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強人
張綉雖然經常外出狩獵,卻不曾這麼久不回來。張宅門前,亮起燈籠,鄒氏一襲素淡,延頸張望,秀麗無雙的臉蛋上露出擔憂之色。
左右儘是女婢以及老卒隨侍。
待馬蹄聲漸起,鄒氏這才寬心,臉蛋恢復了平時的淡雅。果然,張綉一馬當先,胡車兒隨從左右,以及十餘兒郎朝著宅邸奔來。
「我回來晚了,讓嬸嬸擔心了。」張綉望見在門下等待的鄒氏,不由翻身下馬,抱拳行禮歉然道。
「回來就好,晚膳已經備妥。隨我去用膳吧。」鄒氏淡淡說道,而後便轉過身子,娉婷而去。
「諾。」張綉應了一聲,轉身對著胡車兒使了一個眼色,將馬交給了一名走上來的老卒,跟著鄒氏一起走了進去。
胡車兒明白,立刻與老卒們一起,處理狩獵來的獵物。現在天氣還熱,等到明天這獵物就都沒法吃了。
今晚上先飽餐一頓,吃不完的需要腌制一下。
鄒氏身上有一種大婦的氣度,雖然臉色平淡,似乎不溫不火。張綉身為晚輩,卻不敢造次。
待吃完了晚膳之後,張綉向鄒氏告別,獲得回應之後,便回去了自己所在的房間外。
讓胡車兒打了井水過來,洗了個涼水澡之後,才脫衣睡下。
俗話說的好,趁熱要打鐵。不過龐德的事情,需得溫水煮青蛙。交情這種感情,是需要時間的。
如醇酒,越是長遠越是香甜。
不過賣了虎皮,招募少年,卻是當務之急。
次日一大早。張綉與鄒氏在平淡之中用了早餐之後,便帶上了那張虎皮,出了張宅,往集市而去。篳趣閣
右扶風、左馮翎、京兆尹,並稱三輔,地方囊括整個關中之地。是西漢的京畿之地,重中之重。
哪怕到了東漢,這三輔地區本來也是繁華熱鬧。與弘農郡、河南郡、河內郡、河東郡合稱呼司隸,為東漢的京畿。
但黃巾戰亂,加上西邊的羌族不時從涼州起兵寇邊,其中便包括漢人馬騰、韓遂等人。
兵荒馬亂之下,城池殘破,人民銳減。
槐里城的集市,也不復昔年的熱鬧。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當張綉帶著胡車兒等人來到集市的時候,卻也是人來人往,熱鬧喧囂。
集市內有官吏管理,張綉命胡車兒付了錢,才得到了擺攤的資格。他也沒有別的貨物,取出虎皮擺好,自己則盤坐在一張黑布之上,姜太公釣魚,等待魚兒上鉤。
虎乃百獸之王,獵殺虎需要勇氣。槐里城的集市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虎皮了,更何況是這麼一張完整的虎皮。
頓時吸引了集市內很多人的眸光,其中包括一些西域胡商。如今可不是後世,大漢朝是整個天下最繁榮最強大的國家。
胡商往來大漢,販賣絲綢,都仰仗大漢。
「好一張虎皮。以我猜測,這張虎皮一定是被一箭射中眼窩而死,否則絕不能這麼完整。」
有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非常懂行,彎下腰查看,愛不釋手之餘,卻是也露出遺憾之色。
這張虎皮他買不起。
「為什麼不是射中腹部?」有人好奇問道。
「若是虎被射中腹部,一定會疼痛難耐,胡亂動彈。箭矢插在他的腹部,必然會讓傷口變大,這裡就不會這麼完整了。」
四十多歲的男子,撫摸過虎皮兩邊白色的部分,切口很是完整,這裡是下刀之地,並非是被箭矢射中的地方。
「那可真是神箭了。」
「何止神箭。須知道虎可是百獸之王,一聲怒吼,百獸辟易。有人能在虎面前,能握弓射箭,更何況一箭射中眼窩子,可以稱得上一聲英雄了。」
「我倒是聽說了一件事情。聽聞昨日在城外,就有一群百姓遇到了一頭三四百斤重的大虎。被張濟張將軍的侄子射殺了,正是一箭正中眼窩子。大概就是這位郎君吧。」
昨個兒的傳聞,也傳開了。
隨著議論聲到達這裡,眾人的眸光都集中在了張繡的身上,驚嘆者有之,震撼者有之,佩服者也有之。
面對周遭人的眸光,張綉卻是穩如老松,神色不動。
大丈夫不可寂寂無名,既然有了名聲,卻也要不動如山才成。不喜、不驚,方是英雄本色。
圍觀人群是人類的本性,隨著消息越傳越廣。很多集市的人,都來觀看射虎的張郎,一時間觀者如垛。
張綉不由蹙起了眉頭,被圍觀他無所謂,但影響到他的生意就不好了。
就在這時,一個大聲音響起。
「讓開,讓開。讓我看看虎皮。」隨著這大聲音響起,人群就像是江水遇到了大船一樣,朝外分開了一條道來。
一位頭戴高冠,身穿黑色袍服帶著兩位隨從的中年走了過來,這人斜眼唇薄,看起來並不像是好人。
「是嚴功曹。」
四周的人群見到此人之後,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烏壓壓的人群,立刻少了大半,現場變得空曠了起來。
張綉蹙起了眉頭,嚴功曹他也聽說過。
嚴是姓氏,功曹是記錄郡中官吏優劣功過的官職,手握實權。
嚴功曹本名嚴松,是槐里城出了名的豪橫人物,就連他家的家奴,都能幹得出買東西不花錢的事情。
要是在盛世,這樣的人當然是做不了功曹這等實權官職。但現在天下混亂,十常侍當權,嚴松這等奸惡小人,自然是如魚得水。
「張家大郎好箭法,這虎皮可真完整。怎麼賣?」嚴松在張綉面前彎下腰,愛不釋手的撫摸著虎皮,臉上露出了貪婪之色,抬頭問道。
「百金。」上門是客,張綉卻也沒有惡語相向,簡單吐聲道。
嚴松皺起了眉頭,這虎皮當然是好皮,價值百金也不算貴。但是他不想出這個錢,但是想要這個貨。
正如人盡皆知的一樣,他與十常侍有些瓜葛,才得了郡中功曹的官位。如果能將這張好虎皮送上去,沒準能混一個郡守噹噹。
嚴松抬起頭來,皮笑肉不笑的望著張綉,說道:「張家大郎,你可能不認得我,我是郡中功曹嚴松。曾經還與你家叔父喝過酒。」
「那又如何?」張綉淡淡說道。
嚴松怒了,我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了,這小子裝什麼蒜?
「我便與你說明白了,這張虎皮我要定了,但我只出十金。」嚴松冷笑了一聲,右手向後一招呼,一位隨從取了一個錢袋給嚴松,嚴松仍下錢袋,便想拿走虎皮。
胡車兒等少年都露出了怒容,這錢袋這麼小,估計也就像嚴松說的十金,十金竟然想買百金的虎皮,虧他做的出來。
但是對方畢竟是郡功曹,在本郡也是排的上號的大人物。他們一時間,也是不敢動,只是望向張綉。
「咔嚓。」張綉卻不管那麼多,右手一抓,猶如鐵爪一般捏向了嚴松的手腕,咔嚓一聲,響起了骨裂的聲音。
嚴松頓時疼的臉都抽搐了起來,冷汗直冒。
「你幹什麼。快放開我。」縱然是這樣,他也沒有放開地上的虎皮。見嚴松如此,他身後的兩個隨從立刻上來,卻被胡車兒等人攔住。
既然小郎君出手了,他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出百金,虎皮就是你的。否則,就放開虎皮。」張綉一雙虎目泛起冷光,冷聲說道。
「你這崽子。我是本郡功曹,你家叔父見了我也都是客客氣氣,你竟然敢如此對待我。」
嚴松卻是不僅沒有撒手,反而抬起頭來厲聲說道,一雙斜眼中滿是怨毒之色。
「那又怎的?我叔父是我叔父,我是我。」張綉冷笑了一聲,不為所動,右手加大了力度,可憐嚴松養尊處優,哪能受得了這種折磨,疼的直哆嗦,但竟然還沒有放手。
「這人倒也是奇葩了。」張綉倒是有些吃驚了。
「我今日就要這張虎皮,你待怎樣?」嚴松見拿出張濟都壓不住張綉,倒也沒了好辦法,但想要他放手是不可能的。不由抬起頭,一副滾刀肉的樣子。
「鏗鏘」一聲,張綉怡然不懼的拔出了腰間大劍,劍鋒放在了嚴松的脖子上,甚至切進去了一點,出了一些血。
「遇到強盜,自然是要殺的。」張綉森然道。
這一下,嚴松真的是怕了。他自從成為了郡中功曹之後,卻是沒有遇到過張綉這樣的狠角色。但是他心中仍然心存僥倖,抬頭色厲內荏道:「你敢殺我???殺朝廷命官?你們張家全家都得陪葬?」
「那又怎樣?你難道不知道,匹夫一怒,血嗎?我血氣方剛,一哆嗦,便要了你的命。」
說罷了,張綉手真的哆嗦了一下。嚴松的脖子更被切開了少許,鮮血都流出來很多了。
嚴松想不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一步,脖子上流出的溫暖鮮血,讓他身心皆涼。
他一哆嗦便將虎皮放了,褲襠隨之濕潤,只片刻尿臭味便衝天而起。
「哈哈哈哈。慫貨。快滾。」張綉哈哈大笑了一聲,一腳踹中了嚴松的胸口,將之踹的人仰馬翻后,嘲笑道。
嚴松強奪不成,反而嚇尿了褲子,自感大失顏面。連一句狠話都沒留下,便掩面而走,他的兩個隨從連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