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爭吵
葉白和白榮回到金京的時候,金京城正在下雪,冬季的金京,雨雪交加,寒風刺骨,街邊的商鋪中紛紛點了取暖的爐子,三三兩兩的顧客閑適地坐在店裡說說笑笑,那些沒有跟著劉昶出逃的百姓們紛紛慶幸自己正確的選擇,如今的金京城,物資富足而廉價,城中再也沒有了凍死餓死的災民,每一個有困難的人都能得到救助,而這這在之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來了!」陸悅嵐和羅紅央二人知道葉白他們今日回來,早早就到了城門口等候,直到接近午時才看到大軍緩緩行來,羅紅央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叫道。
陸悅嵐也看見了,她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葉白在哪裡,但是隔得還太遠,她看了一陣之後就放棄了。
葉白他們很快就到了城門口,他與白榮都披著猩紅色戰甲披風,戴著銀制盔甲,英姿颯爽地騎在高頭大馬上,引得圍觀的姑娘們傾心了一大片。
羅紅央含著熱淚看著白榮的身影,白榮也看見了她還有站在她身邊的陸悅嵐,他的臉色有些複雜,緩緩勒住了馬。
葉白也看見了她們,他頓時看著陸悅嵐展顏笑了開來,也勒住了馬,與白榮一同翻身下來,走到她們面前,葉白道:「這天這麼冷,你們怎麼在這裡等?」白榮努力讓自己的視線落在羅紅央身上,問道:「冷不冷?等了多久了?」話是在與羅紅央說,耳朵卻聽著旁邊葉白與陸悅嵐的動靜。
「不冷,回來就好。」羅紅央含著淚帶著笑看著白榮,啞聲道。
算起來,夫妻倆婚後僅僅膩歪了兩個月,隨後就是長達一年的分離,羅紅央說不委屈是不可能的,特別是當初聽到白榮中毒昏迷,陸悅嵐守在他身邊有多辛苦,她在麒麟宗宗府就有多煎熬。
白榮看著羅紅央的淚眼,感受著她千盼萬盼終盼得良人歸的喜悅,心裡漫上無邊無際的愧疚,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處理這樣複雜的心緒,他只能將羅紅央攬在懷裡,道:「此處風大,回去吧。」羅紅央點點頭,他便攬著羅紅央躍上馬背,將她虛攬在懷裡,這才回頭看向葉白二人,道:「我們先走了。」
葉白眸色晦暗了一瞬,點點頭,道:「去吧,我們隨後就到。」白榮便策馬離去。
葉白則是先給隨行的副將交代了將大軍帶到兵馬司安頓,看著他們離去以後才回到陸悅嵐身邊,柔聲道:「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陸悅嵐點點頭,葉白便牽著馬隨著她的步子慢慢走著往皇城去,二人邊走邊聊著天。
「我哥哥能回來過年嗎?」陸悅嵐問道。
「他走了的話江州無人鎮守,所以……」葉白沒有直說,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不能回來了?」她有些低落地道。
「怎麼,有我陪著你不夠啊?」葉白低笑著摸摸她的頭髮,道。..
陸悅嵐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不一樣啊,你們二人都在才叫圓滿呢!」
「好。」他忽然沒頭沒腦地說。
「什麼?」陸悅嵐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問。
「沒什麼,快走吧,阿榮他們估計已經到了。」葉白笑著扯開了話題。
白榮他們果然早到了不少時候,葉白他們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梳洗更衣完畢,正與羅紅央在炭火燒得暖暖的偏廳說話,葉白回來也趕緊去了沐浴更衣,陸悅嵐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安排送了飯菜過來,府中其他人都已經先用過了飯,他們幾個隨便吃些,下午還要向白麒麟述職的。
說是述職,也就是將戰況再向白麒麟詳細說一遍,但當天下午述職的排場著實有些大,宗府的軍師和幕僚大大小小數十人都參與了,白齊芳父子也在,陸悅嵐和羅紅央也被請去參加,把個留在後宅的朱氏恨得牙痒痒。
葉白先是將這次的戰況說了一遍,添了一些戰報上所沒有的細節,說到將扶桑人落腳的島嶼炸毀的時候陸悅嵐就定定地看著這個男人,移不開目光了。
「嗯,很好,不愧是我嶺南養出來的好男兒,想必這一仗過後短時間內扶桑都不敢來犯了,我兒甚好!」白麒麟看著葉白與白榮,笑得心滿意足。
「今日大家來得這麼齊,一是述職,二,是有件大事需商議。」頓了頓,白麒麟向軍師示意了一下,鬍子花白的軍師便咳嗽兩聲,捋著鬍子站了起來道:「咱們麒麟宗奉天之道,討伐劉昶,解救黎民,現已初見成效,然,以宗府之名治國,終究是越俎代庖,因此,屬下請求宗主立國,以安百姓!」
此話一出,所有幕僚都站了起來,拱手抱拳大聲道:「請宗主立國,以安百姓!」聲音浩大洪亮,幾乎要將屋頂掀翻。
陸悅嵐垂了眸子,唇邊隱隱露出一抹冷笑:她兄長與張平隨著葉白和白榮出生入死征戰四方,如今竟連立國這種大事都無須在場,他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憑這些躲在幕後的縮頭烏龜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決定了?
「慢著!」葉白有些慵懶的聲音響起,他斜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道:「我們嶺南四大統帥只到了兩個,各位先生們,是不把其他兩個放在眼裡嗎?」
「二公子此言差矣,嶺南有四大統帥不錯,但是說到底,大家都是歸屬麒麟宗,為宗主做事,宗主才是家主,嶺南之主,既是家主,嶺南之主,那麼,家主做什麼決定,又何須屬下全部在場呢?既是統帥,那就將你們開疆拓土保家衛國的本職工作做好,至於國家該如何建設治理,那是智囊團該做的事。」其他人還未來得及說話,之前與張平爭吵過的那名秦姓幕僚就迫不及待站了起來,頂著葉白的話道。
葉白氣笑了,他仰天大笑了一陣,冷笑道:「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我等莽夫是沒有資格參與議事的是嗎?如今天下未定,今天不知明天事,先生就敢將我們這些流血賣命的一腳踢開,以後建國立朝了,我們這些粗人是不是就該卸甲歸田,把舞台留給你們了?」話是說給那秦姓幕僚聽的,無形的巴掌卻是一下一下扇在了白麒麟的臉上,扇得白麒麟臉色青紅交加,陰晴不定。
「二哥所言極是,秦先生,方才那番言論將我等殺頭賣命之人放在了哪裡?」白榮見自家父親臉色尷尬,出聲將矛頭對準了那名秦先生。
「好了!」一直沒出聲的白麒麟此刻才不陰不陽地出了聲,道:「原也沒打算今日將這事定好,只是想提出來商議一下,立國之事,四位大帥自然必須到場,秦先生方才那話也是過了,不免讓人覺得我麒麟宗鳥盡弓藏的,以後說話注意著點!」不痛不癢地說了幾句,白麒麟站了起來,道:「好了,既是張帥陸帥不在,那此事以後再議也罷,就這樣吧!」說完甩著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軍師和幕僚們見他離去,也紛紛各自臉色尷尬地告辭,葉白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著,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白瑞坐在坐位上看看白榮又看看葉白,想走,想了想到底沒有離開,一時間偌大的議事廳就只剩白榮夫妻,葉白,白瑞,和陸悅人了。
羅紅央被方才那劍拔弩張的氣氛嚇到了,此刻仍是臉色發白,不知道說什麼好,陸悅嵐唇角還是帶著嘲諷的冷笑,也一言不發,白瑞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頹然嘆口氣,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果真最是難處,我還是一門心思去掙我的錢好了!」
「大哥你發的什麼愁,咱們嶺南的經濟命脈都捏在你手裡,又怎需擔心卸磨殺驢這種事!」葉白冷笑著刺了他一句。
白瑞臉色微微變了變,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出來,陸悅嵐則輕輕笑了笑,道:「大哥不要多心,葉白他只是氣得狠了才說的氣話,並不是刻意針對於你。」
白瑞苦笑了笑,說:「陸姑娘多慮了,他再怎麼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還能不了解他?今日這事,確實是那秦先生說話過分,他生氣也是正常。」
「也不知道誰給這王八犢子的膽子,就敢大喇喇搶功勞,誰給他的臉!」白榮也氣得狠,拍著桌子罵道。
「若是沒有父親的授意,他們也不敢那麼說話吧?」羅紅央細細的聲音傳來,說的話卻不亞於一顆炸彈,把白榮炸懵了。
「你是說……父親他……就是這麼想的?」白榮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羅紅央。
其實也不怪他如遭雷劈,他這人在軍營待久了,向來沒心沒肺,不願意以惡意去揣度別人,往難聽了說,就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往好聽了說,就是赤子之心,可鑒日月。
陸悅嵐嘆口氣,站起來,道:「我先失陪了。」說完就轉身款款離去,她一走,葉白自然也坐不住,冷笑一聲也站了起來跟在她身後離開了。
「阿榮,你……還是防著點葉白吧,他畢竟與你不是嫡親的兄弟。」彷彿斟酌良久,白瑞才說出了這番話,用看地主家的傻兒子的眼神看著白榮說的。
羅紅央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她記住了陸悅嵐的話,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情況,沒有開口。
「大哥,從小你們教我的可是兄友弟恭,大家勁兒往一處使,現在長大了你教我防著與我一道拚命流血的兄弟?」白榮有些不可置信,反問了白瑞一句。
「你可真是……天真的可愛!」白瑞搖搖頭,恨鐵不成鋼地說完,也轉身離去了。
「你別聽大哥的,你們不在的時候,我可是吃了大嫂不少暗虧,要說防,也該是防大哥大嫂!」白瑞走遠了,白榮還愣在原地,羅紅央怕他聽進去白瑞的話,心裡對葉白起了嫌隙,破壞了他們兄弟間的感情,趕緊開口道。
「這話怎麼說?」白榮回過神來,沉聲問道。
羅紅央就把她被朱氏坑了幾回,險些惹了白麒麟厭棄的事情說了,白榮聽完有點無語,他點點羅紅央的鼻子,道:「這是我的錯,沒有提前與你說,既是上過她的當,以後防著些就是。」
羅紅央臉一紅,嬌羞道:「都過去了,你懂我就好。」白榮心裡其實也不是就不喜歡她,只是他與羅紅央相處的時候不比與陸悅嵐之間的生死之交,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是陸悅嵐一直陪著他照顧他鼓勵他,而人在脆弱的時候,很容易就會將那個一直安慰鼓勵自己的人放在心上,將這種感激之情當成愛慕之意。
白榮感慨萬千地將羅紅央攬在懷裡,道:「咱們也回去吧,分別近一年了,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
羅紅央臉紅心跳地趴在他懷裡,嗑嗑絆絆地道:「自然……自然是有的,只是你不是才回來嗎,奔波辛苦,我……我想著讓你先好好休息。」
「再是辛苦,與你說說話的精力還是有的,難為你了,一個人留在宗府……」白榮牽著她的手,帶著她慢慢往外走,二人之間的輕言細語隨著寒風飄散在了風裡……
葉白隨著陸悅嵐一道,在金京城東的街道上緩緩走著,陸悅嵐沉默了一路沒說話,葉白也沒有開口,於是二人之間更沉默了。
「你就打算一直不說話了嗎?」走了許久以後,陸悅嵐才幽幽嘆了口氣,問道。
「怎麼會,我正想說前面有家咕咚鍋方才看著很不錯,想叫你一道過去吃些暖暖身子。」葉白溫柔了眉眼,笑了起來。
陸悅嵐最是抵擋不住他這溫柔,她幾乎要化在他那溫柔里,低聲道:「那……走吧。」
葉白就認真牽了她的手,緩緩向那冒著裊裊熱氣的小鋪子走去。
鋪子不大,擺了六張桌子,三三兩兩的客人圍著桌子涮菜喝酒,在這寒冷的冬夜裡顯得那般溫柔和溫暖,陸悅嵐有些沮喪的心情很快就被熱氣騰騰端上來的炭火爐子治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