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次見面
一年前。
傍晚時分，烈日在城市上空收起了勢頭。壓在枝頭的綠葉抖擻了精神，在細弱的光色中悄悄舒展開。
郊外的一所莊園里，花開鬥豔，綠影婆娑。數輛黑色私家車從梧桐樹中緩緩穿過，停在一座歐式建築門前。泊車小哥熟練地打開車門，迎接一位又一位的貴客。
邱天朗靠在窗邊，將莊園內的自然景緻盡收眼底，偶有的幾聲鳥啼將他從身後推杯交盞的嘈雜中解脫出來，不甚愜意。
「楊主任，這篇文章實在是不合適發出來，對我們的品牌聲譽影響很大，您看有沒有辦法幫我們處理一下？」突然，有一道女聲逐漸逼近。
邱天朗皺眉，為什麼這裡還有人在談工作，真是掃興。
「楚陽啊，不是我不願意，記者的稿件我們也沒有權力隨便撤。」從邱天朗的角度看到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在推脫這位女士的請求。
這位名叫「楚陽」的女子似乎還不放棄，有條有理地說了幾處文章里的錯誤，懇請楊主任三思。
楊主任顯然是個浸Yin職場多年的老油條，三言兩語地就把皮球踢了出去，跟這位女士打太極。
「我們也明白您的難處。是這樣的，殷董對這篇稿子很看重。也給了我們不少壓力，這篇稿子必須要撤掉，」楚陽頓了一下，輕聲說：「回頭我們跟廣告部商量一下，給您這邊的廣告預算加大。」
楊主任聽了這話，臉色有所緩和，但也沒急著答應，反倒轉了個話題：「楚陽，上次吃飯你怎麼沒去呀？」
楚陽道：「之前我休假了，實在不好意思。以後有機會我一定不會缺席。」
「今天這個頒獎典禮結束了，我們倆一起去簡單吃頓飯怎麼樣？聊聊撤稿的事情。」他特意加重了「撤稿」兩字，盯著對方的眼神十分露骨。
楚陽面色一僵，尷尬地回道：「楊主任，實在抱歉，今晚我有點事情，改天吧，我和旭麗姐一起請您。」
楊主任的臉色又晴轉多雲，狀似無意地說道：「誒，剛剛還說有機會一定不會缺席呢，你看我都請不動你。楚陽啊，我作為過來人啊，也真心跟你說兩句。我們公關場上呢，有些禮節是必須的。這個吃飯喝酒嘛，也別想著躲，不然事情可難解決了。」
他這話其實是很重了，楚陽沒吭聲。
邱天朗對這樣的職場八卦完全沒興趣，只是那兩人站的位置恰好堵住了他離開的路口，加上他和這個楊主任也有過一面之緣，倘若貿然經過，倒是挺尷尬的。
他站得有些腿酸，稍微側了身換個角度，正好能看到說話的兩人。
老實講，這個叫「楚陽」的女子長得很漂亮，一張白凈的鵝蛋臉、桃花眼微垂，細長的淡眉插入雙鬢的碎發中，美得讓人心情大好。
頒獎典禮結束后都九、十點鐘了，一個中年男人邀請一位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去吃飯，什麼意圖不言而喻。
窗外吹來輕風，程楚陽這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已經顧不上什麼理智、工作，只想快點逃離這個地方。
她往後退了兩步，想借口離開。
哪知楊主任欺身向前，一股濃烈的酒味直衝她的鼻子，「你告訴我個準話，能不能去，之後我們再聊撤稿的問題。」說著右手就握住了對方纖細的手腕。
「楚陽，你怎麼在這兒？」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突然出現，熟稔地靠近程楚陽，此人正是剛剛在「偷聽」的邱天朗。
程楚陽鬆了口氣，以為對方是某個認識她的人，跟他點頭示意。
楊主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迅速收回了右手，訕訕道：「邱總。」
邱天朗向程楚陽示意，「走吧。」程楚陽這才跟著他脫身。
「謝謝你。」走到宴會廳門口，程楚陽輕聲向他道謝。
邱天朗也沒想到平日里不愛管閑事的自己怎麼突然任性了一把，他淡然一笑：「不客氣，我是聚安科技的邱天朗，初次見面。」
程楚陽這才知道對方是第一次和她見面，想到剛剛的鬧劇，她有點不好意思。
邱天朗大概是看出來她的窘迫，安慰道：「別在意，我不會亂說的。今天活動結束得比較遲，你注意安全，有需要幫助的可以告訴我。」
程楚陽非常感動，連聲道謝。
「你叫楚陽嗎？」邱天朗問。
「不好意思，還沒自我介紹，我叫程楚陽，在天晟工作。」程楚陽道，從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張名片。
邱天朗雙手接過，看了一眼放進口袋裡。
頒獎典禮快要開始了，兩人簡單道了別，各自入座。
楊主任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程楚陽能感受到他的視線一直在盯著自己，一直避免和他的對視。
這場典禮由國內知名媒體《浪潮周刊》舉辦，活動現場將會公布他們發起的品牌價值榜單評選結果，在公關界頗具影響力。
程楚陽就職的天晟集團作為快消行業的龍頭，這樣的榜單必不會缺席。
前幾日，知名媒體《雜談》上了一篇天晟的負面稿件，董事長大動肝火，勒令必須儘快平息輿情，他們部門近幾天都焦頭爛額。
得知《雜談》采編部的二把手楊主任要參加今晚的頒獎典禮后，程楚陽自告奮勇代替出差的上司前來交涉。哪知這楊主任為老不尊，言語間不乾不淨，程楚陽噁心極了，打算領了獎就走人。
整場頒獎典禮，除了程楚陽，邱天朗也在狀況外。
「天晟公關部總監助理。」邱天朗從口袋裡拿出名片，喃喃道，看向領獎台上的程楚陽。
程楚陽今天穿了一件及膝的黑色連衣裙，柔順的黑髮披在肩上，襯得她的膚色愈發白膩。在鎂光燈的照耀下，整個人秀麗之極，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
邱天朗看得呆了，他自詡閱人無數，偏偏只有這人完完全全地照著他的審美來長的。越看她的一顰一笑，那張臉就越與自己記憶里的身影重疊。
直到《浪潮周刊》的徐主編來打招呼，他才堪堪回神。兩人閑聊了幾句，轉頭卻已不見程楚陽的身影。
這處莊園距離市區幾十公里，沒有公共交通，此刻已接近半夜十點，接單的司機更是少之又少。
「抱歉小姐，今天最後一班開往市區的專車已經在半小時前出發了，下一班是明早七點。」程楚陽打不到車，只好向酒店求助，誰知酒店的末班車也已經發出。
「楚陽，沒車回去嗎？不如坐我的車吧。」一道沙啞的聲音從身側傳來，程楚陽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目無表情地轉頭，冷淡地說道：「不用了，楊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