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將軍

第5章 將軍

寅時剛過,外頭隱隱傳來騷動,黃陵猛地睜眼,大手抓住身旁的大刀。靜默片刻,他翻身下床。走出屋子,見萬福也從另一側的外間出來,他做了個手勢,萬福點頭,又退了回去。

出了門,黃陵順著聲響來到校場,心下雖已明了,親見時卻是一愣,這鏢師的人數……是否太多了些?

「哈!」剛健的喝聲響破雲霄,隨著一聲令下,鏢師們整齊劃一地習起拳法。

黃陵細看一會,他不知其他鏢局是否也是如此,這規模架勢……他穩步上前,「韓大俠,天色尚暗,如此鏢師嚴訓?」

韓震看向來人,「只是平常習練罷了。黃爺起得頗早,莫不是聲響叨擾?」

「鄙習慣了。」黃陵笑笑,背著手看向認真練拳的武夫,不由眉頭一動,「不知眾鏢師所習何種武功,怎地不曾見聞?」

這一招一式簡單易懂,卻是無內力之人也能徒手殺人的凌厲之招。若是自家手下也能習得此功……

「只是照著本拳譜比劃而已。」韓震眼睛不離齊整的隊伍淡淡道。

「可否一觀?」

「請。」

兩人不再言語,韓震時不時下到隊伍中指點一二,黃陵看得目不轉睛,不時點頭。

過了卯時,韓震下令收操。

一弟子小跑過來,「韓爺,游大人來了。」

遠遠見一名灰衫瘦高文人向他們走來,韓震抱拳相迎,「游大人。」

「韓總鏢頭。」來人乃雲州知州游知淵,似剛過不惑之年,清瘦溫和,一派斯文。招呼過後,他的目光移向韓震身邊的男子,本是有些雲淡風輕,但在見到那張臉后募地大吃一驚,「黃……」

黃陵眼裡異光一閃,「在下冷家護衛黃陵,大人識得小人?」

游大人聞言,又仔細觀了許久,歉意笑道:「不才眼拙,認錯了壯士。區區雲州知州游知淵。」

「原來是游大人,失敬。」黃陵一禮。

「不敢。」

「黃爺伴著其主冷六少來雲州尋人,機緣巧合下住寒舍。」韓震沒發現什麼異樣,簡要引見。

游大人恍然,「原來如此。」

又一陣客套,游知淵說明來意,「韓總鏢頭,怕是下官又要煩勞足下。」

「游大人請說。」

「西邊城牆略有坍塌,下官想借武師一用。」

韓震並未多慮,「游大人需多少人調去便是。」

「那就多謝了。」

「韓某私事在身,二位自便。」..

待韓震走後,二人沉默片刻,見周圍眾人無人注意此處,游知淵退後半步,深深一躬,「黃將軍。」

已有預料,黃陵並不十分驚訝,「人前不必如此,隨我來。」

他左手一擺,為其引路。

游知淵頗為惶恐,在他的示意下不得不提步走在前面進了拱門。

一到無人之地,游知淵立刻跪了下去行大禮,「不知將軍大駕光臨,末官適才多有得罪,望將軍不計。」

「私服在外不必多禮。」黃陵上前扶起他,「只是游大人何以識得末將?」這游知淵分明在四年前便已發配至此,那時的他還在邊關未曾回帝都。

游知淵又深深禮了一禮,「當年吾皇大婚,將軍千里迢迢回都賀我新皇,在國宴上幸得一見。」

當時的他也只是副官而已,且近些年自己變化頗大,這游知淵竟第一眼就……

「將軍,不知將軍突至雲州有何要事?有無下官幫忙的地方?」游知淵恭敬地拱手道。

「子陵與何人相談甚歡?」略顯好奇的聲音從右側客房間傳出,兩人轉身,只見已洗漱完畢的冷立青穿著淺色裡衣,外套絞著花紗的開雲袍,襯著頭上的玉冠,好一副貴公子氣派。

「六爺。」黃陵上前行了一禮。

冷立青微笑點頭,「這位是……」他的目光移向微側身不敢直視的中年書生。

「下官雲州知州游知淵,參見六爺!」黃將軍喚作六爺的人物,不必去猜就知是哪位人物,游知淵忙下跪行禮。

「咦?」冷立青顯然沒料到他的出現,他看了黃陵一眼。

「游大人過目不忘,今晨偶遇便認出了末將。」

「哦,」冷立青猶豫了片刻,「那便,進來回話吧。」

「游大人,請。」黃陵站在屋前對游知淵喚道。

「下官惶恐。」一邊應聲,游知淵一邊整理衣衫。黃將軍喚作六爺……應是當今聖上恩寵有加的弟弟,先皇第六子誠親王。

這一名金貴王爺和中流砥柱的大將軍同時現身雲州,是福?是禍?

處於景朝邊境的雲州,不僅是朝廷流放之地,也是克蒙蠻國虎視眈眈之處。雲州易攻難守,曾經每每與蠻族起衝突都付出慘重代價,先皇已多次大發雷霆,甚至有棄州之意。不料暴斃,新皇年幼,各勢力蠢蠢欲動,攝政王為保存邊關實力,下令將大軍移至下一據點安陽,實際已是棄雲州而不顧——除了每年下放食物與銀兩補貼。幸而蠻族遭遇疾病肆虐,元氣大傷,雲州才得以保存至今。只是只有深陷其中的百姓才知道,十幾年來,無重兵把守的雲州已成為蠻族搶奪的好去處,只有不時上供,才得以保一時平安。

大景朝的雲州,已成為百姓口中的陰陽城,一半在陽,一半已踏入鬼城。

不知這突如其來的貴客,是來拉他們還陽還是……將他們踢入無邊深淵。

游知淵冷汗隱隱滲出,最後正了正文人巾,小步踏入了房間。

亂墳崗內大樹林立,日頭偶爾才能竄進絲絲光來,蟬蟲不知厭煩地叫著,突地一陣聲響,從一棵樹頭猛地跳下一個人來,驚得鳥雀四飛。

只見一個歲的黝黑少年吐了口中銜著的樹枝,三兩步跳到不遠處一名蹲著的灰衣人的面前,利索地報告,「夫人,今日沒甚異樣。」

原來這如漢子一般蹲在地上用匕首認真戳著土的就是李家寡婦大少奶奶沈寧,聽得少年話語,她淡淡「哦」了一聲,拈了一把土在手中搓揉兩下,旋即站起來收了匕首,拍拍手上塵土,「小猴,咱們在這裡挖個陷阱吧。」

「還挖?」少年呲了呲牙,他掃視一圈,只覺這兒原來只是陰森,現下惟有恐怖二字了,「咱們真要布這麼多陷阱么?這段時日那些蠻子不是極少來了么?萬一他們被殺了幾人,惱羞成怒……」

沈寧淡笑兩聲,「咱們這些當然不是為幾個人準備的。」

「咦?」

「秋天快到了。」沈寧感受著好不容易鑽進林子的微風,戰爭也快起了。

被喚作小猴的少年更是一頭霧水。

「只是防範於未然罷了。」

此時一陣沙沙作響,一名衙役從小路中現出身來,抬頭看見兩人,迎了上來,「李夫人,小的可算找到您了,游大人找您有事相商。」

是摸清那三人的底細了?「辛苦了,我馬上過去。」隨即她交待一聲,「小猴,讓他們開工吧,只用將前期預備好就行。」

半個時辰后,沈寧坐在知府後堂的書房之中,喝了一口茶,支著下巴問道:「游書呆,有什麼收穫?」

「李夫人,在下是朝廷命官……」

「是是是,游大人。」果真還是一點幽默感也沒有。沈寧暗自腹誹。

游知淵這才坐直清了清嗓子,「李夫人料想不錯,這兩個外鄉人的確大有來頭。」

「哦?那是何人?」

「是當今六王爺誠親王與震威大將軍黃陵!」

誠親王她沒聽說過,這震威將軍黃陵卻是如雷貫耳。

現今三十有二的大將軍黃陵年僅家貧充軍,以超凡神力與過人膽識屢建奇功,廣德皇帝慧眼識才,特令他上山拜歸隱奇士為師,習得一身武學與上乘兵法之道,重披重甲四海殺敵,所向披靡,敵國之士無不威懾,幾乎聽到他的名字都要抖上三抖。十幾年來他長駐邊關,盡忠守衛景朝國運昌隆,深受百姓愛戴,街巷中讚美他的童謠都有幾種。

「他不是在南疆?怎麼跑這兒來了?」果然是軍人!沈寧頓時興奮起來,同類果真是跨越時空都嗅得出來啊。

游知淵沉吟一瞬才知她問的是大將軍,「這……將軍說是來尋人。」聽聞這兩位大人物來了還這麼波瀾不驚的,李夫人果真與常人不同啊。

「他們對你也是這麼說?」沈寧挑了挑眉。什麼人能讓個王爺與將軍同時來尋?

「那麼李夫人認為……」連知州也不說實話,就說明他們認為游知淵沒資格知道,或許,他們壓根就沒想到會被認出來罷?誰又知道這流放至此的知州有讓人毛骨悚然的記憶力,大街上瞟過一眼,隔了幾年還能認出來,比電腦還電腦。

「別跟我說你真相信他們是來尋人,除非是皇帝老兒親自跑這兒來了,不然誰還能叫他們來尋?」

「李夫人,慎言!」游知淵大驚,皇帝老兒?聽來都讓人驚心!

「是是。」沈寧無奈,皇家天威!

「李夫人,」游知淵見她一臉漫不經心,更是板了臉,浩然正氣道,「吾皇乃真命天子,尊,我等臣民豈可出言不遜,蔑視陛下威嚴?望夫人萬不可再造次。」

沈寧直直看著他,似笑非笑,「我聽說游大人你是捲入朋黨之爭,被人誣陷游放至此的。」

舊事被提,游知淵眉頭一動,「李夫人有話可直說。」

「下了那道聖旨的就是這個廣德皇帝吧。」

「李夫人!」明了她話語中的意思,游知淵如同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頓時起身面紅耳赤,「你這般心思實在太小瞧末官,游某不才,遭小人陷害淪落雲州,不能於殿堂之上為陛下分憂國事,本已萬分慚愧,如今夫人竟疑在下忠心,實為大恥!」書呆,一根筋的書呆。

沈寧被這慷慨激昂嚇得啞口無言,好半晌才起身彎腰行了一個大禮,「我錯了。」

見她行為誠懇,游知淵這才臉色稍霽,也知自己方才過激,清了清嗓子,道:「夫人,末官失禮了。」

「不失禮,不失禮。」沈寧連忙擺手。

「末官也知夫人之意,然而末官也非愚忠之人,前朝暴君舊事,下官每每讀及,只恨蒼天無眼,為何會指派如此昏庸之輩來打理江山,害得百姓生靈塗炭,屍橫遍野,如今我朝之幸,陛下智勇天賜,文韜武略,伊始早承大業,勵精圖治,天下和樂,克致太平,尤為古今所不遇,且陛下正值壯年,往後鴻圖大志,莫不敢想!」

鐵杆粉啊,鐵杆桿的粉啊。沈寧被這一連串非常有文採的讚美之詞砸得腦子有點暈,她抬手擦了擦冷汗,不住地點頭稱是。

景朝第四代皇帝東聿衡的非凡事迹,自她穿過來的那天起,就時不時地被填鴨式地灌進腦子裡。傳聞他是史上最為英明傑出的帝皇,出生之時皇宮紅光籠罩,仙禽久久盤旋不去,三歲能識,四歲而詩,天資絕倫,博覽群書。十歲登基,束髮之年平二王叛亂,斷後宮涉政,隔年辦貪官污吏,南街斬首,血濺三尺,其鐵血之勢,銳不可擋。敵國俘虜大將面聖,仰望龍顏便冷汗涔涔,直呼天子,誓死效忠,十年治理,景朝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太平……

這一件件不凡之事,流傳在景朝大街小巷,是茶館說書先生最為得意嫻熟的段子,並且每逢皇帝萬壽,景朝大大小小的廟宇便是人聲鼎沸,為皇帝磕頭祈福的百姓幾乎比二月里菩薩過生的人還多。

「那麼游大人,您覺著皇帝陛下派這兩位貴人來,究竟唱的是哪一出?」不管皇帝再英明神武,也是傳說中的人物,她這種不知從哪蹦躂出來的小角色還是關心眼前實在。

「二位大人說來尋人,莫非是想來捉拿重犯?」

「嗯……還有什麼?」沈寧偏了偏頭,想了一會又問道。

游知淵微皺眉頭喝了口茶,白晳無須的臉上露出思慮表情,片刻又道:「這……莫非是來私服巡視?」景朝常有陛下親信之人遊走民間,與陛下暗說民情。

巡視派個小王爺與大將軍?「不是很靠譜。」

「靠譜?」游知淵不知其意。

「呃、沒事,還有什麼?」

游知淵絞盡腦汁,「莫不是陛下想令將軍駐紮在此?」他是個文官,思來想去也只能這般想法了。

沈寧卻是腦中白光一閃,駐紮?這倒是附合些,只是若是駐紮何必迂迴,一道聖旨讓黃陵領軍來此不就行了?等等,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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