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程楚陽倒是想起了一段往事
孟帆輕輕推了一把鼻樑上的金屬框眼鏡,從座位上站起來和程楚陽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孟帆,上次的事情謝謝你。」程楚陽客氣道。
邱天朗道:「你不用跟他客氣,下次再有問題直接找他就行,你們想寫軟文的話,也可以直接聯繫他。」
孟帆笑得如沐春風:「當然。」
孟帆雖然長了一張文質彬彬的臉,卻意外的活潑健談,天文地理、信手拈來。程楚陽和她聊得正投入,傳來咯咯的笑聲。
邱天朗看著挺吃味的,不著痕迹地岔開兩人的話題,問程楚陽想要吃些什麼。
「他們家的紅燒肉最接近豐城的口味,所以我們每次聚餐都要來這裡。」邱天朗介紹,又讓程楚陽點了幾道菜。
「真好,我一直想念豐城的紅燒肉呢」。
「楚陽,邱天朗說你是豐城人。看你這麼優秀,一定是實驗中學畢業的吧?」孟帆問。
程楚陽點了點頭,「我初中在實驗中學讀的,但是初三就轉學去溫江了。」
孟帆驚訝道,「程楚陽,程楚陽,怪不得聽天朗提起這名字時我就覺得耳熟,當初實驗中學初中部赫赫有名的女神。我也是在實驗中學讀了六年書,說起來我還是你的學長呢。」
程楚陽神色一怔,不過迅速恢復了正常,故作輕鬆地說道:「那你以後可要罩著我,少寫點我司的負面。」
她的小動作沒有逃過邱天朗和孟帆的眼睛。後者若有所思,而前者則因為這兩人之間似有秘密般的交流而心生猜疑。
邱天朗ye很想說說自己在某年某月與程楚陽認識的故事,但想到那段經歷也並不算光彩,最終還是沒有在眾人面前開口。
大概是見到了許多同齡人,程楚陽今天明顯比之前要放鬆得多,和邱天朗說話時也不再是往日那樣公事公辦。
回家的路上,邱天朗還是沒忍住問她:「其實我們在豐城就見過,你還記得嗎?」
程楚陽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
「你知道新門後巷吧?」邱天朗問。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程楚陽倒是想起了一段往事。
2000年之後,很多地方掀起了城市改造的熱潮,豐城也不例外。
市政機構和大型企業都遷往了城市南邊的經濟開發區,而北邊還留著一些不好移動的老牌學校和工作。
新門後巷不是一條街,而是一塊七曲八繞的老居民區。這兒曾經是某政府機構的員工宿舍,不過這些年戶主們都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掏不起錢買新房的老人和外地來打工的租戶們。
豐城市的每個家長基本上都跟孩子說過:「不要去新門後巷,那裡太亂。」
有些孩子聽進去了,每次路過都像躲敵人似的飛速跑過;也有些孩子比較叛逆,他們經常混跡於這裡,打架鬥毆、干一些需要躲著大人的事情。
初三上學期,程楚陽的父母總是早出晚歸,恰好家裡的保姆休假回了老家,程楚陽放學後會去三叔家吃晚飯。
某天,堂弟程森偷偷把程楚陽帶進自己的房間,紅著臉問能不能借他二百塊錢。..
程楚陽十分警惕,問他:「你一個小學生哪裡用到這麼多零花錢?」
程森擰巴了半天,什麼都不肯說。最後在程楚陽「不說實話就告訴他爸媽」的言語震懾下,程森才囁嚅地說道:「我……我遇到了幾個人,他們讓我交出二百塊錢,不然就要……就要打我。」
彼時程楚陽正處於一個熱血中二的年紀,看多了影視劇和小說里那些行俠仗義的情節,她一拍胸脯:「明天我帶你去那裡,聽我的,我們快要到的時候打電話報警,給他們來個人贓並獲。」
程森獃頭獃腦地答應了。
天還沒黑的新門後巷看起來沒有家長口中那麼可怕,路邊晾曬的衣服、半空中飄來的飯菜香,倒讓這裡添上了一絲煙火氣。
「砰——」突然前方傳來了一聲巨響!
程楚陽和程森嚇了一大跳,兩個人顫抖著靠在牆邊,大氣也不敢出。
前面的小路口突然竄出了一群拿著棍棒的人,為首的是一個染著黃毛的高個子青年。
「你他媽的拽個屁!」突然另一邊衝出來一個花臂男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揪起黃毛的衣領。
那黃毛也不怵,趁勢就給那花臂男人來了一拳。
那花臂男人得有一米八幾的個頭、穿一件黑色背心、露出健碩的雙臂。只見他一手抓住了黃毛的右拳,另一隻手送向黃毛的肚子。
黃毛悶哼了一聲,但沒有立刻倒下。他利用敏捷的身型,用手肘卡大塊頭的脖子,轉身將他按倒在地,「禮尚往來」地還了他一拳。
兩人帶來的「小兵」們也很快加入了戰鬥,現場充斥著激烈的打罵聲與疼痛的呻吟聲。
「警察叔叔,就是她們!」在雙方戰鬥正酣的時刻,程楚陽事前告知的警察終於趕來了現場。
兩伙人誰也沒注意她們,直到一個民警大喝一聲:「都停手!」
「程森,是誰讓你給錢的?這是裡面的人嗎?」派出所內,程楚陽指著那群被抓獲的社會青年問程森。
程森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一眼,躲在姐姐身後,輕聲說:「就是那個花胳膊。」
程楚陽到底是姐姐,儘管害怕,但還是冷靜地跟民警敘述了前因後果。
民警看了看那群蹲在地上的小夥子,又看了看這個小姑娘和年幼的弟弟,感到異常頭疼:「小妹妹,以後遇到這種事情,要先告訴父母和老師,不要衝動,自己去冒險。」
「看什麼看!低頭!」民警對人的視線很敏感,一轉頭,果然有個黃毛青年一動不動地盯著這姑娘看。
民警看著這個小姑娘價值不菲的裝扮和乾淨漂亮的臉蛋,更加擔心她會遭到報復,立刻讓其他人聯繫了所有人的父母。
「先生你是誰?」
民警追著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衝進了房間,還沒來得及攔住登記,對方就一巴掌打在了黃毛青年的臉上。
「啪——」聲音響徹了整個房間,把程楚陽和程森都驚得一哆嗦。
「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丟不丟臉啊!你媽就把你教成這個樣子?」那位中年男子雖然穿得斯斯文文的,說出口的話卻不怎麼好聽。
黃毛青年也被這一巴掌嚇楞了一會兒,隨後冷冰冰地說道:「關你什麼事?讓你丟臉了?那我可就高興了。」
民警大概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和稀泥道:「行了行了,你們都冷靜一下。」
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下,程楚陽感覺如坐針氈,盼著三叔早點來接走自己和程森。
「先生,您是他的父親是吧?大概情況我跟你說一下……」
之後整個房間里都充斥著這對父子的爭吵聲,大概是父親嫌棄兒子不爭氣,兒子又討厭父親說教。
最後在民警忍無可忍,讓父親趕緊把兒子領走。
程楚陽偷偷抬起頭,看到了那位黃毛青年不服氣地跟在他父親的後面。他的頭髮遮住了眼睛,卻遮不住紅腫的臉頰。
大概是剛才在巷子里打架受了傷,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而那位父親卻沒有要等他的意思,自顧自地大步向前,生怕遲一秒會丟了自己臉。
程楚陽突然鼻子一酸,覺得他好可憐。
突然她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撞入了那人的視線,那個黃毛向左轉頭,邊走邊神情複雜地看著她,直到消失在她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