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獅子大開口
哪怕這時他能走過來給她一個擁抱,跟她說一聲「對不起」,她對他的恨,也不會如此不可救藥。
「救你?」
雲景天眯起了眼睛,
「你就忍心看著你姐姐因你而死?」
「父親就忍心看著女兒因姐姐而死,是嗎?」
雲夢牽的眼睛裡布滿絕望,這是一種錐心刺骨的絕望。
她的父親,親手把她推進了仇恨的深淵。
「好了,休再多言。」
雲景天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儘是冰冷,敷衍道,
「我答應你,會繼續尋找純陰命格生下的孩子。至於你,如果膽敢把你姐姐患病之事泄露出去半個字,我就讓你母親死無葬身之地!」.
雲景天說罷想走,卻被雲夢牽泣血的聲音給喚了住。
「父親!」
雲夢牽一把拉住了雲景天的衣袖,淚水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父親愛過母親嗎?愛過女兒嗎?哪怕一點點?」
「你母親去世,你也跟著糊塗了是不是?後續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我沒功夫在這裡跟你瞎耗。」
雲景天略略遲疑,最終卻仍是懶得回答她這個無聊的問題,甩開她,轉身便走。
身後,雲夢牽的聲音里已然少了之前的悲傷,忽然變得嘲弄起來:
「父親不想讓姐姐患病之事被世人所知,是怕世人知道,父親會不會拿他人性命去救姐姐,而惹來非議吧?」
雲景天的腳步猝然站定,轉過了身,逼視著她:
「你想說什麼?」
雲夢牽用帕子輕輕拭掉臉上的淚,竟笑了起來:
「如果世人皆知,要犧牲另一條人命才能換回上將軍女兒的命,恐怕父親多年來經營的忠孝仁義就會毀於一旦,我說的對么?」
「孽女,你要做什麼?」
「有父親在,女兒哪裡敢做什麼?左右都是一死,在所剩殘命里,父親能不能讓女兒過得好一點?」
雲夢牽走到書案前,隨手拿起一支狼毫,在手中把玩起來,接著道,
「父親不會不知道,這十幾年來,柳姨娘把持著上將軍府的中饋,一直剋扣母親與女兒的用度,女兒身上拮据,連個糖人兒都捨不得買。父親不如出手闊綽一點,一次性將之前剋扣的用度都給女兒補齊了可好?」
「你想要錢?」
雲景天眼眸微眯,似是沒想到她會提出這種要求。
雲夢牽將狼毫豎起來,笑著:
「不多,一千兩便好。」
雲景天盯著她,母親剛剛去世,她卻像早已看破紅塵一樣,不僅時時笑著,還有心思要錢?
這個養育了十幾年的女兒,他是越發地看不透了。
「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父親捨不得?女兒的命都捨得,區區一千兩……」
「葬禮過後,來拿銀票。」
雲景天沒有猶豫,如果一千兩就能堵住她的嘴、買了她的命,這筆買賣,划算。
想到什麼,雲夢牽又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實在清冷,看不出一絲感情:
「對了,葬禮過後,女兒還要送父親和姐姐一份大禮。」
「什麼大禮?」
「到時,父親就用母親的真正死因來與女兒交換,可好?」
雲夢牽歪頭一笑。
雲景天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葬禮過後,雲夢牽必須守孝三年,三年之後才能再談婚論嫁。
他怕與定南王的婚事生變,才執意要先辦婚事,再行發喪。
可如今羅寄風去世一事,已經弄得人盡皆知,他只能將此事稟告皇上,先行發喪,婚事再談。
再者,雲夢牽嫁給定南王本就是他放出的煙霧彈,只是為了安撫定南王,其實嫁與不嫁,對於他來說,根本就是無關緊要。
雲景天的腦海里,全是雲夢牽的笑,她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似乎有一種不詳的氣息,正從她的身上蔓延開來,漸漸籠罩住整個上將軍府…………
幽竹館內,和坦正在繪聲繪色地向玄蒼稟報他的所見所聞:
「爺,您猜二小姐後來去了哪?棺材鋪啊!這個二小姐啊,從前看她循規蹈矩,時時端著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從不違背上將軍的命令,如今可是好,敢公然跟上將軍叫板!上將軍為了明日的大婚,刻意隱瞞夫人去世之事,二小姐這麼做,卻是弄得滿城皆知,這葬禮不辦是肯定不成了,明日的大婚自然也泡湯了。這上將軍若是知道她在葬禮之前竟把自己嫁給了爺,不知會不會氣得暈死過去!」
玄蒼坐在書案前,手裡仍拿著雲夢牽今日送給他的那封信。
雲夢牽今日此舉大膽、放肆,相信很快這件事就會傳到雲家人的耳朵里,更會傳到皇家的耳朵里。
她如此孤注一擲,到底是為了什麼?
難道真如雲夢蝶所言,恃寵而驕,根本不把雲景天放在眼裡?
還是愛財如命,只是為了從他這裡套些錢財?
還有雲夢蝶的病……
正思慮間,敲門聲響起:
「玄蒼王子,我是二小姐身邊的碧春,二小姐有事求見……」
話音未落,門卻被「嘭」的一下推開了,雲夢牽抬腳就邁進了房間。
不是她不懂禮儀,而是像玄蒼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她尊重。
前世她倒是時刻謹小慎微,可是為她換來了什麼?
被算計、被虐待、被利用、被吊城門……最後慘死。
這一世,她要換種活法。
前世,她從未走進過他的房間,想來,前世的他們,交集幾乎為零。
她走到屋子中央,先是四下打量了一圈整間屋子,遂向玄蒼走來。
走到書案前,她朝著玄蒼淡淡一笑,伸出手:
「夫君,我來拿銀票和房契。」
聽見動靜,玄蒼便已將之前手上拿的信扣在了案上。
看了一眼雲夢牽伸過來的手,他不動聲色地拿起事先準備好的銀票和房契,繞過書案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看了一眼她臉清晰的指印,還有紅腫的雙眼。
她的所作所為讓他厭惡,可那張白瓷一般的小臉上指印實在紅得刺目。
他一出聲,竟是冷冷道:
「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