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管繞多大一圈
天蒙蒙亮,東方仍是一片灰藍色,一點兒太陽的影子都找不著。
一輛邁巴赫行駛在一條鄉間小路上。
開的正穩,空氣忽然泛起漣漪,急速行駛的邁巴赫一頭扎進裡面,直接消失在昏暗的柏油路上。
車裡,姜雲手裡捧著一個玉鐲,歪頭看著窗外風景的變化。
鄉間小路兩旁的樹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離奇古怪的建築群。
低矮的房舍或疊加,或懸浮的散落各處。
遠處還有一個大煙囪,運目能依稀看見上面幾個大字,「里世界第一發電有限公司」
世界變了。
姜雲有些不適應,她忽然覺得自己是一個時代的廢物,成了遊魂記憶缺失,還嚴重與世界脫軌。
本以為來里世界能找尋一些熟悉的感覺,但除了那些古香古色的磚瓦房,其他已經物是人非。
就連里世界都通電,通自來水了,道路是平整的柏油路,這還是以前那個十幾個小妖搶一口井的蠻荒之地嗎!
算了,改天就去投胎吧,死賴在這裡也沒意義。
邁巴赫最終在駛進一座莊園。
莊園很氣派,有花園,有庭院,有人工湖,有噴泉。
但姜雲沒有感慨,反而撇了撇嘴,千年前白狐家只是一個茅屋,千年後就成了地主?
有那麼一瞬間,她仇富了。
邁巴赫停穩,司機下車走到後面想給她開門,哪成想姜雲自顧自的穿過車體,飄了出來。
司機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做了個請的動作。
姜雲「踩」在紅色地毯上,緩緩飄到門口。
白十九正杵在門口看她,「好久不見了,姜雲。」
「……」
姜雲眉頭緊鎖,頓了才開口,「十九?」
「嗯,是我。」
「你怎麼老成這樣了?!」
「……」白十九一張老臉擰在一起,擺手示意她先進來。
這麼多年沒見,她都變成鬼了,跟他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惡劣。
「你那麼盯著我笑什麼?」白十九歪頭看著一旁飄著嗤笑的姜雲,get不到她的笑點。
「我就是看你皺紋深的像犁地一樣,明明主人還是那麼漂亮。」姜雲掩嘴笑,感覺心裡平衡了很多,有錢怎麼樣,還不是老的不像樣子了。
「呵呵,你主人現在可是我孫女。」白十九得意洋洋的說道。
「嘖嘖,十九呀,雖然我忘了很多事,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被主人罰的場景,以後你可自求多福吧。」
姜雲根本不在意他現在的得意洋洋,反正遲早有一天他是要倒霉的。
想起白薇薇那行事風格,她就開始同情起來白十九。
白十九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不怕,那是她自願叫的,可不關我的事情。再說了,這些年吃我的花我的,我又沒幹虧心事。」
聞言,姜雲停了下來,沖著一旁的房門敲了兩下。
白十九一臉疑惑的看她,「幹啥?」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姜雲擺出一副天真的模樣,笑嘻嘻的說道。
「……」
神t敲門。
一個鬼當著一個妖怪的面講這種冷笑話,真不知道該不該笑。
白十九沒好氣的罵道:「上千歲的古董,你白骨都要成化石了,還那麼幼稚。」
姜雲不屑一顧的撇嘴,「我看你不止皮囊腐朽,就連心態都老的不成樣子了。」
白十九頓了一下,忽然嘆了口氣,「是老了,年紀越來越大,願望越來越多,有生之年若是還能聽姐姐叫我一聲十九,就無憾了。」
話題繞了一圈,又重新繞回白薇薇和許諾身上。
「放心吧,一定可以的。」
她話頓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說道:「不止你和主人,還有許爺和主人,最後一定能圓滿的,註定在一起的人,不管繞多大一圈都會回到彼此身邊的。」
「但願如此。」
白十九先是說了一句,然後又苦惱的說道:「我倒是不擔心那兩人能不能在一起,反正不管一開始進展順不順利,最後都膩歪的沒眼看。我只擔心許諾,那傢伙已經輪迴九世了,我怕這一世還留不住他……」
姜雲瞪大了眼睛,聲音發顫的說道:「你該不會想告訴我,許爺輪迴九世,主人和他結親了九世吧?」
「嗯,沒錯。」
「那、那??」
姜雲很想問,那許諾死了之後……
白十九嘆了口氣,像是自說自話,語氣卻無可奈何,「他死一次,她哭一次,然後封了記憶等他。」
姜雲抿著嘴唇,她很想說,白薇薇付出的太多,許諾虧待了她。
但轉念一想,感情這事情,只能說你情我願,不存在誰欠誰。
千年前白薇薇的命便是許諾救的,若不是許諾,那一次死的就是白薇薇。
白薇薇為了換他一個轉世輪迴的機會又傾盡了所有。
這兩人,實在太苦。
「所以,你把我叫回來是為了什麼?」
白十九絕不會因為閑聊把她找來,她一直在白薇薇的千秋劍中待著,留意著兩人的情況。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白十九負手而立,把姜雲帶到庭院里來。
姜雲聽著院子里蛐蛐的叫聲,手指不自覺的摩擦著玉鐲的內圈,內心焦躁不安的看了白十九一眼。
「……」
「……」
許諾一把將白薇薇拉進懷裡,抱的很緊,緊到白薇薇有些喘不上氣。
她很詫異。
但仍然用手拍著許諾的後背,輕輕問道:「發生什麼了,我在房間聽到你睡的不安穩。」
白薇薇說的很委婉,那並不是不安穩。
窩在沙發上蜷縮著腿的許諾一臉痛苦,痛到哭,悲到喊。
那不安的動靜把她驚醒。
剛想把許諾叫起來,他就自己猛的坐了起來,然後就是緊緊抱住她。
許諾埋在她發間深吸了一口氣,那香味進入鼻腔,吸進肺里,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他頓了一下,確定懷裡的人是真實存在的,才緩緩說道:「我做噩夢了。」
白薇薇仍然拍著他的背,用平緩的語氣說著玩笑話,試圖緩解一下氣氛。「做了什麼噩夢讓你那麼害怕,該不會貞子找你生孩子吧。」
要真是貞子的話,或許他還不至於慌成那樣。
許諾不安分的在她脖頸間蹭了又蹭,像個孩子一樣汲取著她的溫度。
那個夢實在太過真實,讓許諾覺得曾經發生過那一幕。
或許很久以前,他真的那樣死過一次,白薇薇為了救他犧牲了很多。
想到這,他的喉嚨有些干啞,「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白薇薇聽懂了很多。
不是非要歇斯底里的生離死別,才能呈現出情感熱烈。
也不是非要哭天搶地的悲歡離合,才能體味諸般悲愴入髓。
有時一句輕輕悄悄的低語,比滂沱淚水更令人隱忍地撕心裂肺,也更珍貴。
白薇薇手臂用力,來了個反客為主,強大的臂力一瞬間就把許諾擠壓的臉色通紅。
許諾趕忙拍了拍她的後背,「松……松一下,要憋死了。」
白薇薇把他推開,沒好氣的說道:「你還知道要憋死了啊,大清早的整這死出!還對不起,道歉有什麼用?道歉有用要警察幹嘛?」
氣吼吼的說到這,她猛的頓了一下。
許諾好像就是公家的人來著。
但她也只是頓了一下,公家的人又怎麼了,都結婚了還能翻天不成?於是又像吃火藥似的開始說道:「你是出軌了?」
「沒……」
「沒有你叨叨個屁,以後不許說對不起,全改成我愛你,聽到了沒有?!」白薇薇翻了個白眼,直接站起身來就要走。
「聽、聽到了……」
許諾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不是,你就這樣走了!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麼說對不起?」
「不問,你自己憋著吧。」
白薇薇頭也不回,砰的一聲把卧室門關上,靠在門上低著頭,未梳妝的頭髮遮住臉頰,看不到表情。
喃喃低語了一句,「傻瓜,不用什麼都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