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鍾良的請求
「鴻鷹」號船身劇烈搖晃，狂風裹挾著密集的雨水傾灌而下，整個世界被暴風雨籠罩。
軍艦的射燈無法穿透這層狂暴的雨幕，能夠照亮的範圍相當有限，像是一條隨時可能會熄滅的光柱。
對比起其他軍艦，「鴻鷹」遠離戰場中心，處在相當後方的位置。
但前方密集的轟炸聲依舊穿過牆壁，傳入了宋玄棠的耳朵里。
宋玄棠穿著黑色的風衣，站在燈光無法照耀的角落裡，看著大廳里的人。
這大廳原本的用途是作戰指揮室，但現在，它被臨時徵用了，變成了b3研究所的研究室。
船艙里的技術人員坐在電腦屏幕前，目光一動不動，手指靈活地在鍵盤上翻飛。
「聲吶掃描正常。」
「二級掃描正常。」
「能量正在逼近紅月級別。」
「異常讀數正在產生。」
宋玄棠看著那些人在忙碌，她不太懂這些技術上的東西，只能站在角落裡，面無表情地裝深沉。
鍾良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輕聲說了一句：「真安靜啊……」
宋玄棠回過神來：「安靜？」
她能夠感受到空氣中的鬼氣正在變得濃郁，能夠感受到整個空間發生的震顫。巨浪拍擊著「鴻鷹」的金屬船身，前方的戰鬥隔著數海里的距離，依舊能夠傳入他們耳朵里。
安靜？
鍾良似乎看出了宋玄棠的疑惑，指著其中一個屏幕解釋了一句：「聲吶三維圖。」
聲吶：利用聲波對水下物體進行探測和定位識別。再怎麼文科生，這麼粗淺的知識宋玄棠還能夠理解。
宋玄棠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等高線的圖形將海面下的礁石海灘全部勾勒出來。
事實上，這裡仍處於大陸架的範圍，不算深海，因此整個聲吶展現出的圖形顯得格外清晰。
鍾良在她身邊，輕輕嘆息了一句：「這是目前精度最高的聲吶系統，能夠準確定位各種魚群……在圖像上，通常用紅點表示。」
「但現在……這裡空蕩蕩的。」
海洋幾乎成了鬼物狂歡的樂園，越是遠洋越是危險。鬼物對活物的血氣有著天然的渴望，那些大型魚類大多銷聲匿跡。
提到這個話題，宋玄棠的心有些沉。
那些扎堆聚集的鬼物現在還在海洋里，可它們會甘心在海洋里蜷縮嗎？地上活人的血氣，對比起這些動物更有吸引力。
鍾良似乎沒有意識到她的沉默，用一種感慨的聲音說道：「海面上的狂風暴雨，其實很難影響到海底，下面其實很平靜。設想一下，那種死亡一樣的寂靜……」
「是不是就能夠理解我所說的寂靜里。」
宋玄棠剛想回應這個話題，就聽到了門打開的聲音。
一臉蒼白虛弱的林照月從外面走了進來，嘴唇幾乎沒有血色。
小小地插曲讓宋玄棠忘記了自己剛才想說的事情，低聲在鍾良耳邊問了一句：「她暈船成這樣，為什麼還要來這裡？」
b3研究所不止林照月和鍾良兩個一級研究員。
鍾良沉默了好一會兒，反問道：「成為午夜級以後，你的靈視應該更靈敏，能夠看到的東西也更多了吧？你在她身上，看到了什麼？」
宋玄棠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沉默了片刻后才回答：「不協調，尤其是……」
鍾良接過了她的話：「眼睛。」
在一片嘈雜中，宋玄棠遲疑了片刻，回答了一句：「她身上有種不協調的氣息……b3研究所應該能夠解決這種級別的污染吧。」
其實從見到林照月的第一眼，宋玄棠就注意到了這種莫名的不協調，只是在晉陞為午夜級后，這種感覺變得越發直觀。
「那是個詛咒。」鍾良輕聲說道：「當年，那個收容同一屬性的特性成功率超過80%的研究成果，她是主導者。」
宋玄棠點了點頭，對於這一點並不意外。
鍾良看著宋玄棠繼續說道：「在這個研究成果下，有一大批瀕臨失控的人員選擇了收容第二特性，其中……就包括她父親。」
聽到這裡，宋玄棠倒吸了一口涼氣，似乎已經能夠想象到，林照月將要面對什麼。
慘烈的故事，讓宋玄棠幾乎不想再聽下去。
但鍾良的聲音並沒有停止：「她父親是個很好的警察，對孩子好，對老婆也好。但她父親，在她的研究成果下，在她的面前，失控了。」
「她母親死在了那個夜晚，她獨自與失控的父親相處了整整一夜。」
鍾良看向了那個弓著腰，因為暈船嘔吐的女孩，用一種輕緩的聲音說：「等刪除者趕到的時候，她父親已經沒有了人性。他用最後的力量，對她說了一句話。」
「什麼？」宋玄棠問。
「父親沒有殺死她，但父親詛咒她。」鍾良回過神來，臉上依舊笑得很溫和：「b3研究所或許有辦法解決她眼睛里的詛咒，但是她拒絕了。」
宋玄棠無法想象，在那個夜晚，林照月身上發生了什麼。
她無法想象，林照月的父親又是懷抱著怎樣的心情，詛咒了自己疼愛的孩子。
「研究所里有很多人討厭她，她極端又刻薄，瘋狂又殘忍。但有一點，誰都沒法否認。」鍾良深吸了一口氣：「時至今日，她仍然在為自己贖罪。」
「所以她一定要去。」
宋玄棠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什麼也沒能說出來。她並不是一個很喜歡探尋別人過去的人，因為有些人的過去沉痛悲傷。
鍾良看著宋玄棠過於漆黑的眼睛：「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為什麼突然跟你講這些？」
宋玄棠坦誠的點了點頭。
「這一次行動比我們想象中要危險得多。」鍾良看著宋玄棠說道：「哪怕是我們這種研究人員，也不一定能夠活著離開。副所長有時候腦子不太清醒，或許會讓很多人討厭她。但我請求你，在極端情況下，優先保護她。」
宋玄棠看著鍾良琥珀色的眼睛，笑了一下：「按私人感情來說，我挺感謝她的。按公事來說，保護她也是我的責任，所以你不用請求。」
鍾良笑了笑：「謝謝。」.
就在這個時候，船艙猛烈晃動，外面的風浪似乎變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