唐郡王身前做事,近水樓台先得月呢,說不定就能……
至於那些少男,則是羨慕節度使府那些江南來的士子,有機會與楊家姑娘們共事。
唐治對楊家三太爺提出挑選內記室女官的要求,當然是才學第一。
不過,楊三太爺大概是有點以貌取人了,他所選擇的嫡支的、遠房的、偏房的,有嫡有庶的這些姑娘,個個花容月貌,嬌美嫵媚。
既有秋水橫波,一顰一笑風情萬種的,也有雍容華貴,落落大大的,還有清麗絕俗氣質不可褻瀆的,或靈秀,或嬌艷,或嫵媚,或優雅,或純真,或纖弱,或豐艷,群芳爭艷,各具姝麗。
各家公子們便想:唐治就是隴右的王,去唐治的幕府做事,必然大權在握。
又有這麼多漂亮的姑娘,還都是楊家的出身,哪怕是遠房的姑娘、偏房的庶女,那也不算太委屈了自己呀。
奈何,唐治對他們是一個不收,全都婉拒了。
甚至包括楊家,楊家的玄琰、玄珪兩兄弟,興沖沖地想到節度使府做事,自告奮勇而來,也被唐治巧言婉拒了。
這些姑娘們去了他不怕,做上幾年女官,也就要嫁人了,可男子不同。
如果他招了一批關隴豪族家的子弟進入幕府,那他就算打擊了一批豪強,用不了多久,就從他的門下,又扶植起了一批新的豪強,何苦來哉?
所以,看到這些很快就要赴金城上任的姑娘,其他世家子弟,也只能羨慕嫉妒恨了。
唐治辭行,乾淨利落,很快就率領他的人馬踏上了西去的驛道。
白雪皚皚,鐵騎踏踏,漸漸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卻沒有人注意到,唐治一早還未離開楊府的時候,就已派出兩撥信使,提前一步離開了楊府。
這兩撥信使,一撥奔了西面,那是往金城去的方向。
一撥奔了東面,直奔關中去了。
鳥鼠同穴山。
很怪異,也叫人一聽就難忘的一個山名。
唐治的兵馬抵達山下時,突然停下。
冬季白天短,此時天色已經開始變得蒼茫起來。
狸奴只道是因為天色已晚,唐治要依山紮寨,不料大帳紮好后,唐治便叫人把她找了來。
「隴帥!」
「狸奴啊,你來!」
狸奴剛把手拱起來,就被唐治一把抓住,拉著她走到燈下。
這幾天,楊家那些鶯鶯燕燕簇擁著唐治,看得狸奴天天呷醋,她都在考慮要不要悄悄給遠在神都的賀蘭嬈嬈寫封密信,告唐治一狀了。
可這時被唐治抓住了她的小手,頓時臉熱心跳兩腿發飄,暈淘淘的什麼怨氣都沒有了。
「來,坐下!」
唐治拉著狸奴在燈下坐下,歪著頭看了看她。
狸奴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襟,道:「怎麼啦?」
唐治笑道:「狸奴啊,咱們明兒一早,就該趕去南谷。」
狸奴道:「是呀,怎麼了?」
唐治道:「可我,要去儒州。」
「儒州?」
狸奴一想儒州的位置,驚訝道:「隴帥,你這個時候,還想著巡戈邊關?」
唐治搖了搖頭:「我打算穿過洮州,從神武軍的防地出關,去葉茹的地盤走一走。」
狸奴大吃一驚,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隴帥,這太冒險了。」
唐治泰然地坐著,道:「只是聽起來很險,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嘛,人數,更是數十倍於我,兵力也數倍於我了。可是……」
唐治輕鬆地笑道:「洛昂達也只帶了一萬人,卻能在我八萬邊卒,四萬團練民壯,十餘座堅城的的隴右信步來去,為何?」
他拉著狸奴的手腕,強拉她坐下,解釋道:「因為隴右地廣人稀,每個聚居點的兵馬,都比洛昂達要少,所以總兵力的優勢,等於沒有。
可是葉茹的地盤,地廣人稀的程度比我們隴右還要嚴重。他們以放牧為主,為了能讓牛羊有充足的草料食用,所以每個部落的距離都非常非常遠。
我就算把一個部落殺光半個月,相鄰最近的另一個部落,在這風雪瀰漫的寒冬時節,可能都不會得到一星半點的消息,不是么?」
狸奴激動地道:「太冒險,太冒險了。你若領兵去了,消息能瞞多久?一旦葉茹各部得知隴右節度到了他們的地盤,聯手對付你,結果如何?」
唐治嘆氣道:「洛昂達率兵進了隴右,他是葉茹的茹本,我也想集結隴右精兵,將他圍追堵截,將他生擒活捉,可是……辦得到嗎?」
狸奴道:「那不一樣,他都是騎卒,隴右一多半是步卒。」
唐治道:「就算我的兵也都是騎卒,能抓到他么?」
狸奴一怔。
唐治道:「隴右地域寬廣,處處都沒有路,也處處都是路,沒有連綿不斷的堡牆城寨阻擋,我就算都是騎卒,也只能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吃風,我到了他們的地盤,何嘗不是如此?我已經推演了不只一次了,萬無一失。」
狸奴脹紅了臉:「反正……反正不行,他的命,哪有你的命貴重。」
唐治臉色凝重地道:「我為隴右節度,洛昂達在我的地盤上燒殺搶掠,坦白說,我無法庇護所有的人,也無法阻止他為惡!
我能做的,只有為那些無辜的百姓復仇!我要打痛了葉茹,我要讓他們,也嘗到切膚之痛!」
「隴帥,你……」
「你不必再說了,我喊你來,是通知你,而不是徵求你的意見。」
唐治道:「你的身邊,現在有四個玄鳥衛,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再派幾個人給你,護送你返回金城去。
我已經分別修書告訴了徐伯夷和駐守關中的樓大都督。你回金城,我不在時,金城還要勞你玄鳥衛多加關照。」
狸奴近乎央求地道:「隴帥,你……就算要派兵進葉茹,也不必你親身涉驗啊。你派個人去就行了呀。」
唐治緩緩搖頭:「我當然不會一直親力親為,否則,還要那麼多的部下做什麼?可這一次不一樣。
我手下的兵,還沒打過這樣的仗,他們也不曾這樣深入敵後。同時,四衛兵馬,彼此間並不統屬,那麼,誰聽誰的?」
唐治的神情漸漸兇狠起來,目光凜冽如刀鋒:「這一仗,我要打得葉茹至少十年,甚至二十年都恢復不了元氣,徹底解決來自南邊的威脅。
同時,用這一仗,震懾關隴心懷叵測者,畢竟,他們與吐蕃人不同,除非他們干出盧家一樣的事兒來,我不能用對付盧家一樣的手段來對付他們。
非但如此……」
唐治輕輕搖了搖頭:「嬈嬈一直沒有到隴右來,年初的時候,是因為她在幫著畢公公建立朱雀台,而這年末,則是因為聖人的身體又不好了,她走不開,對不對?」
狸奴吃驚地看著唐治。
唐治輕輕地道:「我沒有時間,一點點地積累軍功,樹立我在軍中的威望了。非奇功不可立,我已別無選擇!」
狸奴默然良久,輕輕低下了頭:「是!」
唐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等我傳回捷報的時候,記得在呈給聖人的密奏上,多幫我吹吹牛。我若自己誇自己,總是不太好意思。」
狸奴「噗嗤」笑出了聲兒來,滿臉紅暈地瞟了唐治一眼,輕輕地道:「好,人家一定幫你,大吹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