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們的回憶(二)
看著暈倒在地上的妹妹,五條雄一郎感覺自己太陽穴突突跳。
「誰能告訴我,五條柯這是什麼情況。」
「家主這……」
「我弄的。我要她陪著我。」五條悟冷漠的說道。
「你準備讓她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在你身邊生產咒靈是嗎?不行。她的精神狀態不穩定。」五條雄一郎乾脆拒絕。
「如果她的精神狀態穩定就可以陪著我了是嗎?」
「對,等她精神狀況穩定了再說。」
五條雄一郎並不覺得自己的妹妹能夠正常和他們任何人溝通,所以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好。帶到外面弄醒她。」
僕人把女人帶到了外面通風的地方,給她餵了兩顆醒酒藥。
沒過幾分鐘,女人有想要蘇醒的徵兆時五條悟便悄然回到了三樓遠距離觀察,他並不認為此刻自己適合出現在五條柯面前。
正如他所料,那個熟悉的五條柯回來了。
*
在五條雄一郎記憶中,自己為數不多的和妹妹平和相處的時間,都是在她五歲左右。那個時候的五條柯還沒有到覺醒咒力的年紀,她就像開在庭院里的那株鈴蘭,讓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會因為心泛憐愛為此駐足。
但幼時的五條柯並沒有因為族人們的寵愛而泛濫的播撒自己的親近,她只會親昵的叫五條雄一郎歐尼醬,還會附贈一個奶香味的擁抱。這獨享的偏愛收穫到了對等的忠誠,五條雄一郎在諸多兄弟姐妹里只對五條柯賦予真心。
溫情在並沒有長久的落在這兩個兄妹身上。
等五條柯慢慢長大了,五條家發現她沒有咒力的時候,辱罵以及毆打變成了家常便飯。
在強者的世界里,平庸就是一種罪過,更何況在御三家。
知道自己妹妹沒有咒力那一天,對於五條雄一郎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他被禁止接觸自己的妹妹。
那個會親昵的擁抱他的妹妹從那一天之後變成了性情不定的女孩。雖然五條家沒有禪院家那麼嚴苛,非禪院非咒術師,非咒術師非人。
但是封建的制度以及古板的觀念,讓一個純良的女孩變成了一個用失控的情緒保護自己的瘋子。
五條柯13歲的時候,當時的五條家主也就是五條雄一郎的父親,把自己親生女兒關進了精神病院。這一關,關了整整三年。
五條柯16歲的時候,終於從精神病院回來了。她回來那天,就是五條雄一郎當上家主的那一天。
那年五條雄一郎54歲,他成功熬死了父親,弄死了兄弟,以獨子的身份繼承了整個五條家。當天,大廳大擺宴會。那是五條雄一郎時隔十一年後第一次見到16歲的妹妹。
16歲的五條柯,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在家人們紛紛祝賀他當上家主的時候,他的妹妹當著他的面用破碎的瓷碗割腕自殺。
喜宴在那一天差點變成白事,也就是那個時候五條雄一郎決心把五條柯送走。
後來過了很多年,在一本雜誌上,他又見到了自己的妹妹。此時的五條柯是一名成功女性,她在學術雜誌里侃侃而談她的求學經歷,但是對於她的家庭她隻字不提。
人性總是這樣,對於唯一和絕版這兩個字眼都有著天然的偏好。五條雄一郎在情感上終究也是個凡夫俗子。
他對唯一的妹妹突然泛起了洶湧的思念之情。
明明是膝下兒女雙全,享著祖孫三代的福。卻偏偏開始對五條柯產生執念,只將對方認作親人。
兒女也勸過,覺得那是無緣的族人。但五條雄一郎每次都會呵斥子女,且嚴厲告訴他們,這是血親。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五條雄一郎在某一天決定行動,他用了很笨拙的辦法接近自己的妹妹。
他每天會準時出現在五條柯在大學的課堂上,他會坐在最後一排注視著講台上熠熠發光的妹妹。
這樣的單方面陪伴持續了沒多久,五條柯有一天找上他了,可惜開口就是讓他心寒的問話。
「先生您好?請問您也是這的老師嗎?」
五條雄一郎澎湃了幾個月的熱血在這一句話之下,冷卻成了寒冰。就像是報復心態一般,明明他可以慢慢讓五條柯接受他只是作為兄長的關心而出現的,但因為那句話的打擊讓他不理智的,自報家門。
「我是五條家家主,五條雄一郎。」
他本來只是想懲罰一下遺忘了自己的妹妹,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她。可他似乎忘了,那些年五條家對於五條柯的折磨是多麼慘無人道。
他只是短短的一句話,甚至還沒說明來意。五條柯竟然當場崩潰了。
原本朝她笑臉吟吟的妹妹,突然臉色發白,神情緊張的摔倒在地,她開始出汗,焦慮,甚至當著五條雄一郎的面用桌上的水性筆扎進了她的大腿。
五條雄一郎呆住了,就像被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
他又想起了那場血色宴會,那些刺眼的血紅玫瑰這次從手腕上轉移到了大腿。
擊暈了五條柯,為她撥打了120。等救護車來了,五條雄一郎恍惚著離開了。
到家之後,族人給了他一個驚天的驚喜,新出生的孩子擁有六眼。這大悲大喜之下,五條雄一郎竟然病倒了。這一病,病了將近一年才痊癒。生病的那一年裡,他按照歷代神子留下的書籍像供奉神明一樣對待著這個孩子。病痛與思念讓他無暇顧及,養育神子的對錯。
病好了之後,如潮水般的思念又開始吞噬他的理智。這一次他沒有再草率的與五條柯相見,他派出了一小隊五條家的暗衛每天監視著五條柯的生活,保護她,並且默默的圈住她。
想著有一天能讓她回家。
為了這個執念,五條雄一郎不惜向族人編織一個又一個的謊言。讓所有五條家的族人都覺得,五條柯是因為事業無法回家。這之中被洗腦最成功的就是五條心一。
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五條柯主動坐上車回了五條大宅。沒有瘋魔的表情,平靜甚至迷茫。像是變了一個人,但是無論面貌還是名字依然是他的妹妹。
五條雄一郎詭異的感受到了滿足,他不相信是自己妹妹回心轉意。他更願意相信五條柯是當初的精神疾病複發了,出現了錯亂。畢竟他曾經去那家精神病院了解過,五條柯當時患有精神分裂症。
如果這個此刻的人格是小時候的五條柯該多好,暗中觀察著一切的五條雄一郎卑鄙的想著。
這個人格沒堅持多久便切換了,瘋狂的妹妹又回來了。她的嘶吼以及瘋癲讓五條雄一郎意識到,主人格的妹妹不可能留在五條家。可那曇花一現的另一個人格在不斷刺激著他的陰暗面。
反正都是妹妹,他憑什麼不能留下他最喜歡的那個。
五條雄一郎沒有想到,最先解決了這個問題的竟然五條悟。
他渴望從前的妹妹,五條悟渴望一個靈魂相似的知己。比起他魯莽的做法,五條悟辦法可靠且有用。
他想要的五條柯真的被穩定的留了下來。
五條雄一郎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值了,在他作為家主的期間,家裡出了一個百年難遇的六眼。而他牽腸掛肚的妹妹,乖巧可愛的留在了他的身邊。
只要五條柯依然在他身邊,他就覺得他不是舉目無親的人。五條雄一郎病態的想著。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五條悟看著五條柯的眼神讓他極其難受,就像妹妹要被搶走了一樣。
神子不應該被七情六慾所阻擋。
看著面前乖巧喝茶的妹妹,五條雄一郎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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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柯被成功留下來,這一點五條悟並不覺得奇怪。老爺子藏的嚴嚴實實的那些行為,只要在五條家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回到三樓,沒等多久,老爺子帶著五條柯過來了。
他們竟然想同化她。
五條悟從前對於這幫盆栽舉行的這個儀式都是持無所謂的態度。但今天他有些生氣。
對於兩歲的他而言,和盆栽做一樣的事,就會變成盆栽。他好不容留下的人,現在老爺子竟然想搶走。
道德觀念還沒有樹立起來的小少爺氣的當場想要釋放一個蒼時,五條柯被推出了人群。
她會怎麼祝福呢?莫名的,五條悟腦海里蹦出來這麼一句話。
她會隨從主流和盆栽一樣說出古板的話,還是讓他眼前一亮呢。他沒有急著生氣反而期待。
五條悟永遠可以相信五條柯,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他聽到她無奈的開口說,「我祝你早日脫離苦海。」
五條柯說完就想跑,走之前竟然還和他做了一個鬼臉。
小少爺在她走後突然開懷大笑。他太開心了,開心到忘了在一堆盆栽面前保持他冷酷的形象開始放聲大笑。
從出生到現在,這是他最開心的時刻。無論是被那個鬼臉取悅到了,還是那句不倫不類的祝福詞。
如果這個地方是苦海,那麼他一定要死死的抱著五條柯這根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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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去的五條柯沒多久就被押著回來了,她的主人格又出現了。
知道了喝酒能讓他們想要的人格回來后,五條悟反而不急了,開始用不同方法實驗。
「你們!放開我!!我要去告你們非法囚禁!!」五條柯拚命掙扎,企圖想要撕咬身邊抓住她的人。
「試試看敲暈她,五條柯能不能回來。」五條悟對著老爺子說道。
老爺子冷哼一聲上前一個手刀打暈了五條柯,便吩咐五條心一細心照料。果然,沒過多久五條柯醒了。
五條悟本來想把她帶回三樓,沒想到老爺子捷足先登把人帶走了。他不開心的抱著手在三樓的門口等,反正他也看得到老爺子和五條柯在幹嘛。
快到飯點的時候,五條柯被送回來了,還帶著三本他討厭的書。
那三本書五條悟再熟不過了,當初教他說話的老爺子,每回上課念的就是這三本書。那可是來回念,反覆念了好幾天。
難道,終於輪到五條柯念了?
為了避免五條柯走上盆栽之路,小少爺連術式都沒來得及用上,直接肉身飛撲。
雖然最後戰況慘烈,但他還是成功的破壞了那三本罪惡之源,保下了五條柯沒有被毒害的雙眼(其他原柯早就看完了)。
當小少爺邀功式的看向五條柯是,竟然在她眼裡看到了三分震驚,兩分嫌棄以及五分的幸災樂禍。
他委屈極了。
五條柯這個笨蛋都不知道他為了保護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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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穩定住這個人格,當天夜裡五條悟和五條雄一郎兵分兩路開啟了曲線救國的模式。但是二人又很有默契的雙雙給對方使絆子。
五條悟的計劃是趁五條柯睡著後主人格替換的那一刻把主人格一點點灌醉。這樣主人格醉酒的時候,也就是第二天另一個人格起床的時候。
而五條雄一郎的計劃則是,在五條柯睡著后,主人格切換時給主人格吃安眠藥,讓她一直睡到藥效失靈,副人格切換。
這兩個計劃其實都不怎麼人道但是如若真的實施起來效果拔群,偏偏二人熱衷於給對方使絆子。
五條雄一郎專門了一堆人派人大晚上守著五條悟不讓他下三樓,五條悟則是提前把五條雄一郎的安眠藥藏了起來。這就導致了,那一個晚上可謂是雞飛狗跳。
五條雄一郎找了半宿的葯,五條悟為了躲盆栽只能提前藏進五條柯的房間。
小少爺其實沒怎麼進過別人的房間,因為整個五條大宅就屬他房間最大。所以習慣了開闊的房間,半夜躲進五條柯的房間時,他走兩步居然就走到床上了。
最糟糕的是,還被五條柯發現了。
想了想上上次人格切換,好像是被他嚇的,五條悟決定把五條柯給嚇暈。
他的計劃實施的很成功,唯一讓他不滿的是,為什麼五條柯要逃。
她難道不喜歡他嗎?
想到這一點,小孩生氣了。他不允許他的浮木不喜歡他,因為他很喜歡她,就像喜歡甜食一樣。彷彿標記自己的玩具一般,在五條柯準備奪門而出時,他惡狠狠的咬了一口她的手腕。
二歲的五條悟對於喜歡這個詞,學會了嘴巴表達。當然是字面意思的嘴巴(牙齒)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