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方言易誤會 要說新國音

第四章 方言易誤會 要說新國音

余振生起初困惑雷家的分號店鋪名字卻叫張記,倒是雷正怕他們顧慮便跟他簡單說過:雷霆的妹夫張春明便是張記的掌柜,同時雷霆也是張記的大股東,這麼說張記是雷家分號也不為過。

余振生還聽說張記雖然是染坊,做的確和雷家染坊不大一樣的生意。余振生見過雷家的染坊,那是個很大的場院,十幾隻染缸冒著騰騰的熱氣,染匠們不停地翻動。院子里架起高高的杆子,杆子上掛起五顏六色染好的布匹迎風飄擺,這些好看的布料染好就會送到雷家的布莊去賣。

雷正說的明白,雷家染坊的染料都是從天津分號運過去的,所以張記染坊確切說是賣染料的鋪子。

眼前看到的也正印證著余振生的猜想:張記鋪子的店面兩間正房大,迎著店面是一條櫃檯,櫃檯上乾淨整齊,有台秤,有算盤,還有用秤砣壓著的一摞草紙。櫃檯後面有著像是藥店一樣帶著一排排抽屜的架子。

東面是兩米長的六層架子,架子上面每層都擺著七八個笸籮,這些笸籮或是放著一些礦石,像是白雲母、紅硃砂、黑石墨;或是一些如茜草紅、藎草黃、榛槲黑、槐米黃,蘭草等;西面有張條案,上面整齊羅列著幾匹純色的布料。

此時,櫃檯後面的夥計正從抽屜拿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紙包,帶著笑意遞給一個中年的婦人,「這是您要靛青,您拿好。」婦人前腳出門,夥計就笑著跟崔衛打招呼,崔衛嗯了一聲。

店裡又來人進門便和柜上的夥計打著招呼:「劉福,我家這幾件衣服要翻新。」說就把手臂上挎著的包放在櫃檯上打開,拿出幾件一模一樣洗的有些發白髮舊的衣服來。

看來這鋪子生意倒也紅火,余振生暗想著便也更明白了,學染匠手藝在雷家染坊就可以,他們來這應該是學這染料鋪子上經營的門道。只是還不知道拜師要像誰拜,這個劉福對崔衛的態度很恭敬,那崔衛是不是就這裡的管事?

正尋思著,崔衛沖他們擺手示意讓他們跟著。穿過櫃檯旁邊通往後面的藍布門帘是一間堂屋,堂屋左右兩邊各有兩間房房門關著,看不清里是做什麼的。堂屋的擺設倒是簡單,靠著他們進來的門帘出一排博古架,上面擺著一些花瓶和小物件。側面牆邊有個半人高的柜子,柜子上有些布樣,應該是做展示用,屋子一張紅木的八仙桌,圍著擺著四把椅子,桌上還放著白瓷的大茶壺和一個放著刷洗乾淨的蓋碗的托盤。

堂屋的門開著正對著一個院子,崔衛朝院子走著一邊喊道:「內掌柜,山西來的兩人接來了。」

四面迴廊的院子很是寬敞,六七個一米長的晾衣架整齊的擺在院子的一側,晾衣架旁邊也有幾口缸,兩個穿著青衣褲褂的漢子正從缸里將衣服從缸里挑起,他們旁邊還有婦人接過衣服一個往竹竿上褂。

那婦人聞聲轉回頭笑著道:「人接來了好,這時候到估計還餓著肚子,你去告訴孫嬸,給他們下點接風面。」

一聽這帶著山西口音的說話,余振生頓時覺得很親切,不由得朝那婦人望去。那婦人的年紀也就三十歲上下,劉海整齊的貼著前額,正午的陽光正照在她白凈臉上灑下一層暖意,即便離得不很近也看得出應該個好看的女子。

張嚴氏走到院子一角一個石頭沏的漕邊,見她手一揚那水槽上面一根管子里竟嘩嘩的流出水來,接著手腕動了動那聲和水流又消失了。余振生揉揉眼,並未看花。又見婦人甩著手上的水珠擦朝堂屋走來,余振生朝栓子對視了一眼,栓子的眼中同樣是一種茫然。

這是余振生第一次看到自來水,他便想到底是大城市,這裡的人都會些控制水的功夫。

眼前這位張嚴氏,既沒有沒有雷嚴氏架子,也沒有雷嚴氏風雍的體態。一件灰色合身的旗袍外面一件藕合的罩衫,簡單卻將人襯的白凈透亮。但那寬額頭,高鼻樑,一雙大眼以及笑起來只有一邊有的酒窩,到還真是親姐妹才有的相似。她在太師椅上坐下,笑著笑著問道:「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吧。」

見內掌柜這麼親善兩個也就不緊張了,栓子咧嘴像笑道:「不辛苦,我們老爺賞我們坐的火車,這一路還沒有逛游夠就到了。」他又帶著幾分感激的看了看余振生,倒是沾了振生的光,否則也不會坐那麼舒服二等座位吧。

張嚴氏聽了便噗嗤一樂:「那就好好的學本事,以後有的是機會逛游。」

余振生想起拜師的事,便問道:「內掌柜,我們就是來學徒的,是要跟崔哥拜師嗎?」

張嚴氏眼睛彎了酒窩陷了:「這個不急,崔三跟我們家許多年,這鋪子生意上的事他就是順帶搭把手。」

余振生還想問,栓子將一路背著肩上的一個粗布口袋從肩頭順下:「這是雷夫人讓給你捎的紅棗核桃。」咚的一聲放在桌上。

「大姐真是,這麼重的東西還讓人一路背來.....你們來有沒有帶著老爺的信!」她輕輕的拍了拍那口袋。

余振生忙從懷裡掏出兩封信,放到張嚴氏面前的八仙桌上:「這兩封信是老爺給掌柜的還有夫人給您的。」

張嚴氏並不著急看信,她好像發現了什麼?抬眼打量了一下余振生一臉詫異:「你會說新國音」

「在家的時候讀過初中,教中學的先生是北平人.」余振生如實回話。他只是沒說,他同學中他的新國音是最好的。兩年初中他都是從家裡每天走路去縣城,好在過了文水都是平原和官路,十幾里在他腳下一兩個小時便到了。儘管冬有雪,夏有雨,但是他很喜歡這樣。

余振生喜歡走在路上的感覺,儘管每天走得是同的路,路邊一樣的麥田,但吹的風是新鮮的,天上飛的鳥也不同。還有那個住在羅家鎮上的教國文林先生,每天都會有幾公里和他同行。他會給他講課本,說名人,聊北平,用標準的新國音,並不時的糾正這余振生的發音。

張嚴氏點點頭,又上下端詳了幾眼余振生,這個少年十六七歲,身高一米七上下,應該還能在長一長。身材有些瘦削,但看上去很健康,他站的筆直只是頭微微低著,和自己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看著自己的腳面,只是在回答這個問題時候抬眼和自己對視了一下。

男孩的眼睛很乾凈,說起自己的先生時候眼睛帶著些許驕傲的亮光,倒也不知道這驕傲是因為這個先生還是對自己那一口標準的新國音。

「這樣正好。」

崔衛回到堂屋回話般的說道:「內掌柜,孫嬸說您回去哄蕊小姐午睡,她就來給他們做吃的。」

「掌柜要晚晌兒才回,等明兒再讓他們見吧,你去給他們收拾下住處,吃過飯也放你半天假,帶他們後街洗個澡,看看他們需要添置些什麼就在一起辦了吧。」說著話從衣袋裡掏出一元錢放在那張八仙桌上。

崔衛拿起那一元錢,他那本來就是月牙形的雙眼不笑也像笑,笑起來就成了掛在眉毛下面的兩道彎彎的縫:「得嘞,那就謝謝內掌柜的了。」

吃過面崔衛就帶著兩個人先看了住處,他們住在院子西面的房間,房間里一張吃飯的桌子,一個放雜物的柜子,牆邊幾個木箱子,一面牆邊是一張通鋪,有一大半地方靠著牆整齊的疊放著四摞被褥。

崔衛指著通鋪靠窗剛好能容兩人的空位:「咱們幾個都睡一屋,你們兩個就挨著我,那箱子你們找個空的放乾淨衣物,臟衣物自己洗。箱子還有兩套被褥,你們拿出來用就是了。」

崔衛拿出給他們的被褥,那兩套被褥八成新,放到箱子之前都是洗曬過,看上去倒是乾淨。

「這是以前林二他們在這時候用過的,哎?林二怎麼樣了?」崔衛無心的問道。

余振生沒吱聲,栓子卻翻了翻被角皺了皺眉頭:「崔哥,這哪個是林二用的?」

崔衛指了栓子手上翻著的那套。栓子一下笑著拍了拍扔到靠牆的位置:「又不是死時候蓋的,得了就它吧!。」

崔衛滿臉的驚詫:「誰死了?林二死了嗎怎麼死的?」

余振生大致說了下,林二是回去路上到太原被人騙到黑煤窯的事。崔衛一臉的惋惜「這得怪林二和大張他們自己,說話不講究,全是讓他們自己念叨的。」

見余振生一臉不解,崔衛便手上彷彿端著個木盆模仿著林二和大張的樣子,學山西口音說著:「他兩個用一個腳盆,一到晚上洗腳上床的時候就一個說你先死,那個也說你先死....」

栓子一臉茫然,余振生卻馬上明白了,他們那方言中你念做你,我發N和E的三聲,詐聽下也像你字。而洗這個字是有點像死的發音的。他苦笑了一下,想起那位來自北平的教書陳先生的話「度同制、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完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大一統。你們要一字一字的念,將來走出大山便不會讓人輕視你,誤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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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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