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憶的第二天
我討厭小孩。
這句話我要說100遍都不夠,多數人在面對人類幼崽時會散發一種近乎母性的荷爾蒙,但我不會,我不僅不會,我還要退避三舍,巴不得原地消失。
雖然失去了記憶,但多種跡象表明,現在的我一定比那個嬰兒床里的小孩看起來更加驚慌失措。
我猜想過無數種可能,比較離譜一點的就是猜想這家人尊敬的大人,有可能是一個患有巨嬰症的猥瑣成年男性,我寧願面對變態也不願面對小孩,所以我看到嬰兒床時依然在猜想對方是個成年人。
然而現實情況就是那麼糟糕,即使面前這個小孩不哭不鬧,甚至還有一雙一看就是人中龍鳳的漂亮眼睛,我依然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靠近他。
我繞過這個孩子走到了窗邊,下意識的想掏掏口袋,我覺得這個情況下嘴裡應該叼點什麼東西再叉腰看窗才是一個歷經磨難的成年人事後的狀態。
可惜現在我連裝叉的道具都沒有。
「柯姨媽你在幹什麼?」女人在我身後低吼。
我感到煩躁,不耐的說道:「準備考慮怎麼跳下去。」
女人驚呼:「找您來是為了教導尊敬的大人的,您不要因為這個榮耀而想不開,而且三樓摔不死人……」
「……」
我該誇她思想有進步呢?還是誇她凈說大實話?
我指了指自己:「我來這兒幹嘛的?」
「當然是運用您在東京大學所學的知識以及……來教導尊敬的……」
我,東大,教小孩,我精準的提取重點。
「那我能教什麼?這孩子看起來那麼聰明,應該也不需要我教吧」我又問。
女人的表情有些猶豫,她好像在衡量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我很有耐心的依靠在窗邊等她給我一個答案。
大概過去了5分鐘,女人磕磕巴巴的說道:「就是……嗯……尊敬的大人,他因為……因為神的旨意……對!神,讓他暫時不要說話,所以尊貴的大人就需要像您這樣東大畢業,碩博連讀,三個學位的高級人才作為神之子的引導者,來引導大人開口說話。」
好嘛?這姐們兒不去當hr都可惜了,一句廢話能委婉的堪比山路十八彎,但她竟然說我學歷那麼高。
我不信邪的問她:「那我是哪三個學位,攻讀於哪方面?」
「您是核激光物理學,量子力學以及電動力學三大項人才。」
「……」
要不我還是跑樓頂看看能不能跳一跳回到我自己的身體吧,這個身體絕對不可能是我的,我的靈魂顏色都是文科生特有的顏色。
我內心抓狂,表面只能尷尬一笑,不過我很會抓關鍵點。
「也就是說我要引導神之子說話,對吧?」
「是的,以您的博學程度,我相信沒問題。」
我摸了摸下巴,又撓了撓腦袋,的確也是不難。我接著問道「這小孩幾歲了?」
女人搶答:「不是小孩,請您糾正您的稱呼,是尊敬的大人,大人兩歲了。」
兩歲還不會說話,不是有病就是傻呀。
我試探道:「一句話沒說過?就是正常的叫出爸爸,媽媽這類的發音也沒叫過?」
我不知道我的問題是哪裡擊中了女人心理防線的易碎點,她好像被雷擊中一樣呆住了,不知所措的從趴著改成了半跪,接著便舉起右手,不停的在敲擊頭部。
我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制止住了她,她的手勁兒很大,竟能帶著我的手繼續敲擊自己的頭部,還喃喃自語道:「為什麼不會叫爸爸媽媽呢?為什麼呢?為什麼……」
我著實有些害怕。我摟住了她,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緊緊盯著我們的小孩,我盡量用身體擋住了孩子的視線,費勁的把女人往外拖。
我雖然討厭小孩,但我也知道什麼能被看到什麼不能被看到。
花了近10分鐘,終於在柔軟地墊的阻撓下把女人帶到了屏風之後。我放下她衝到門外去叫人,不一會兒,幾個穿著日式傳統服飾的男女便扛著擔架三五下就把女人帶走了。
只剩我一個有些無措的站在門口。
扛擔架之中有個男人走前還不忘叮囑我,一定要履行好自己的職責,不然,我可能連這個宅子都走不出去。
真是直白到明目張胆的威脅論。
我雙手插兜,目視前方做思考狀,實則在用眼睛尋找跑路的機會。可能是我的意圖太過明顯了,隱藏在各個角落的人選擇暴露自己的位置以此來暗示我,他們一直都在。
我抬頭看了看,此刻,房樑上,正倒掛金鉤且面目脹紅的大哥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其實也不是非得知道大哥你的存在的。
我向上擺了擺手,選擇放了大哥一馬,畢竟我要再多站門口五分鐘,大哥有可能會因為大腦充血而死掉。
脫了鞋,我又跌跌撞撞回到了房間里,房間里因為少了那個女人氣氛一下有些緊張。我不認為我是個嚴肅的人,我以笑示人的情況還是比較多的,但是和這個小孩大眼瞪小眼時,我下意識的就會緊張,就像你不是在被一個小孩盯著,你是在被五六七八九十個小孩,360度環繞式盯著一樣,恐怖如斯啊。
我不舒服的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一下語言:「小孩你聽得懂我說話嗎?」
那個孩子無動於衷,只是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感覺可能是我態度不對,我想了一下以前身邊的人是怎麼對待孩子的。努力的想了半天依然大腦一片空白,我還是記不起有關我過去的一點一滴。
難不成要按照剛剛那個女人的態度?
我又清了清嗓子,試著詠唱:「啊~我偉大的~尊敬的~全能的~大人啊~啊~啊~我……」
我還沒說完,那孩子直接扭頭鑽回了嬰兒床里。
笑死,我是什麼妖魔鬼怪是嗎?你那麼害怕。
我無力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摸了摸地墊。直嘆真的好軟。頓時我沒有任何心理壓力的躺下了。
畢竟我能躺著,絕不坐著。
躺下之後,入眼的是距離一下拉的很高的房屋屋脊。這一層好像是這棟日式大宅最高的一層了,所以我能看到房頂的內部構造。好像所有木質的房屋構造都差不多,除了主幹骨便是維持其穩定性的木質支架。這種對稱的構造對我這個強迫症患者來說簡直賞心悅目。
欣賞了一下,剛想滿意的看向別處時,我突然發現了一個不對稱點。
準確的來說不是對稱點,更像是一節布料……
「大哥你不累嗎?」我死魚眼狀。
「噓……」
「別裝了,我看到你了……」
「……」
布料往後縮了縮。
「趴在主幹骨旁邊第32根支架上的大哥,你別躲了。」
頭頂上方傳來了一聲嘆息,一個身著一身黑衣就連臉部都幾乎全部塗滿黑色顏料的大哥,一記倒掛金鉤與我相見。
「柯小姐,我在工作,可以不要打擾我工作嗎?」說完,黑衣大哥又重新趴了回去。
「不行啊,你的存在讓我有點難受。我強迫症啦,包容一下嘛~」我雙手抱頭說。
「嘖!那這樣呢!」邊說大哥邊換了一個支柱。
「不行啦,你腳都露出來啦。往右往右~」
「嘖嘖!!那這樣!」大哥又往右移了幾根柱子。
「哇,你怎麼搞的~更誇張啦,半個身體都看見啦!」
「哎喲~那這樣呢?我都已經爬到房門邊上啦,柯小姐你饒了我吧。」
「大哥~不是我不饒你呀~你減減肥好吧,你這個除了頭我全身我都看見了,你要不直接出去吧~反正都到門口了,明天再來~拜拜拜拜~」我頭都沒抬,邊看自己的手指邊說瞎話。
在聽到重物落地並且開關門的聲音之後,我放下了還舉在空中看的手指,雙手合十滿意的放在肚子上準備閉眼睡覺。
不得不說這裡的人真好騙。
雖然不知道現在的季節,但屋裡溫度非常的涼爽,即便我穿著職業范兒十足的連衣裙我都沒有因為這樣的厚度感到悶熱。
深呼了一口氣,我慢慢的閉上雙眼。
這個時候就差一個毯子了。
我剛這麼想,一個遮天蓋日的感覺一下罩住了我的頭。我猛的睜眼,一床不大不小的嬰兒毯牢牢的蓋住了我的頭。
這個位置就非常精準了,因為多一寸少一寸我都會覺得他是想往我身上蓋。
扯下滿是孩童奶香氣味的小毯子,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我仰視著正在俯視我的小孩。
「小孩你不累嗎?」我翻了個白眼,把小毯子蓋到了身上。
成熟的大人一般是會對熊孩子視而不見的,只有漠視才能打敗驕縱。
我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覺。這一次我才剛閉眼就感覺頭皮一疼。
生氣地坐起來,身後的小孩因為抓著我的頭髮腳步不穩,啪嘰,摔倒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無視掉扯住我頭髮的疼痛感,雙手交叉做出了「打咩」的手勢:「你不要哭啊!千萬不要哭!來跟我學,不!要!哭!」
比起小孩我更討厭小孩哭的聲音。
小孩歪著頭看著我,含糊不清的正在跟我念「噗……嗷……苦……噗……咬苦!」
我一看,還挺聰明!稍微有些來勁了,繼續教他:「對對對,不要哭啊~知道什麼叫做不要哭嗎?就是……嗚嗚嗚……不行不可以嗚嗚嗚,叫做不要哭。」
小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一直跟著我念。不得不說,這孩子其實很聰明的,只是學了幾下就不會了不要哭這個詞。
我非常滿意的沒扯回我的頭髮而是讓他繼續攥著,重新躺下繼續閉眼。
我感覺我要睡著之際突然心生感嘆——我可真是教育界的鬼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