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西夏國殤（14）

李惟忠聽得此言，驚得渾身一顫，咕咚就跪在了地上，趴在地上連呼：「皇後娘娘賜罪！皇後娘娘賜罪！微臣罪該萬死，無視君臣尊卑，口無遮攔，千刀萬剮死不足惜，還望娘娘息怒，保重龍體！」

脫列哥那仍是氣憤難平：「那速不台老兒既是如此忠心，縱是天大的事務纏身何不親自來見本宮？！難道是怕本宮取了其性命不成？！本宮看其定是與那拔都、耶律楚材等人均是一丘之貉！」

李惟忠瞠目結舌，驚得說話都哆嗦了：「啟奏皇後娘娘，速不台絕無二心，微臣願以命相保！速不台如有絲毫反叛之心，微臣定會將其手刃，提其頭顱來見娘娘！事畢，微臣亦是自裁領罪！」

聽完李惟忠這一席話，脫列哥那這才轉怒為喜，差點噗嗤一聲樂了出來，急忙又將笑容憋了回去，假裝正色說道：「既是我兒惟忠作保，本宮暫且信那速不台一回。從此往後，我兒要將那速不台看牢了，若是膽敢有何風吹草動，定會將汝二人一道殺無赦！」

李惟忠慌忙磕頭如搗蒜：「謝太後娘娘不殺之恩！微臣謹遵聖旨，定會將那速不台一舉一動奏稟太後娘娘！請太後娘娘保重龍體！」連「鳳體」二字都不敢說出口了。

脫列哥那心裡樂開了花，李惟忠稱呼自己「太後娘娘」就是承認了貴由是大汗，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於是，暗自穩了穩情緒，才對李惟忠說道：「貴由過得些時日即將返回大營，汝且退下，在大營盤桓休整幾日，待貴由到了，汝兄弟二人好好親近親近。」

李惟忠急忙拜禮謝恩，道一聲：「遵旨！」從金帳宮中退了出來。

出了金帳宮，李惟忠這才發現一身冷汗已將衣服濕透，雖是盛夏，內心卻是深深的涼意。不由得心中感嘆：「君是君來，臣是臣。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啊！」

巴音、哈布日、齊大寶等人見李惟忠從宮中走出來，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雖然不明所以，也不敢上前詢問。

李惟忠吩咐巴音帶人將奉禮交宮中內務官卸載入庫，然後叫巴音領大隊人馬先行返回中興府向速不台復命，同時給古爾王妃帶個口信。這原本是商議好的計劃，李惟忠帶哈布日、齊大寶等人延緩幾日再出發，以方便行事，現在，有了脫列哥那皇后的旨意，李惟忠正好有了拖延回去的理由。

除了哈布日和齊大寶，李惟忠還留下了三十幾個兵從，這些人都是大夏的遺民，對李惟忠均是唯馬首是瞻，忠心耿耿，不怕走漏風聲。

將兵從都安排在都城的軍營落腳以後，因李惟忠多年未回哈拉和林，自然要去看望一些故人，於是領著哈布日和齊大寶騎上馬，帶了些禮物，首先去了監國府拜望托雷的妻子唆魯禾帖尼。

這位唆魯禾帖尼夫人是克烈部王汗的弟弟札合敢不的次女。蒙古草原上克烈部的首領王汗曾是鐵木真的義父，曾經幫助鐵木真對抗塔塔爾、蔑兒乞、札木合、乃蠻等部落。然而，隨著鐵木真實力的逐漸擴大，王汗感到了深深的威脅，於是派遣自己的兒子桑昆攻打鐵木真，卻被鐵木真擊敗。王汗不得不向外地逃亡，跑到乃蠻部落的時候，被乃蠻部落的人殺害了。

王汗的弟弟札合敢不為了保全性命，向鐵木真投降，並將自己的兩個女兒進獻給鐵木真。鐵木真見札合敢不的兩個女兒均是年輕貌美，心中大喜，於是就將大女兒亦巴合納妾，而將二女兒唆魯禾帖尼賜予了拖雷為妻。

唆魯禾帖尼與拖雷一起共生了四個兒子，分別是蒙哥、忽必烈、旭烈兀和阿里不哥。拖雷死後，掌管拖雷家族的重擔就落在了唆魯禾帖尼夫人的身上。

由於成吉思汗前往燕京長春觀時留下口諭，拖雷做了監國，大蒙古國的絕大部分兵力和財產實際都屬於拖雷家族管轄，這讓窩闊台頗為忌憚。窩闊台先是心生一計，親自向唆魯禾帖尼提議，想讓唆魯禾帖尼嫁給自己的兒子貴由，如能這樣，拖雷家族的兵力和財產都將歸附於自己的名下。

但是，唆魯禾帖尼非常清醒，明白這是窩闊台的計謀，以自己的孩子們都還小，需要在身邊照顧為理由，斷然謝絕了窩闊台的提議。

窩闊台一計不成，又心生釜底抽薪之計。窩闊台對唆魯禾帖尼說自己的兒子闊瑞兵力薄弱，希望唆魯禾帖尼能將帳下三個千戶的兵力分給闊瑞。

此時的拖雷家族實際掌管著九十六個千戶的兵力，按道理來說，分三個千戶出去是無關痛癢的事情。.

但是唆魯禾帖尼懂得如果開了這個口子，窩闊台就會更進一步的逐漸分化自己的軍隊，可唆魯禾帖尼又不好直接拒絕大汗的要求。於是，唆魯禾帖尼表面答應，實際暗中卻做了這三個千戶將士的思想工作。

果然，這三個千戶的所有將士對剝離出拖雷家族強烈反對。窩闊台忌憚拖雷家族的勢力，無奈只得作罷。

可見唆魯禾帖尼夫人實在是個秀外慧中的女強人。她的四個兒子成人後，也都逐漸手握重權，這為後來這四個兒子都成為了蒙古帝國的君王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雖然多年沒有回過哈拉和林，但李惟忠依舊輕車熟路，領著哈布日和齊大寶來到了監國府的門前。

值守的護衛幾乎都認得李惟忠，見到李惟忠自是開心地寒暄一番后，立即向夫人稟報。李惟忠等人跟著護衛走入府中，見美麗端莊的唆魯禾帖尼夫人正端坐在廳堂之中，臉上卻是一副肅然之色，見到李惟忠竟然沒有半分開心的樣子。

看見唆魯禾帖尼的神色，原本心情激動的李惟忠不明所以，不禁有點手足無措。李惟忠在拖雷府中生活了多年，雖說不是親生，但唆魯禾帖尼卻待自己如親生兒子一般，與蒙哥、忽必烈、旭烈兀和阿里不哥四人也如手足兄弟。

可離去多年後歸來，唆魯禾帖尼夫人冷漠的神情讓李惟忠摸不著頭腦，只得按捺住興奮的心情，上前大禮參拜：「母親大人在上，不孝之兒李惟忠前來拜見！」

哪知李惟忠剛說完，唆魯禾帖尼夫人立即回道：「何者為汝母？李將軍，吾兒乃蒙哥、忽必烈、旭烈兀、阿里不哥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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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丘之貉：成語，出自於東漢班固《漢書楊惲傳》。指彼此為同一山丘上的貉，比喻彼此一樣都是壞人，沒有差別；含貶義。

手刃：親自殺了某某。手，指親手。刃，名詞作動詞，殺。

盤桓：意思是徘徊；逗留。

君是君來，臣是臣：來自齊景公與孔子關於如何治理國家的對話。孔子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意思是一定要擺清自己的位置。

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意思是舊時封建禮教認為臣對君、子對父必須絕對服從，乃至死而無怨。

唆魯禾帖尼：克烈氏，是拖雷的正妻，蒙哥、忽必烈、旭烈兀和阿里不哥的生母。元憲宗蒙哥和元世祖忽必烈都做過元朝（大蒙古國）的帝王，旭烈兀在西亞開創了伊兒汗國，阿里不哥在1260年於蒙古本土被部分宗王貴族推舉即位，並和忽必烈爭位達四年之久。由於她的這四個傑出的兒子都做過帝王，因此她被後世史學家稱為「四帝之母」。

桑昆：克烈部末代首領王汗兒子。因也速該的兒子鐵木真認王汗為義父，與鐵木真成為安答。桑昆與鐵木真素來不和。鐵木真為鞏固與王汗的關係，曾提議將桑昆妹妹察兀兒聘與自己的長子朮赤，將女兒豁真嫁與桑昆之子禿撒合，但遭桑昆拒絕。后桑昆煽動王汗發動合闌真沙陀之戰，險令鐵木真部眾全軍覆滅。1203年，克烈部遭鐵木真攻打，王汗、桑昆敗退逃亡。桑昆隨即棄父而去，間接導致父汗被殺。桑昆先後逃亡西夏、吐蕃，在今新疆庫車一帶被殺。

監國：是中國古代的一種政治制度，通常是指皇帝外出時，由一重要人物（通常為皇太子）留守宮廷代為處理國事。也指君主未能親政，由他人代理朝政。成吉思汗指定窩闊台繼承汗位時，窩闊台還在遠方出征，無法回到蒙古舉行忽勒里台大會的選舉。這時拖雷擔任監國三年之久，直到窩闊台返回。這種監國是正式朝廷的代理元首。

釜底抽薪：成語，出自東漢班固《漢書枚乘傳》。指把鍋底的柴火抽掉，使其無法加熱；比喻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千戶：蒙古汗國和元朝國家體制。成吉思汗即位后，建立千戶制，將全國的人民和土地劃分為若干個千戶，由大汗分別授予與共同建國的貴戚、功臣，任命他們為千戶的那顏（首領），使之世襲管領。千戶下分為若干百戶，百戶下為十戶。這種分法史稱「領戶分封制」或「千戶分封制」。

手足兄弟：親如兄弟，情同手足。形容彼此之間的關係非常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