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一刃破城

朱臻武跟著布洛韋和馬鳴聿，到了風魂寺。在地府里並沒有牛頭府，也沒有馬面府，風魂寺是他們共同的府邸。風魂寺里有一座風魂塔，這座塔並不是什麼宗教建築，而是用來給兵士晉陞的。這裡的兵士想要得到晉陞，不僅僅需要戰功，還需要通過塔里對應的層數。風魂塔總共十八層，每一層都對應著一層地獄。也可以通往對應的那一層地獄。布羅韋和馬鳴聿在地府的時間裡，一直輪流管理十八層地獄。但輪流管理並不是兩人換休，而是上九層和下九層對調。這一周馬鳴聿管上九層，下一周就換布羅韋管上九層。

布羅韋帶著朱臻武在風魂寺里溜達，一邊溜達一邊介紹。可是朱臻武還在想著找燭靈的事，根本沒心思聽。可是這布羅韋好像真的當他是來串門的，走路也不緊不慢的。最後朱臻武實在憋不住了，他說：「哎，不是，那個……布，布，布洛韋啊……」

布洛韋停下來問：「咋了老豬？」

「那個……咱這次來吧，其實，還有，有，有，別的事情。」

馬鳴聿問：「什麼事？」

「就，就，就，就是，有事找燭靈談，談談。」

布洛韋說：「你要找燭靈啊？」說完搖了搖頭，又繼續道，「燭靈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

「啊？什，什，什，什麼叫很久沒，沒出現過？」

「就是很久沒見到過她了。」

「很，很久是，是，是多久？」

馬鳴聿說：「這個怕不是得有一百年了。」

「一百年？」

朱臻武一下就愣了。如果燭靈失蹤了一百年，那麼鶴神所謂的幫助姬元康與燭靈聯合剷除牛頭馬面，這到底是聯合的誰？於是他問馬鳴聿：「那個，你們這一百年，由誰管理地府呢？」

「鄔玉霄。」馬鳴聿答。

「那，那，那，讓咱見見她，也行。」

馬鳴聿說：「見她倒是不難，可你得告訴我們什麼事吧？」

「這個——」

布洛韋說：「咱們可都是神天國的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朱臻武想了想，布洛韋說的也對，大家曾經都是一個戰壕里的兄弟，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於是，他說：「那，那，那咱就，就說了啊。」

布洛韋和馬鳴聿點點頭，等著聽他說。朱臻武就把鶴神從雨花海一戰中戰死，一直到之前被他轟出城外的所有事情全都說了一遍。

聽他說完，馬鳴聿和布洛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朱臻武不知道他們這是想表達什麼，就靜靜等著聽他們發表意見。終於馬鳴聿開口了：

「所以，你剛才不打算跟我們說，是想讓我們被動受敵？」

朱臻武被他這話嚇了一跳，趕緊解釋：「欸？你，你，你，你，你……」

馬鳴聿打斷他：「行了，我知道你不是這樣人。看把你給急得。」他嘆了一口氣，繼續說：「你是怕這事是個誤會，我們知道后又會影響與燭靈的關係，對不對？」

「啊。「朱臻武點了一下頭。」

馬鳴聿又說：「老豬，你再想想，我剛才跟你說燭靈已經消失了快一百年了，而鶴神從出現至今，是不是也有一百年了？鶴神當初是除掉了一個魔王，他有沒有告訴你那個魔王是誰？是上龍神埃戈薩墨斯？還是蝠神茲華特？除了他們還有哪個是魔王？」

朱臻武一下子被問的舌頭都大了：「啊？那，那，你嗦（說），的（這）是，咋，咋回著（事）？」

馬鳴聿說：「我覺得有可能是哪個墮神借屍還魂，假借了鶴神的身份，卻不小心走漏了風聲，讓燭靈知道了。而這個墮神一定很強，燭靈怕他的出現會讓天下大亂，所以想一個人去除掉他。卻不成想自己實力不濟，敵他不過。而這件事畢竟沒有目擊者，所以這個鶴神想怎麼解釋，就怎麼解釋，真相只有他知道。」

朱臻武只是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馬鳴聿繼續說：「鶴神說要先除掉我們，然後再自己找燭靈算賬。可其實，燭靈是死是活還不知道，不過我覺得燭靈應該還活著。因為這樣對他最有利。」

「為啥？」

「如果燭靈已經死了，那麼他最後只能憑自己口述，若有人想看看燭靈，他也一定會想借口推脫，長此下去難免夜長夢多。可如果他沒有殺燭靈，而只是控制了她，這樣等一切結束的時候，鶴神只需要對燭靈進行一次公開行刑，就不會出現剛才的問題。」

朱臻武忽然興奮起來，他說：「那就是說，如果咱能阻止鶴神，說不定就能知道燭靈的下落？」

「對！」

這一聲「對」，馬鳴聿幾乎是拍著手說的。

「那咱得去找鄔玉霄，讓她也知道一下這件事兒。」

布洛韋忙說：「我們跟你一起去，路遠你不認識。」

「沒，沒，沒事，你們還有你們的事兒呢，咱走不丟。」

布洛韋說：「那我給你叫輛車吧！」

說完拿手裡的棍子朝地上杵了兩下，發出「嘟」、「嘟」兩聲，接著就有一輛馬車從後邊跑過來，拉車的馬還是一匹鐵甲骷髏馬。

馬鳴聿說：「其實還是我跟你去一趟的好，畢竟你這「口條兒」不太利索。」

「誰，誰，誰，誰，誰，誰口，口，口條不，不，利索？咱，咱……」

「行了甭說了。你自己去吧。」馬鳴聿一拍馬脖子，馬車揚長而去。……

豬神講累了，跟文晶晶要水。文晶晶把空氣撕開一條縫，從縫隙里掏出一瓶礦泉水，遞給豬神。

成天笑問：「那你後來找到雞神了么？」

豬神捏著瓶子一口喝空，然後說：「咱根本沒坐車，咱的障眼法也不是鬧的。不然怎麼會不讓他們跟著？」

「嗯？此話怎講？」

「那馬鳴聿和布洛韋都是假的！」

此話一出，聽的四個人一起道了聲：「啊？」

「馬神身上沒有帶著他的寶貝九龍骸，金牛也沒有拎著他的金角鬼頭鏟。這就好比警察辦案不帶警官證一樣，誰信啊？」

林夢夢說：「那既然這牛頭馬面都是假的，燭靈就有問題了。可你怎麼還要勸鶴神？」

豬神說：「因為咱後來找到了雞神，雞神說牛頭馬面是真的金牛和馬神。」

成天笑問：「你咋知道那雞神沒騙你？」

「她有渾天劍，劍是真的，她肯定就沒問題。」

成天笑又說：「那就說明燭靈這邊沒問題，鶴神是個假的了？」

豬神說：「鶴神也是真的，我見他的時候他還拿著鐵骨八音蕭。」

文晶晶說：「豬神，你就不能把他們聚到一起好好聊聊？」

「他們不啊。」

文晶晶說：「如果我是你，我早就不管這事了，操不起這心。」

成天笑忽然說：「我好像明白了。」

他的語氣嚴肅又認真，大家都安靜了聽他說。

「這裡所有人的身份都是真的，卻都在互相攻擊。這說明什麼？」

他們齊聲問：「說明什麼？」

成天笑沒回答，而是說了鶴神剛才說的話：「你們還記得剛才鶴神說的吧？他說他與我們只有不同立場，而不存在「同族」這個概念。也就是說，他們完全就是站在不同的立場在說話，而你豬神作為一個局外人，他們每個人都要在你面前保持一個同當年一樣的古神形象。這叫什麼，這就叫虛偽啊！豬神你傻不拉幾的在這守了他一千多年？就為這？」

成天笑的話說完，除了豬神，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豬神獃獃地坐在原地，半張著嘴，兩眼直勾勾盯著前面。蛇神推了推他：「老豬？」

成天笑擺擺手，示意蛇神別打擾他：「我剛才的話，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一下。現在也不著急，你看看我們該怎麼出去。」

蛇神指著遠處的樹林，說：「按理說，城防的關鍵就是視線所及不能有遮擋，所以城外不應該有樹。但我的汜瀾城現在是處於熱帶雨林里，正常的出入是在一棵大樹的樹洞里。想必，這奈瑞阿城之所以留下這麼多樹，也是為了出入之用。我們找找吧。」

大家都站起來，成天笑也拍拍還在出神的豬神。可是豬神站起來，走向了與其他人相反的方向。

蛇神回頭看到了，忙喊住他：「老豬！你幹啥去！？」

「咱不能就這麼走了，一定要找鶴神問個究竟！」

蛇神說：「別想了，他都不能再讓你進去了。」

「那咱就殺進去！」

這話說完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豬神已經從背後摘下了獠牙破城刀。說時遲那時快，就見他手起刀落一記豎劈，耳聽「鏗」的一聲，接著就是狂風大作，山搖地動。本是堅不可摧的奈瑞阿城大門「咔」地被劈做了兩半。

成天笑急忙喊他：「豬神！你瘋了吧！？」

豬神根本不理，朝著城裡大喊：「賀白！偽君子！你出來！」

喊完了，周圍卻死一樣的靜。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等著城裡的動靜。等了一段時間，仍然沒有動靜。成天笑走到豬神旁邊，拍拍他的肩，語氣輕鬆地說：「你看，我就說他不會搭理你的吧？走吧，跟我們回去吧，比起這個鶴神，我們還有個墮落的雙子要處理呢。」

說著就往回走，可沒走幾步，就覺得腳底下忽然一晃，整個人都跟著往一邊歪。他穩住身子，以為是自己沒休息好頭暈了，可是地面震得越來越厲害。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鶴神要出招了，轉過身，豬神已經不見了。被劈成兩半的城門隨著地震一點點錯動崩塌。

「豬神——」成天笑朝著城裡喊。

蛇神從後邊喊他：「斯圖宮主！離城門遠點！」

話音剛落，地震停了。成天笑回頭看了蛇神一眼，剛要走，「砰」的一聲，有個什麼東西打穿城門飛了出來，城門被這一下徹底擊潰，城樓噶嘣嘣地往成天笑頭頂上倒。

「天笑！」文晶晶立刻就急了，變作一隻大狐狸竄到成天笑身邊。成天笑認得這是文晶晶，以為是要他騎上去。可不成想，文晶晶一口把他叼在了嘴裡，扭身就跑。就在跑開的瞬間，整個城樓轟地砸了下來。但城樓落下的時候碎成了幾個部分，成天笑站著的地方落下的是城樓的底層，二層落得遠一些，文晶晶沒注意，往前跑著轟地砸在面前。由於速度太快根本來不及停，她下意識地不能傷了成天笑，就把身子一橫，後背撞了上去。

這一下撞的著實不輕，文晶晶咳出一口血便不省人事。成天笑知道情況不對，回頭看到她嘴邊流著血，趕緊抱起來飛回到其他人身邊。蛇神給她看了一下，沒什麼大礙，在她脊梁骨的位置捏了幾下，她就醒過來了。

成天笑什麼也沒問，一把將她摟在懷裡。

「哎呦！」文晶晶叫了一聲。

林夢夢說：「師娘，看你把師父給嚇的。」

文晶晶趕忙安慰：「你擔心啦？我沒事，不就是撞了一下嘛。」

成天笑放開了她，說：「那我也撞一下試試啊？」

文晶晶撲哧一下樂了，卻問：「欸？城樓都倒完了，怎麼天上還在掉石頭？」

剛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文晶晶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什麼石頭落下來，就算注意到了，也沒有想到文晶晶這一步。而現在文晶晶說了，大家就抬頭往上看，竟然是頭頂的天空裂了一條大縫，石塊就是從裂縫處掉下來的。雖不是噼里啪啦砸的人沒處躲，但也是東一塊西一塊地落著，萬一砸著不是骨折就是死。

文晶晶嘀咕了一聲：「天怎麼裂了？」

蛇神說：「快找個地方躲起來，這不是天裂了，是山裂了，這是在山裡。」

他們躲到一棵樹下，看著遠處破碎的城樓。這時空中傳來一聲喊，他們看到，豬神不知從身後的什麼地方，朝著奈瑞阿城跳過去，雙手高舉著他的破城刀，落地的時候，刀向下劈，刀刃在空中劃出一道範圍大到誇張的刃氣。他們覺得，這破城刀改名叫開天闢地刀都不為過。

刃氣直接切入了奈瑞阿城裡，大地再一次晃動起來，幾個人扶著樹，站穩了看著。只見廢墟中，搖搖晃晃站起來一個巨大的身影。

「巨人？」成天笑嘀咕了一聲。

蛇神說：「斯圖宮主，你還記得剛才豬神講他去鬼門關的時候，遇見了兩個活過來的雕像？」

成天笑說：「這不會是鶴神也造了一個吧？」

蛇神看著飛揚的塵土中那巨大的影子，說：「我倒覺得，是白風箏王國支援給鶴神的，他們的聯繫，也許到今天也沒有斷。」

「不成，咱們得把豬神喊過來，他一個人敵不過鶴神。」

「斯圖宮主，咱們勸不住他的。一會等這天頂塌下來，我們正好就可以出去了，至於豬神和鶴神，我倒覺得，鶴神不會真的置豬神於死地。」

「為什麼？」

文晶晶忽然插上一句嘴：「天笑，你難道不覺得，豬神和鶴神的關係很奇怪嗎？」

說完莞爾一笑。林夢夢看懂了她的表情，也明白了蛇神說的意思。成天笑本來是不明白，但看文晶晶和林夢夢的表情，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突然，大地像是被炸開一般猛地搖晃起來，大塊大塊的碎石從天而降。成天笑在慌亂中把文晶晶抓到懷裡，雙手扶著樹，身子護在她的頭上。這時林夢夢喊了一聲：「快看，裂隙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