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機會何來
他的話音才落,賈母率先鼓掌稱讚:「我們的學識肯定是不足,但璘哥兒的豪情壯志,卻已經可以聽得懂了。」
老太太做了肯定,其她人立刻紛紛附和。
「璘哥兒,再有一個多月,就要會試了。」賈母看著他說道。
賈璘連忙回道:「多謝老太太關心,孫輩已經報了名。」
「那就提前祝解元公金榜題名了!」王熙鳳親自倒了杯酒,賈璘拱手施禮后,接過來飲盡。
賈蓉等人陪坐覺得無聊,各自找個什麼借口溜走玩耍去了。
畢竟天寒,賈母再坐了一會兒,已經被鴛鴦催了幾次返回。賈母也覺得盡了興,轉頭看過來。
賈寶玉坐得久了,早覺得疲憊。眼皮沉重,他的眼神迷離,已是昏昏欲睡。
天氣寒冷,眾人穿得很多。秦可卿也是一身皮裘,此時也有些內熱睏倦。
「喲,寶玉這是疲乏了的。」賈母慌忙著說道。
秦可卿坐在賈寶玉的身邊,聽到后趕緊扭頭看去:「喲,二叔叔這是要睡中覺,幸好我們這裡早已收拾下休息的屋子。」
說著,她再看向賈母:「老祖宗放心,二叔交給我就是。」
秦氏可卿是賈母最得意的重孫輩媳婦,做事一向柔順平和穩妥。因此賈母隨即帶著其她女眷起身,秦可卿請秋紋、麝月等丫鬟、嬤嬤們,和她與賈寶玉一起走去自己的住處。
從賈璘身邊經過的時候,賈寶玉似乎聽他說了句「好好跟著可兒去」的話。
轉回頭,賈寶玉又見賈璘沖他擠眼睛笑了笑,就再與林黛玉、甄玉蓮、薛寶釵等人說著什麼,自顧跟隨著眾人走了。
秦氏表字可卿,外人並不知道這個名字,更別提乳名可兒的昵稱了。因此賈寶玉模糊地聽著這個名字,心裡暗暗地奇怪。
並不知道「可兒」是誰,本來就已是瞌睡的賈寶玉,又帶著這個模糊的疑問,跟著秦可卿等人向東邊走去。
從側門出了會芳園,眾人轉過幾道迴廊,進入了一間客房。賈寶玉看到對聯寫著: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立刻急惱地說道:「什麼世事、人情、學問、文章的!都是混賬話!快離開這裡!」
秦可卿連忙笑道:「那就往我屋裡歇歇吧。」
賈寶玉原本也有羞澀,今天卻覺得順意,立即答應。他的一個近侍嬤嬤卻阻攔道:「叔叔去侄媳婦房裡睡覺,恐有不妥。」
秦可卿或許是大度,更或許有了另外心思,只是捂著嘴笑道:「他與我十一歲的弟弟同年,那個個頭還比他高呢。哪裡需要忌諱這個?!」
說著她就拉著賈寶玉的手,向自己的住處走著。
賈寶玉隨即發問:「你的弟弟?讓他來,我瞧瞧他。」
旁邊的嬤嬤笑著搭話道:「離著二三十里路,哪就立刻來了?以後總是會見面就是了。」
說著話,眾人走進一間門窗雕刻綺麗的屋子,賈寶玉立刻嗅到一股淡淡的熏香氣息。
「好香!」賈寶玉頓覺精神舒暢、身體鬆軟。側頭看去,他見到一副侍女薄衫春睡圖,樣態極為香艷。
內室中,桌案上是武則天用過的寶鏡,擺著趙飛燕舞蹈的金盤,裡面盛著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一圍粉嫩絹紗的連珠紗帳,掩著一張鏤空刻紋的寶榻。
「這裡好。」精神頓覺愉悅的賈寶玉,開心地說道。
秦可卿笑得如花:「我這屋子,住著的應該是神仙了。」嘴裡說著,
她展開紗衾,擺好了鴛鴦枕頭。
其她丫鬟、嬤嬤幫著收拾好了,相繼退出屋子。秦可卿隨即笑著吩咐那些小丫鬟,去到屋外檐下看貓兒打架。
賈寶玉躺在香衾暖被裡面,閉上眼睛瞌睡,腦海中卻仍是秦可卿花團錦簇的衣裝,以及她美艷的臉龐。
恍恍惚惚之中,他似乎與秦可卿攜手出遊,到了朱欄玉砌、綠樹清溪的一處仙境。
兩人正走著,卻又見一名裊娜的仙女走來。賈寶玉被她的神態驚呆,不禁鬆開了秦可卿的手,跟著這位名作「警幻仙姑」的仙女遊逛。
她邊走邊給他展示著奇異的景象,再有金陵十二釵正冊等判詞查閱。
上面儘是一些讖語,賈寶玉看得懵懂,又若有所思。警幻仙姑隨即笑道:「天意或有不同。我們再去遊玩,不必打這悶葫蘆。」
兩人繼續走著,警幻仙姑接著說道:「我偶遇寧榮二公之靈,受他們託付,說家業運數已盡、不可挽回。只念你靈慧,他們懇求我以情色警示你的痴頑。」
賈寶玉不敢回言,只是跟行。再有十二名舞女奏樂歌舞,聽得他更覺昏昏然。
警幻仙姑不禁笑道:「果然還是痴兒!」
說罷,她又領著他來到一處香閣繡房之中。裡面的寶榻上,已有一名美人。
「我為答應寧榮二公,現將吾妹許配給你。」警幻仙姑淡然說道,「她小名兼美,表字可卿。現在就是良辰,你們即可成婚。從今以後,你必要改掉過於貪戀情色的惡性,留意孔孟之間、委身經濟之道。」
說罷,她把寶玉推去秦可卿身邊,掩門離去。
賈寶玉情難自已,與秦可卿大行兒女之事,極盡柔情繾綣、軟語溫存。兩人難解難分,終日彼此情濃意深。
再要攜手出遊,兩人一路伴行。忽見黑水攔路、虎狼咆哮,賈寶玉一時情急,不禁急道:「可兒救我!」
他身子一動,立刻被一女子摟抱、安撫道:「寶玉不怕,可兒一直在呢。」
賈寶玉只覺得渾身發軟,略略地睜開眼皮。於朦朧中見到了秦可卿的臉龐,心裡頓覺詫異。
秦可卿聽他叫喊自己的名字,心裡暗自訝異:叔叔再是情意深重,卻如何知道我的小名?
想著必是天意,賈寶玉眼見容貌身姿只如春睡圖中人一般濃艷欲低,更與警幻仙姑推給的秦可卿分毫不差,再朦朧想著賈璘所說「跟著可兒去」的話,只做仍然迷糊,繼續溫習夢中事。
再又昏沉睡去,直到午後申時,賈寶玉卻還沒醒來。
秦可卿伸手摸到他的額頭仍是發燙,慌忙一邊吩咐嬤嬤去請太醫,再命丫鬟去告知賈母。
不用說,賈寶玉很快就被人用一頂軟轎,從寧國府抬回了榮國府。臨走的時候,他本來覺得頭昏眼花,還是睜眼看了看。
只見秦可卿急得眼中落淚,他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見她似乎搖頭制止。
嗓子里覺得堵得慌,賈寶玉索性重新閉上了眼睛,如同在海上乘船一般回去了榮慶堂。
到了西側的耳房,賈母親自過來查看:「這是賞花著了涼!哎,說我是老祖宗,我卻要喊他一聲『小祖宗』呢!」
——————遵守仙姑之命
太醫請來問診開了方子,賈寶玉吃了兩劑卻未見好,仍是渾身乏力。
賈母一個勁地埋怨醫生無能之後,忽然記了起來:「璘哥兒有妙手,能否看看寶玉的病?」
賈敏笑著說道:「璘哥兒確有妙手,卻不知能否治得寶玉?以我之見,畢竟還是讓太醫查看穩妥。」
賈母知道她和賈璘情同母子,最是袒護賈璘——既擔心治不好賈寶玉落埋怨,又覺得賈璘的解元身份,怕被「醫生」的名稱拉低。
精明的賈母好言說道:「太醫也開了方子。醫好了,就是璘哥兒的功勞;若還是不好,那就是太醫無能,我再找他去!璘哥兒與寶玉是兄弟,就當是兄長愛護弟弟的關心。」
她這樣說了,賈敏怎敢不從,立刻就讓晴雯去請賈璘過來看看。
晴雯小跑著到了榮禧堂東院,推門見到賈璘與林黛玉、甄玉蓮、薛寶釵等人,正在談詩論詞。
連忙說了賈母的話,晴雯再趕緊補充了賈敏與賈母的對話。賈璘聽得感動,林黛玉和甄玉蓮暗暗地互相眨眨眼,覺得賈敏的話說得對。
薛寶釵的心裡略有失望,只覺得賈璘雖然沒有父母,卻強似她有個母親的。
賈璘聽罷,連忙對林黛玉等人拱拱手致歉,就隨著晴雯走去榮慶堂。
「璘大爺小心積雪路滑。」晴雯提示著說道。
「多謝晴雯妹妹關心。」賈璘客氣地說罷,再自信地說道,「我就是裝著金貴,卻也不像的。畢竟我走過幾千里路,更還跟著林姑老爺,上過幾次戰陣。」
「嗯嗯,璘大爺自然是威風凜凜!」晴雯稱讚著說道,「我只是隨口提示,」
剛說到這裡,她就因為踩到了積雪的斜坡而身子歪斜。她的口中才發出一聲驚呼,就已被賈璘穩穩地托住了胳膊。
他的力道大且合適,晴雯當即站穩,臉紅著道謝不止。
走入榮慶堂,賈母連忙說道:「璘哥兒,有勞你這個解元公,給你弟弟看看。」
「老太太不必擔憂,寶玉絕無大礙的。」賈璘隨即坐在床邊,把手指搭在賈寶玉的腕子內關上。
賈寶玉神態恍惚,總還是能夠認出賈璘來:「璘哥哥,我怕不是要死了?」
聽了他的話,賈母和一旁的王夫人立刻抹淚。
「我的兒,說得什麼混話!」賈母拍著床榻哭道。
王夫人一邊勸說賈母,一邊用手帕擦淚:「老太太不必傷心,他總說獃話。」
賈璘只覺得耳中、眼中雜亂,只得閉眼診脈。賈母和王夫人見狀,都不敢再多哭叫。
過了一會兒,賈璘睜開眼睛,微笑著說道:「寶玉弟弟並無大礙。太醫的藥方也沒有錯誤,我再和寶玉單獨說幾句話,他必可大好起來!」
「這就好,這就好。」賈母立刻搭言,隨即起身說道,「都出去罷,都在這裡坐著,的確有些擁擠吵鬧。」
眾人依次出去,就連秋紋等近身丫鬟也都退了出去。
屋內安靜,賈璘看著賈寶玉,並不說話。
許久,賈寶玉被他看得臉上泛紅,不禁嬉笑著說道:「璘哥哥這是要把我『看』好嗎?」
「我通過診脈,只覺脈象圓滑如珠,可知你並無大礙。你又沒有痰飲,又沒有食滯。那就只有是,」賈璘盯看著他說道。
頓時覺得緊張,賈寶玉的臉都脹紅了:「璘哥哥,」
「你是『實熱』之症,由外感六淫、言語刺激而得。」賈璘低聲說罷,賈寶玉的臉已經紅到了脖頸。
「這實屬尋常情況,不必為此羞赧,更不要諱疾忌醫。」賈璘接著說道。
猶豫了好久,賈寶玉再小聲地詢問道:「璘哥哥可能下藥?」
笑了笑,賈璘低聲回道:「無葯可解。因為這是相思之症!」
賈寶玉的眼睛不禁瞪圓,再連忙從被子里伸出右手,放在自己的唇邊「噓」了一聲。
「或者是有什麼事,或者就是『意念』,寶玉有事可知。」賈璘隨後說道,「與我說說無妨,必可令你再無雜念。」
賈寶玉猶豫許久,低聲說了在寧國府秦可卿那裡「夢遊」的事。
「說來也怪。似乎我跟她去的時候,璘哥哥就說了什麼『可兒』的話。」他回憶著說。
賈璘也不搭話,只是順著他的夢境問道:「既然警幻仙姑說了事情會有變化,你與夢裡的事,就不會是虛幻,必為將來事實!」
兩人隨後沉默下來,賈寶玉的眼中現出淚光。
「既是仙姑的訓示,那就絕不敢違拗。人間再為難的事,也有辦法辦到。況且俗話還說『機會是等來的』!焉知寶玉兄弟的心事不成?」賈璘說著,沖他擠擠眼睛。
還是滿臉通紅,賈寶玉先是長呼口氣,再輕聲說道:「仙姑所言極為鄭重,我當然不敢違反,卻不知道如何實現,何時才能實現?」
與秦可卿的相會必是極為甜美,賈寶玉眯著眼睛,久久地不再說話。
「好了,我的診治結束,寶玉哥兒可以多吃飯食了。」賈璘隨後站起身。
「我,我還是不想動。」賈寶玉慵懶地說道。
「這是天作的因緣,是寧榮二公的囑託,是警幻仙姑的訓示,你怎敢違拗?」賈璘皺眉低喝著說道。
再掐指算了算,他湊近前低聲說道:「她大你六七歲,你若不多吃飯食多活動,哪裡趕得上她?!」
立刻坐起來,賈寶玉隨後就抱著被子,被他的話逗得哈哈地大笑起來。
見他果然歡喜,賈璘暗道「這才是純粹的天意」。有了他們這對難解的姻緣,賈璘心中江山美人的籌謀,才會更便利施行。
「穿好衣服,快給老太太請安去。」賈璘說罷,抬腿先出了屋子。
門外檐下守候著的一眾丫鬟婆子,聽得裡面賈寶玉歡快的聲音傳來,立刻蜂擁著擠進屋裡去侍候。
賈璘先去回了賈母,只說寶玉心緒已安,只是為偶然夢境疑惑一時,再無它事。
「賈家真是祖宗有靈,寶玉不再有事!」賈母合十說道。
賈寶玉隨後進來給賈母請安,滿屋人更是開心不已。
林黛玉、甄玉蓮、薛寶釵等人在東側院聽聞了這件事,先為賈璘鬆了口氣,再為他接連喝彩。
「等璘哥兒回來的時候,我們且先都給他道個福,讓他好歹驕傲一回!」甄玉蓮笑嘻嘻地說道,其她兩人大笑著說「附議」!
三個女孩子笑鬧好久,卻並未見他回來。命紫鵑悄悄去打聽之後,她們不明所以地聽到「璘大爺出府去了」的話。
——————自家的總是最好
林黛玉立刻噘嘴,氣得眼圈發紅,眼淚在眼眶裡轉著圈圈。
「姑娘別惱。」紫鵑連忙補充說道,「他是要回來的,卻被杜金平喊走了,應該是家裡有什麼事。」
林黛玉忍了忍,還是掉下一滴淚,氣惱地說道;「明明可以回來先說一聲的。」
甄玉蓮摟著她安慰,薛寶釵想了想笑道:「璘哥哥總要處理家事。前一段時間,我還聽說他的管家杜正,替他買了不少田產呢。」
「要那勞什子有什麼用!」林黛玉埋怨著說道。
「總要吃飯啊。」甄玉蓮小心地說道,「又比不得掛著那個勞什子的哥兒。」說著,她在自己的胸前比劃了一下。
「仔細找打。」林黛玉沖她皺皺鼻子。
甄玉蓮立刻吐了吐舌頭:「我知道自己總是說錯話,又不過是,是,」
擔心她說出「曾被拐賣」的話,林黛玉連忙呵斥著說道:「還要胡說!」
甄玉蓮的淚水頓時滾落,那邊的金釧和雪雁,已經抱著她哭了起來。
林黛玉自覺也是過火,卻一時扭不過性子來勸說。薛寶釵只好出面安慰:「我只以為我比林妹妹大兩歲,需要讓著她。卻沒料到,璉哥兒比我大一歲,我卻也要讓著些。哎,說起來,是我最命苦呢。」
說罷,她抽出手帕,連連擦著眼角。
甄玉蓮頓覺不好意想,趕緊抱著她說道:「寶姑娘,都是我的錯。」
拿開手帕,薛寶釵卻又笑了。
被她捉弄,甄玉蓮倒也真的沒了傷心,嘴上只是說道:「我趕緊給母親寫信去。」
薛寶釵再對林黛玉說道:「以林妹妹的話,我家裡靠著生意過活,更加都是『勞什子』了。」
「姐姐千萬別這樣說,都是我說錯了話。」林黛玉趕緊道歉。
姐妹們又是一團和氣,丫鬟們也都覺得放心。
畢竟都是因為賈璘才引發這些不快,幾人再把矛頭對準不在現場的他,發起了接連的「猛攻」。
這邊的賈璘連續打了幾個噴嚏,再耐心地聽著管家杜正,說著近來的家事。
杜正之前拿回來一千兩的銀票,趁著近幾年接連有水旱災患,於長安左近買來不少田產。
正常來算,田地按出產糧食的多寡,大致價格是每畝三十兩銀子。可杜正卻只用了八百兩,就購買了八十畝好田。
他說得興起,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來。
周水蓮見他這樣,不禁一邊笑著一邊罵道:「見不得一點喜事!璘大爺中了解元、立了戰功,也沒你這樣歡脫!」
杜正先是難為情地撓撓頭,再還是忍不住大笑不止。
這對夫妻活潑可愛,賈璘也笑著稱讚杜正精明、周水蓮持家穩便,再對杜金平更是大讚不止,說他「以後必是大將之材」!
杜正得意地喝了一大碗水,當做美酒灌進了肚裡。周水蓮聽到兒子被誇,自然是更加開心。
杜金平卻站得筆直,神態仍是平和。周水蓮看在眼裡,嘴裡不禁笑著埋怨:「跟老杜一個模樣,並沒有什麼太多言語!」
賈璘只說這是難得的沉穩,周水蓮說笑著去做飯食。
「現在田畝眾多,我們仍不必親自耕作,還是請人就是。」賈璘吩咐著說道,「另外,家裡事務更加繁忙,金平也還要跟著我。所以管家可去人市,或者找人問問,再請兩個小廝、一個嬤嬤。小廝就由管家指派,嬤嬤幫著水蓮嬸子做些活計。」
這就是說,杜正和周水蓮的身份躍上一層,已經有了可以指揮的人使用了。
杜正先施禮道謝,再感慨地說道:「才是四年頭上,咱家就有了大改觀。說起來,璘大爺真是賈家的福氣。」
「我為自己掙扎,有賴祖宗庇護。」賈璘淡淡地說道。
這邊說著,周水蓮已經做得了幾樣飯菜:「璘大爺別嫌棄,肯定比不得府里的。」
「自家的總是最好。」賈璘說著,招呼杜正、杜金平等人一起吃飯。
家裡人口雖少,但上下有別的規矩卻不能壞掉。
杜正等人連聲道謝,卻並不落座。
想了想,賈璘說道:「杜叔叔,我有意給你們脫籍。這樣,我們相處就會輕鬆得多。」
杜正趕緊拱手說道:「璘少主暫不必提及此事!若說脫籍,或許已經可以。但我杜家受你家恩惠,怎能不報呢?」
見他說得坦誠,賈璘只得暫且作罷:「那就過些日子再說。我這裡吃著,你們去到隔壁吃飯。」
周水蓮見這邊飯菜已經布好,道了個萬福后,和杜正、杜金平走去旁邊屋子吃飯。
幾人吃到一半,院門口有人高聲喊道:「璘哥兒在家嗎?」
杜正趕緊跑出去打開院門,見是榮國府的男僕周瑞,連忙拱手問道:「周大哥前來何事?」
回了禮,周瑞答道:「政老爺請璘哥兒過去說話,命我趕了馬車來接。」
杜正連忙進屋來報,賈璘邊吃邊說道:「請周瑞去車裡稍等片刻,我這就出去。」
說罷,他繼續不疾不徐地吃飯。杜正不敢多說,轉去告知周瑞。
趕車前來的周瑞並不敢進去避寒,只得與車夫擠在一處。
兩人抄著胳膊,借著說話打趣來分神,耐心等待賈璘的出現。
大約兩刻時間過去,一身皮裘裝束的賈璘帶著小廝杜金平,終於出現在周瑞等人的眼中。
「璘大爺。」周瑞躬身施禮,賈璘連忙還禮:「周大叔辛苦。」
周瑞再次施禮,搶先走到車廂邊掀開車簾。
賈璘坐進去,周瑞放下車簾,車夫隨即抖了一下手裡的鞭子,吆喝鍵騾行走。
積雪還沒有融化,木車輪碾壓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回到賈府門口,周瑞打著燈籠走在側前邊,引領賈璘去見賈政,杜金平先回去側院看管爐火。
周瑞手裡的燈籠放出一團暖暖的桔黃色的燈團,照在暗青色的甬道,以及兩側清理出去的暗灰色的積雪上。
在階下跺了跺腳,賈璘邁步走上幾級白石台階。周瑞早就搶去報到、開門,屋內的一股暖氣迎面撲來。
屋內燈燭閃亮,又擺著幾盆炭火。端坐正中的賈政,笑容滿面地看了過來。
賈璘趨近幾步,拱手施禮。賈笑著說道:「璘哥兒,聽了你賞梅的幾首詩,果然氣度不凡!」
再三告罪后,賈璘坐在他的身邊。
賈政找他前來,的確既有預祝成功的意思,也有鼓勵、考核的意味。
賈璘隨口回答著他的問話,令他欣慰不已。想了想,他笑著問道:「璘哥兒一定會高中,但不知將來意志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