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西夏國殤(6)
李惟忠來到了如意樓客棧,問過店小二,走到耶律鑄房前,舉手叩門。片刻,耶律鑄拉開房門,見是李惟忠,愣了一下,立刻偏身將李惟忠讓進房內,觀察了一下門外,隨即掩上房門。
未等李惟忠開口說話,耶律鑄即拱手說道:「惟忠兄,多年不見,那日未曾當堂相認,實因受家父之命另行它事,不便暴露身份,惟忠兄勿要見怪。」隨後,竟將耶律楚材命他接近古爾王妃,觀察王妃一行動向的目的主動說了出來。
李惟忠見耶律鑄不加隱瞞主動說出了實情,一時竟也不知如何是好,神情不免有些不自在。耶律鑄見李惟忠如此,心裡已經猜出了八九分,目光探詢的望向李惟忠,問道:「惟忠兄已然與王妃見過面了?」
李惟忠一時語塞,猶豫了一下,接過耶律鑄遞過的茶水飲了一口,默默點了下頭。像是印證了自己心中的揣測,耶律鑄沒再言語,但是臉上卻沒有絲毫埋怨之色,相反表情倒有絲如釋重負。
這二人均是極為聰慧之人,稍稍交流,雙方均已心知肚明,且都是內心坦蕩的君子,不屑於用謊言相互欺騙。
尤其耶律鑄對監視王妃的任務本就不心甘情願,如今被李惟忠和王妃識破,耶律鑄非但不惱,反倒覺得是時候抽身而退了。但是,父親大人那邊該如何交代呢?
耶律鑄沉思了一會兒,對李惟忠說道:「惟忠兄,小弟即刻前去向王妃姐姐致歉,說明原委后即返回蒙古大營復命,日後就拜託惟忠兄妥善照顧王妃母子二人。」
李惟忠急忙一拱手:「耶律大人正明公道令惟忠欽佩之至,照望王妃母子乃惟忠分內之事,請大人放心。」耶律鑄扶住李惟忠雙臂:「我二人乃總角之交,本就是兄弟,萬不可過於拘禮,有惟忠兄照料王妃母子身邊,愚弟自可放寬心。」隨後,二人攜手出了如意樓,一同前往錦瑞隆。
古爾王妃回到錦瑞隆,是越想越氣惱,雖然還沒搞清楚耶律楚材派兒子改名換姓接近自己的真實意圖是什麼,但是明擺著監視自己的用意必是有的。回想當年在六盤山行宮時,耶律鑄和劉仲祿二人知書達理,對自己也算是尊重和照顧有加,時不時還經常開導自己,故而對耶律楚材還是心存諸多好感,但如今這種被人欺騙和監視的感覺卻令人如芒在背,心中極不舒服。
想到這裡,古爾王妃不由心生去意,然這錦瑞隆里還有幾個耶律鑄的手下在幫忙打理,不便太過明顯。於是,古爾王妃獨自走進內室,悄悄收拾起隨身物品,然後想趁其他人不注意,帶著哈布日和婢女離去。
這內室是平日王妃等人忙碌間隙時休憩的地方,有些衣物就放在這內室的櫃匣里。古爾王妃打開匣屜,將欲帶走的衣物拿出整理。翻到一個屜子時,有一個壓在下面的小布包露了出來。古爾王妃停頓了一下,將小布包拿出,慢慢展開,一隻晶瑩剔透的祖母綠手鐲靜靜的躺在那裡。
這手鐲正是當年在長春觀時,成吉思汗送給王妃的那一隻。古爾王妃雖說對金銀珠寶不甚有興趣,但是離開長春觀時發現成吉思汗離世后留給自己的唯一一件遺物就是這隻手鐲,當時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鐲帶在了身邊。
看到這隻手鐲,不知怎的,那十幾年在長春觀的日子一幕一幕都浮現在了眼前。想著想著,王妃不自覺地又彎腰從床下拖出一個布包,展開外面包裹的油布,裡面正是丘處機交給自己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緙絲圖。王妃將畫軸小心展開,獃獃的看著畫面。
雖說與成吉思汗在一起的十幾年裡,沒少仇恨和憤怒,但是也有那算是逍遙自在的一段時光,何況還有了如此一個聰慧伶俐的親骨肉哈布日。不知不覺,古爾王妃的眼眶已經濕了。
正出神間,忽聽背後一聲輕咳,古爾王妃霎時回過神來,回頭看見李惟忠和耶律鑄不知何時走了進來。
耶律鑄和李惟忠進了錦瑞隆,見哈布日與婢女、侍從們正在忙碌,環顧一圈沒見到古爾王妃,就徑自走進了內室,正看到古爾王妃坐在床沿上,捧著一幅緙絲圖發獃,床上已收拾了一些衣物,二人已然明白了王妃的心思。
耶律鑄緊趨幾步,單腿跪地:「懇請王妃賜罪,小人耶律鑄愧對王妃!」
古爾王妃放下畫軸,別轉頭去,眼淚止不住就流了下來:「爾堂堂大蒙古國如何竟連一個夏國小民皆不願放過?!」
耶律鑄頭低得快垂到了地上:「小人絕無任何妄念,小人即刻就離開中興府,日後絕不再打擾王妃一二!」
古爾王妃緩緩回過頭來,看著匍匐在地這耶律楚材的兒子,雖說惱怒其一路跟蹤監視,但是想起這些時日耶律鑄無微不至對自己一行人的照料,竟對耶律鑄怎麼也恨不起來。
王妃嘆了一口氣,輕輕起身,伸手扶起耶律鑄:「罷了罷了,姐姐豈敢怪罪賢弟。此中興府既容不得吾母子二人,吾等離去便是!」
耶律鑄急得也快哭了出來:「如若姐姐還認我這個愚弟,就請姐姐留在中興府好生居住,愚弟從此往後絕不再叨擾!」
見古爾王妃沒再堅持,耶律鑄沖王妃深深一揖,轉頭出了內室,召喚隨從放下手中活計一同就往門外走,李惟忠急忙跟了出去,正在忙活的哈布日和三個婢女看得一臉愕然,但未敢發聲詢問。
正走到門口,耶律鑄突聽身後一聲呼喚:「賢弟!」回過身來,看見古爾王妃從內室走了出來,眼中竟是依依不捨:「賢弟若不嫌棄,願時常迴轉看望吾等!」.
耶律鑄眼中熱淚險些奪眶而出,硬生生忍住,耶律鑄對著王妃再次深深一揖,趕緊迴轉身走出房門,不想讓王妃看見自己已經從眼中流出的淚水。
李惟忠追出房門送別,耶律鑄從懷中掏出一大把銀票交給李惟忠,叮囑李惟忠一定照顧好王妃母子,隨後帶著隨從返回蒙古大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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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是指古時候驛站、茶館、酒肆、旅店等處負責侍應的人。意思是二老板,屬於一種友好的尊稱。「店小二」來歷:古代有一個服務員,叫王示,寫名字時豎寫,把示常常寫脫節,寫為二小,傳來傳去人們就說成小二了,後來人們就把旅館酒店中的服務人員稱為「小二」。
正明公道:成語,指正大光明。出自《醒世姻緣傳》。
總角之交:成語,出自《禮記內則》。總角:古時少兒男未冠,女未笄時的髮型。頭髮梳成兩個髮髻,如頭頂兩角。意思指童年時期就結交的朋友。
如芒在背:成語,出自《漢書霍光傳》:「宣帝始立,謁見高廟,大將軍光從驂乘。上內嚴憚之,若有芒刺在背。」芒:芒刺,草木莖葉、果殼上的小刺。像芒刺扎在後背上一樣。形容心神不寧、忐忑不安。
依依不捨:成語,形容感情很深,捨不得離開。
銀票:北宋的「銀票」是中國也是世界上最早的銀票。元朝以使用銀票為主。銀票由商人自由發行。北宋初年,四川成都出現了專為攜帶巨款的商人經營現錢保管業務的「銀票鋪戶」。存款人把現金交付給鋪戶,鋪戶把存款人存放現金的數額臨時填寫在用楮紙製作的卷面上,再交還存款人,當存款人提取現金時,每貫付給鋪戶30文錢的利息,即付3%的保管費。這種臨時填寫存款金額的楮紙券便謂之「銀票」。這時的「銀票」,只是一種存款和取款憑據,而非貨幣。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銀票」的使用也越來越廣泛,許多商人聯合成立專營發行和兌換「交子」的銀票鋪,並在各地設銀票分鋪。由於銀票鋪戶恪守信用,隨到隨取,所印「銀票」圖案講究,隱作記號,黑紅間錯,親筆押字,他人難以偽造,所以「銀票」贏得了很高的信譽。商人之間的大額交易,為了避免鑄幣搬運的麻煩,直接用隨時可變成現錢的「銀票」來支付貨款的事例也日漸增多。正是在反覆進行的流通過程中,「銀票」逐漸具備了信用貨幣的品格。後來銀票鋪戶在經營中發現,只動用部分存款,並不會危及「銀票」信譽。於是他們便開始印刷有統一面額和格式的「銀票」,作為一種新的流通手段向市場發行。這種「銀票」已經是鑄幣的符號,真正成了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