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做保安的第十天

這兩個木屋並非是並列關係，離山路近一點的那個木屋大門外敞，裡面看起來還有一些生活過的痕迹。靠山頂一些的那個木屋在年份上看起來就很古早，和另外一個相比完全呈現出了防晒前和防晒后的區別。

我放緩腳步靠近了一些才看清，木色泛黑的木門上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符紙，而符紙下，是相互纏繞在一起的鐵鏈和銅鎖。

通常這種門一般會出現在恐怖電影里，要是不出意外的話裡面肯定關押著一個宗教不正確的產物。

我把耳朵貼到門上屏息靜氣，然而並沒有在裡面聽到絲毫聲音。

我不信神佛，只信科學。我相信任何封建迷信的源頭都是可以用能量守恆定律解釋的，再不然就是量子力學。

果斷的撕下一張符紙觀摩了一下上面的字，字跡的潦草方式不亞於醫生留在病曆本上的處方單。

上面的意思我一點都看不懂，但這不影響我準備把這些符紙全部清理下來的決心，畢竟放眼看去這門上貼的歪七扭八的符紙實在是為難強迫症。

我一口氣把門上所有的廢紙都撕下來丟在一邊。我有點想考慮把這銅鎖也撬了，出於手上沒工具，便暫時放棄了。

天在不知不覺中黑了下來，這個地方連電力都沒有接通。我撿了些柴火用剛剛撕下的廢紙作為助燃材料點了一小堆篝火。

小女孩在我忙著點火的時候便從馬車上下來了，我能感覺到，她仍在怯生生的偷看我。

「小孩，想吃面嗎？」

我鑽進牛車裡打開了糧食儲蓄包，裡面除了一開始我準備的壓縮餅乾和麵包以外，還有村長準備的一堆速食麵。

見小孩沒有理我，我默認她和我吃一樣的，便從袋子里拿出了兩包速食麵。

不得不說，村長真的很細心，我在那幾包物資里找到了各式各樣的鍋。

在我更想深入的感謝一下村長的全面時，我發現我找到鍋的那一包物資好像不太對。

這包東西里除了鍋具之外，竟然還有雞毛撣子，一雙拖鞋，晒衣架等生活用具。

難道是村長拿錯包袱了？

我突兀的想到臨別前村長在枷場村門口和我說話時的口誤，頓時恍然大悟且對於安若阿姨產生了拔地而起般的敬畏之心。

這些都是御夫寶具啊。

妥善的把那袋物資收拾好，要是有機會能回到六神村我一定要把這袋東西好好的交還於安若阿姨。

從其他包裹里翻出兩瓶水和一條毛巾，一瓶拿來煮麵，另一瓶，我用它浸濕了毛巾，準備給自己擦擦手，給小孩也擦擦手。

我接受可以不洗澡，但是不能接受不講衛生。

用濕潤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跡和爬山時沾染到的塵土后，我拿水重新洗了洗擰乾，走向了小孩。

「小孩來，擦擦手。」

我把毛巾遞給了她，不過小孩仍不為所動。

嘆了口氣，我半跪在地上，握起她的手給她輕輕的擦拭。

女孩的手上滿是我的血，那些乾涸的暗紅的血跡讓她的兩隻手看起來像受過重傷。

「無論在哪，我們都要講究衛生，特別是雙手。」

我將她的手背擦乾淨后，翻到手心朝上繼續擦拭。她有些抗拒，努力的想抽回手，不過我沒鬆手，反而握著她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在恢復記憶之前，我或許還算得上對小孩有足夠的耐心，即使當初在五條家面對那麼熊的五條悟，我多半都是忍下了。但現在恢復了記憶，過去的習慣和認知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我的性格以及對待事物的方式。

耐心，友善，在我身上已經變成了一種知識範圍，不是一種內在涵養。

我感激小孩的救命之恩，所以我會在我可以忍受的範圍內照顧她，甚至是教導她。不過在教育上，我一向喜好恩責並重。

「乾淨的雙手才會讓你沒有心理負擔的去做另外一件事。當然最重要的，是可以讓你至少不會因為不衛生而感染疾病死掉。」

這個道理是我老闆教我的，記憶的缺失導致我記不清那個時候我到底幾歲了，但是我依然記得老闆握著我的手和我說的這句話。

「嗯。」

小女孩意味不明的回應了一聲，我姑且算她聽明白了我的話。

將她雙手擦凈，我把毛巾放在了一邊開始煮麵。速食麵的烹飪並不需要太長的時間，等水開后把面給下了，沒過多久就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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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妖怪嗎？

坂上美壓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偷偷觀察著忙碌的女人。

在坂上美的認知里，人死了是不會復活的。人受了重傷也不會馬上就好。但這個女人，明明受了那麼重的傷，竟然一下就好了。

天性謹慎的坂上美不禁懷疑起對方的真實性。她小的時候聽過姐姐和她講過的故事，在黃泉，有一種怪物，他們會不老不死，以吃小孩為生。

她們會裝扮成小孩子近親的家人的模樣，在一步步騙取信任后將小孩吃掉。吃的小孩越多，怪物就越強，不僅不老不死，還不會受傷。

目前來說，這個女人已經完全貼合了那個故事。

所以她會吃掉她嗎？

坂上美看著女人拿著毛巾向她走來，看來她猜對了。這個女人喜歡吃乾淨的小孩，她要把她擦乾淨準備吃了。

她真的有些想逃跑，但是看到那張神似姐姐的面孔后，她猶豫了。

坂上美真的太想姐姐了，孤魂野鬼要是有一天能見到親人，就算魂飛魄散也沒關係吧。

如果是被像姐姐的妖怪吃掉，就算很痛也應該能笑出來。

坂上美放棄了逃跑的念頭，順從的讓女人用冰冷的毛巾擦拭她的手。可是裹著冰水的毛巾太冷，手有殘疾的地方被彷彿冰塊的毛巾碰到就會很疼，她下意識的想要抽回手，卻被女人牢牢的抓住。

她有些委屈的想，果然是妖怪，根本也不在乎她的感受吧。

女人卻開口解釋了，語氣淡然，但是句句話都是關心。

坂上美錯愕，這個女人竟然為她著想，她真的是妖怪嗎？

她彷彿變成了鋼琴上的節拍器，隨著對方每一個行為，開始搖擺不定。

擦完了手，她們就沒再有過交流。直到女人給她端來了一碗面。

坂上美已經很久沒有正常的吃過一頓飯了，從她來到這個村莊開始她好像就再也沒有正兒八經的拿起過碗。

多數時候，她都是偷偷在地上撿吃的。

從女人手上接過瓷碗，滾燙的碗邊讓她拿起後下意識的想放下，但她還是忍住了。

她生怕這麼放下了，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觸碰到碗。

坂上美是個很能忍耐的小孩。

手被燙的生疼她依然也可以面不改色的偷瞄旁邊女人的動作。

女人肯定是妖怪，如此滾燙的碗邊，也面不改色的捧著，她甚至還赤手拿起了燒的通紅的鍋。

看著女人單手拿著鍋往碗里倒湯，坂上美迅速轉移了自己的視線。

看著自己手上的筷子，坂上美開始犯難了。

其實她並不會用筷子，她的認知裏手就是工具，她也沒有機會用筷子。

學著女人拿起筷子的姿勢，她笨拙的想要夾面吃，可惜失敗了。

她的雙手手指都曾經被那個男人用結實的木屐碾踩過，她的中指和無名指早就不能正常的使用了。拿起筷子對於她來說太難了。

還是用手吧。

坂上美小心的把筷子放在懷裡，往衣服上蹭了蹭右手，準備把右手伸進滾燙的面里時，身旁的女人出聲了。

「小孩，你的手怎麼了。」

坂上美嚇得一驚，鬆開拿碗的左手，猛地將雙手背在身後。

碗失去了握住它的力，摔在了地上，帶著湯麵散落了一地。

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坂上美腦中的某根弦「啪」的一聲，斷了，她低著頭痛哭了起來。

她可能要被吃掉了，甚至更慘一點，吃完就被扔掉了。妖怪都不喜歡做錯事的小孩，所以她會被殘忍吃掉扔進垃圾桶里嗎？

坂上美想起了曾經見過的那隻斷腿的幼貓，和她一樣，被拋棄在了垃圾桶里自生自滅。

她向它伸出了援手，細心照顧，把自己撿來的捨不得吃的都餵了幼貓。

可是最後面對的只有幼貓發臭的屍體，甚至還因為她短暫的離開，屍體被未知物啃食得七零八落。

無論是那隻幼貓還是她，從被拋棄的那一刻開始她們就喪失了活下去的條件。

所以現在終於輪到她了是嗎？這個妖怪會怎麼對待她呢，會把她也啃的七零八落然後丟進垃圾桶嗎？

這一次坂上美累了，她不想再逃了，因為結局永遠都是一樣的，就算妖怪不吃了她，她有一天被這裡的村民發現，也只會成為垃圾桶里的那具屍體，一切都是時間問題。

正當坂上美已經決絕的做好赴死的準備時，女人拿出了紙巾開始擦拭著她的臉頰。

「多大點事啊，我一會再煮一碗不就好了。」

她聽到那個女人在這麼和她說。

「來，抬頭，擦個鼻涕。眼淚要和鼻涕混一起了。」

坂上美聽話的抬頭，下意識的睜眼，聽說妖怪要吃人的人時候會露出真面目，她沒有在女人的臉上看到青面獠牙的面孔，反而看到的一種很平靜的表情，不是冷酷和漠然，就像坂上美記憶里那片帶給她安寧的湖面，平和且讓她安心。

「來，擤一個。」

帶著花香的紙巾蓋住了她的鼻子，她聽話的讓女人幫她的鼻涕眼淚都給擦乾淨。

坂上美現在又有了新的想法，不老不死也不一定是妖怪。萬一是神明呢？會不會是神明聽到了她的祈禱，所以變成了姐姐的樣子來拯救她的呢？

「好了，可以讓我看看你的手了吧。」

坂上美有些遲疑，但還是把手放在了女人攤開的掌心。

她決定信任這個女人，無論對方到底是什麼。如果是妖怪，她心甘情願被吃掉，如果是神明，她就做神明最忠誠的信徒，如果是人類，她就拼上性命保護好她，彌補當年沒有保護姐姐的遺憾。

吃過很多苦的小孩到底要吃多少甜才能滿足，其實不需要很多，往往一絲甜，就可以得到滿足。甚至能為了那一絲甜死心塌地的再去經歷加倍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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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我一直忽視了身邊這個小孩的心理情況，這就導致了發現問題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這是我忙於尋找證據不去關注身邊人而產生的惡果。

握著小孩的雙手，十指的不自然我竟然現在才發現。

啟動了義眼進行掃描，雙手的骨頭除了大拇指和食指的骨頭是正常，其他的手指都有著不同程度的骨裂。最嚴重的是右手的中指和小指，完全是骨折的狀態。

最讓我自責的是，右手的輕微燙傷。應該是剛剛被面燙的。這是我的粗心導致的，從蘇醒后開始，這幅身體的痛覺神經已經被我單方面的用系統阻斷了。因為雙眼和右腿的折損程度，雖然已經修復了，但是疼痛是不可避免的。為了讓疼痛不影響我找尋證據，我直接系統內隔斷掉了。

這就意味著了，我的四肢包括身體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剛出鍋的面通過瓷碗的導熱，連正常的成年人都不可能長時間的捧著，更何況一個小孩。

「對不起，是我的問題。我沒有考慮到這個碗太燙了，而且你的手指情況也不適用於筷子。」

我放下小孩的雙手，重新拿了包面和一個叉子出來。

把叉子遞給小孩，「你用這個吃會方便些。」

小孩接過叉子后，我又拿起鍋重新給她煮了碗面。

在我煮麵時，小孩默不作聲的坐到了我身邊。

「怎麼了？」我停下手中攪面的手。

「名字……」

「我的名字？唔……」

我有點想說六神原子，畢竟這個身體是她的。但是想到我已經找回了自己的名字了，出於私心，我告訴了她我的真名。

「我叫原柯，你記住了。」

「原……柯……」

小孩念叨了一遍后，又扯了扯我的衣角指著自己「我的名字……」

是要和我自我介紹了嗎？

看鍋里的面熟了，我便索性將鍋放在了地上讓面稍微冷卻一些。

「你說吧，你叫啥？」

「……你給我取一個吧。」

我有點愣，這是幾個意思。我給取名嗎？多少我覺得有點不合適，雖然是生死之交，但給人取名又不像給寵物取名那麼隨便，給寵物取名寵物不一定認，可小孩長大后要用一輩子的，身份證戶口本，哪樣不需要填寫名字。

「我取不太行，要不你自己想想？」

「不！不要！你取！」

這小孩倔的慌。

我有些犯難，「真的不合適，名字是很有意義的而且要跟隨你一輩子的。你還是自己取吧。」

顯然我小瞧了小孩的執著，直到面晾好了，碗也不燙了，她就是不吃。拽著我的衣角和我死磕，彷彿我要不給她取名她就要絕食餓死。

我被磨的沒辦法了只好退步，「這樣，我給你取個小名，正式的名字你以後自己取。」

看我也非常的堅定，小孩沒有辦法只好點了點頭。

小孩執著的赤色雙眸給予了我起名的靈感，「你看你的雙眼那麼漂亮，要不小名叫兔美吧。」

「兔美？」

「對，一般叫做兔美的人，都非常厲害，甚至還有做偵探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