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寧國府賞梅
——————爭奇鬥豔
賈母說得有些含混,王夫人卻已能夠聽得明白。
因為賈璘的名聲實在太大,賈政才會留他在府中。也正因此,賈母擔心賈璘學問精道,賈政喜愛之下,會對比賈寶玉,而時常進行責罵、責罰。
王夫人聽罷賈母的話,只覺得心中既有好氣又有好笑。
「老爺期待寶玉未來如珠哥兒那樣就好,更別提璘哥兒了。」她笑著說道,「好在寶玉現在住在您這裡,老爺又知道他畢竟年幼,倒也不十分催逼。」
「這就好,這就好。」賈母連連點頭。
飯後眾人各自坐著閑聊,賈寶玉出於好奇,不禁在人群里搜尋林黛玉和薛寶釵的影子。
詫異地沒有發現她們,賈寶玉兩隻眼睛似乎不夠用了。
李紈和迎探惜三春,還有史湘雲一起說笑,發現了賈寶玉獃頭獃腦地四處逡巡。
暗笑之後,她讓史湘雲走去告知:「必是尋找黛玉姑娘、寶姑娘了。只是你眼瞎,沒有看到她們和璘哥兒在院子里呢。」
賈寶玉雖然被罵,神色卻也不惱,立刻就施禮道謝,再急著跑出堂外。
果然看到那三人連帶甄玉蓮,正在庭院里賞觀著幾排菊花,他匆匆跑了過去,拱手問道:「璘哥哥,正與林妹妹、寶姐姐賞花嗎?」
賈璘吃飯後,原本正要找機會告辭回家看看,卻被林黛玉叫著出來。那邊的薛寶釵見狀,連忙拉著甄玉蓮一起出來。
庭院中的菊花或黃或白或紫或墨,紛紛伸展著各樣花瓣,挺風斗霜。
幾人看得感嘆,林黛玉忍不住低聲詢問道:「璘哥哥,你也住在府里嗎?」
「我就在寧國府東邊的衚衕里住著,會經常進府來拜見老太太,還有太太。」賈璘只得這樣說道。
林黛玉的眉頭微蹙,眼圈又是發紅。甄玉蓮覺得賈璘這就要分離,更不知道這樣的深宅大院,多久才能再次見面,心裡著急,眼中也有了淚光。
這兩人暫未說話,薛寶釵卻已先開口:「璘哥哥或許一兩日,或許三五日,總是要時常進府。說起來,你們總還是可以隨時見面,我,我卻不知道多久才能和你們見面呢。」
她這話說罷,幾個女孩子都覺得傷感,不禁逗暗自揉著眼眶。
賈璘只得好言低聲安慰,正巧賈寶玉走來見到,立刻就驚訝地發問:「幾位姐妹怎麼才來就哭?是飯菜不合口還是待得憋悶?」
三個女孩暫未回答,賈璘看看他,再看看他胸前掛著的那塊玉石。
順著他的眼神低頭看去,賈寶玉不禁再次皺眉急惱:「璘哥哥也是嫌棄我帶的這塊玉了?」說著,他又要伸手去揪,那邊的三個女孩子都嚇得低呼一聲。
賈寶玉行為怪誕,已經讓她們覺得不可理解。再因為賈母等人的焦慮,她們更擔心這個小男孩是有什麼瘋癲病。
賈璘開口勸說道:「寶玉不必覺得被這物什禁錮。能夠禁錮住人的,不是這樣的『勞什子』,而是,」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賈寶玉呆看著他,緩緩地放下了抓著玉石的手。
看看在場的幾人,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給賈璘認真地拱手行了個禮:「璘哥哥不愧是身具大才的人,辦事,我輩自然是萬不及一;說話,更是句句精闢,猶如警句。」
他這一會兒急惱一會兒正經的神態,讓在場的人都覺得不易猜測。
行了禮,賈寶玉再看向那三個女孩子:「幾位姐妹為何哭呢?」
林黛玉和甄玉蓮還沒開口,
薛寶釵抿了抿嘴,搶先說道:「我們在金陵、揚州就總在一起玩耍,尤其受到璘哥哥的啟示頗多。到了這裡馬上就要分別,所以各有傷感。」
賈寶玉「哦」了一聲,隨後就笑了起來:「看來的確是各有各的優點,也各有各的缺點。我看幾位姐妹都是聰慧過人,卻也有犯糊塗的時候。」
甄玉蓮「嗯」了一聲算是反問,林黛玉和薛寶釵都看向他。
把小胸脯一挺,賈寶玉自信地說道:「我這就去向老祖宗說明——幾位姐妹要多陪伴她,就是我,也要常向璘哥哥請教學問呢。」
聽他這樣說,三個女孩立刻展露笑容,賈璘的神態仍是鎮定。
賈寶玉正要趕去找賈母申請,卻見晴雯、鶯兒先走了過來。兩人相互施了禮,晴雯再笑著對林黛玉、薛寶釵說道:「兩位太太讓姑娘們快去謝恩呢。」
幾人連忙詢問何事,晴雯開心地說了賈母的安排。
「我就說應該這樣!」賈寶玉大笑著說完,又停住了腳步。
「怎麼?我們高興了,你卻又冷了臉?」林黛玉小心地詢問道。
賈寶玉搖搖頭,看向賈璘:「我只求璘哥哥不要太嚴才是。」說罷,他又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哈哈哈。」一眾女孩子,連帶賈璘都被他這擔心害怕的樣子逗得大笑。
賈敏、林子美、林黛玉、甄玉蓮,還有幾個丫鬟、嬤嬤,都住在賈母的院里;賈璘被賈寶玉領著,由玉釧安排到了王夫人的院落。
薛姨媽一家由王熙鳳帶著,去了榮國府的東北角。
榮國府的前面是三座大院及套院,由賈母、賈政、賈赦,以及李紈、迎探惜三春、王熙鳳等人,以及趙姨娘、周姨娘分別居住;後面就是僕從們的聚集區。
梨香院在府里的位置偏僻,倒也的確是個可以安靜居住的所在。
北方的深秋季節,院里的梨樹自然是已經枝葉凋零,但薛寶釵卻還是對此很滿意:來年又是滿園芬芳。
賈政擔心薛蟠自己去外面住缺乏管教,而讓他也住在府里。再就是梨香院的十幾間房,住這三口之家,再有不多的幾個丫鬟、僕從,也是綽綽有餘。
薛蟠的年齡畢竟不大,與母親、妹妹住在一起,彼此都是放心。更何況賈氏寧榮二府的紈絝子弟,如賈蓉者頗多,他更是沒用多久就覺得如魚得水。
若說頑劣不堪的薛蟠在金陵是壞十分,來到賈府不久之後,就已是壞百分。
至於賈璘曾經對他的警告,薛蟠倒也記得一樣——吃得酒肉之後,他的確會練習膂力,希望可以獲得賈璘的認可,從而接近他認為高高在上的這個同齡人。
賈璘住在榮禧堂的東側院,每天主要就是兩件事:讀書、習武。
眼見賈氏竟然能夠出現這樣的子弟,「熱眼」旁觀的賈政、王夫人,心裡真是羨慕嫉妒恨齊全,更對自己的兩個兒子慨嘆不已。
——————寧國府的梅花開了
趙姨娘所生的兒子賈環暫不必說,賈珠再好卻已早就夭亡,賈寶玉長得玉雕一般的人兒,卻毫不想讀書的事,使得賈政夫婦苦惱不已。
又不敢過分強逼——既有賈母的護犢子,又擔心壓迫賈寶玉裹緊,會出現賈珠那樣或許因為疲憊早亡的情況。
兩人的擔心,終究連他們自己也知道是多慮。賈寶玉一天之中的大多時間,不是流連在榮慶堂,就是隨便找個借口,跑去後面的梨香院。
賈政公務在身,平時倒也不多呵責。休沐在家的時候,他也大多是和豢養的清客相公們談古論今、下棋喝茶。
想起賈寶玉來,他也會命小廝、丫鬟把他找來喝罵一頓,權當做是教訓,其實自知也就是「咂乏子」罷了。
時間過得很快。
賈敏、薛姨媽、賈璘等人安頓好了之後,沒過多久就是元旦佳節。
大成,光亨七年。
賈寶玉活潑好動,也會經常來找賈璘,都是算準了他習武,而不是讀書的時候。
賈璘那裡練舉石擔,賈寶玉驚訝地看著,再稱讚著說道:「蟠哥兒那裡也時常練習這個,但總沒有璘哥哥的力氣大。」
說著他就要走去嘗試,立刻就被王夫人,或者是其她丫鬟、婆子攔住:「你身子總還弱,不可擺弄這些。」
賈璘只好不做這樣的榜樣,轉為舞弄一番劍術,賈寶玉也跟著比劃幾下。
賈璘習練之後,襲人、可人端水服侍著盥洗——林黛玉那邊分過來的。
賈寶玉知道他洗沐后,又要再去讀書,就趕緊找個借口溜回賈母那裡。對此,王夫人看在眼裡也是無奈。
賈寶玉跑到榮慶堂,卻沒有找到林黛玉,就連甄玉蓮及幾個丫鬟也不見。
和林子美笑鬧一會兒,他小心地詢問之後,聽說她們是去梨香院找薛寶釵去了,就趕緊再找借口去了後面。
興沖沖地跑來,他又無奈地聽薛姨媽笑著說道「我的兒,她們都去找璘哥兒讀書去了。你卻來這裡,讓姨媽抱抱。」
賈寶玉好歹在她的懷裡滾了一會兒,再找借口從南面的院門出來,沿著甬道直往王夫人的院子。
秋紋、麝月,以及茗煙、焙茗等丫鬟、小廝,跟著他連續跑得氣喘,紛紛埋怨不停。
賈寶玉對下人寬鬆,又因為想著與眾人笑鬧而開心,更不必多還嘴。
才跑到東側院的門口,他的神色就是大變,卻又來不及溜走了。
賈政正與清客們閑逛談論詩賦,見到他不禁喝道:「畜牲!我好容易休沐在家,只見你走馬燈似的在院子里跑鬧,卻沒有一會子讀書、習字!每天讀幾句經,練一百字,你可做到了嗎?!」
賈寶玉站的筆直,額上被嚇得流汗,戰戰兢兢地回復道:「回老爺的話,我,我正要去寫呢!」
「畜牲,果然是畜牲!我不說時,你也不讀書不寫字!偏我才說,你就犟嘴!來人,給我狠狠打他!」賈政喝罵不斷。
清客們連忙勸說:「世兄總是好學之人,老爺不必急惱。」
賈政忍了忍,再次喝罵道:「就到我的書房裡去讀書、寫字!」
賈寶玉因為一個不小心就被父親「擒獲」,悔恨、急惱得當即就想大哭一場,卻不敢違拗父親的命令。
幾個丫鬟、小廝縮著脖子,陪他走去賈政的書房。
賈璘、林黛玉、甄玉蓮、薛寶釵等人,正在院子里說些《詩經》、《春秋》的話,把這個情景即便沒有看得真切,也是聽得分明。
他們各自小心地相互看看,再就捂嘴偷笑。
賈璘也不能出面勸說,只好帶著林黛玉等人回去屋內,各自練字不提。
不敢進去正間,賈寶玉就坐在書房的外間,坐在桌前。
秋紋、麝月幫著研磨、拿紙,茗煙、焙茗端來暖爐。
賈寶玉暗呼口氣,開始靜心寫字,卻總覺得心裡身上都是火熱。還是使用老辦法,他低聲命丫鬟秋紋去到賈母那裡再轉回,說是「老祖宗正在找寶玉呢」。
好歹寫了百餘字,賈寶玉請命賈政之後,只說要去賈母處行禮,逃出了書房。
回去賈母那裡,賈寶玉心神仍是不安,身上的確滾熱起來。
賈母見他神情倦怠,把他拉進懷裡摸了摸,立刻驚呼著說道:「快去請太醫來!寶玉的額頭、身上,燙得嚇人呢!」
心情不好的賈寶玉,果然是因為受了風寒和驚嚇,病倒在了床上。
聽說了這件事,眾人紛紛前來探望。
賈璘和林黛玉等人到來之後,賈寶玉的神情顯得既是尷尬,又有欣喜。
靜默了一會兒,他笑著說道:「我並沒什麼大礙,總是老祖宗著急罷了。」
「寶玉好好休息,有事不要心急。」賈璘安慰著說道。
「應該就是天氣冷了的緣故。」王夫人走來說道。
「是啊,看這天氣,馬上就要下雪了。」賈敏透過窗上的幾面玻璃,向外面看了看。
賈母隨後說道:「這場雪要是下來,必是一場好大的雪。」
「可說呢!東邊府里的珍大嫂子,前兒個就說會芳園的梅花漸次開了。說是開得早,定要請老太太過府去看看呢。」王熙鳳笑呵呵地說道。
賈母想了想,不在意地說道:「這已過了元旦,說起來梅花開得也不算早的。更有十一月份就開的呢!」
「老祖宗的見識,哪是我們隨便就敢比得的?!」王熙鳳摟著賈母贊罷,再和她一起看向窗外,「若是下來一場大雪,可不正是賞雪賞花的好時候兒嘛!」
寧榮二府,目前最規整大氣的花園子,當屬寧國府的會芳園。這個園子坐落在寧國府的西側,從南面一直迤邐到北面。
會芳園裡奇花異草、亭台樓閣無數,其中最為壯麗的,就屬依山傍水而建的那座天香樓。
想到在天香樓時常看戲聽曲、吃茶飲酒,賈母也覺得興緻盎然,笑著說道:「就看這雪下得如何了。」
薛姨媽連忙笑道:「一定會讓老太太滿意。」
「那就是都滿意了!」王熙鳳接話笑道。
眾人說笑著,對此充滿期待。見她們都說要去,床上躺著的賈寶玉著急地叫道:「我定也要去的。」
「我的兒,那就快些好起來。」賈母心疼地說道。
說話間,屋外乾枯了的樹梢,傳來寒風掠過的「啾啾」聲。
「就等寶玉的病好些再說。」賈母拍著賈寶玉的肩頭說道。
鴛鴦去到外面轉了一圈,隨後笑著跑了回來報道:「老太太,已經飛起了細碎的雪花!」
「真的嗎?」賈寶玉搶先問道。
「若是眼尖,應該看得到我剛進門來的時候,頭髮上還沾著雪花呢。」鴛鴦嬉笑著說道。
——————誰做歲寒盟
賈寶玉凝神看向窗外,卻並不覺得分明。賈母連忙指給他看:「鴛鴦頭上的金簪子閃著光,那就是雪花化了的。」
「嗯嗯。」賈寶玉點了點頭。
當夜寒風減弱,第二天一大早,賈寶玉睜眼看去,只覺得天光已是大亮。
床上陪伴睡著的麝月被他吵醒:「時間還早呢,這是雪光反射的。」
「就說是這樣!別犯懶!」賈寶玉推她起來,「要去東府賞花呢。」
「你好了嗎?」麝月穿衣下床,秋紋已經打來熱水。
「好了,好了!」賈寶玉忙不迭地說著,再吩咐秋紋,「你快去喊璘哥哥。」
「叫他做什麼?」秋紋詫異地發問。
「就說你們都笨!一起去賞花,林妹妹、甄姐姐、寶姐姐她們,肯定是要和璘哥哥一起才會去的!」賈寶玉一邊在麝月的服侍下穿衣,一邊不住口地埋怨著說道。
秋紋笑著走出屋子,小跑著去王夫人那裡叫賈璘。
賈母這邊見到賈寶玉神態活潑地來請安,立即摟進懷裡摩挲一陣子:「大好了沒有?」
「都好了的。」賈寶玉嬉笑著答道。
賈敏帶著林子美、林黛玉進來,見狀不禁笑道:「寶玉哪裡是銜著玉、佩著玉?他乾脆就是一塊玉,是被老太太含在嘴裡了呢。」
「哈哈哈。」賈母開心地大笑,再伸手拉著賈敏,「你才真的是我的寶貝呢。」
「老太太,珍大奶奶來請安,連帶蓉哥兒、秦奶奶也來了。」鴛鴦走來報道。
「嗯,這是請我們去賞花了。」賈母說罷,點頭示意讓她們進來。
賈珍的妻子尤氏,帶著賈蓉、秦氏可卿走進屋裡。三人就要下拜,賈母忙命起身:「不必多禮,快坐下說話。」
尤氏不敢落座,仍是站著笑道:「府里的梅花開了,又正巧下了這麼一場好雪!我特意帶著兒子、兒媳,來請老太太過府賞花。」
「好,好。」賈母說著,招手讓秦可卿走過去。
拉著她的手,賈母讓她坐在身邊,再打量著她說道:「天仙也比不上我這好重孫媳婦兒!」
秦可卿略微低頭,口稱「不敢」。賈寶玉在一旁看著,對這位侄媳婦也是看得出神。
秦可卿的餘光里,也滿是這位小叔子的痴迷神態。被看得既有心癢,更有嬌羞,她索性扭過頭來,對賈寶玉笑著點點頭。
不笑是冰雕美人,笑了再是艷麗至極,賈寶玉頓覺意亂神迷,連說話也忘了。
秦可卿倒顯得很大方,輕啟朱唇問道:「寶叔叔身子可好了?」
「好了,好了!早就大好了!」賈寶玉擔心不被允許過府賞花,一連聲地說道。
秦可卿見他回答得急促,不禁再被他的焦急神態逗笑。她拿起一方翠色的手帕掩住嘴,笑得頭上的金步搖顫動不止。
粉面如花、翠帕如葉,賈寶玉又是看得獃痴。
「璘哥兒和寶姑娘來了。」秋紋提前進來報道,林黛玉先是暗喜,眉頭舒展。
回過神來的賈寶玉發現后也是高興,不禁得意地對秋紋擠了擠眼睛,笑著說道:「如何?」
秋紋轉而對林黛玉、甄玉蓮暗暗地壞笑,兩個小女孩雖不明所以,也還是被她笑得不禁臉紅。
賈璘從院子里沿著迴廊走來,恰巧遇到薛姨媽和薛寶釵一行。
「璘哥哥去賞花嗎?」薛寶釵率先問道。
「嗯,說是老太太傳命。寶妹妹也是去了?」他回應著說道。
「自然是了。」薛寶釵微笑著說罷,再看向樹梢、屋頂、房檐、山石草木等處盡被白雪覆蓋,「好一場大雪!」
聽她說罷,賈璘立刻笑道:「從金陵到了長安!」
「哈哈哈。」薛姨媽和薛寶釵都聽得開心,同時大笑起來。
幾人進屋給賈母等人請安,賈璘親眼見到了紅樓世界的那位艷婦。
鮮艷嫵媚,有似乎寶釵;風流裊娜,則又如黛玉。秦可卿確乎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一顰一笑之中,又具有格外妖艷動人的神態。
彼此見禮后,眾人各自穿好銀鼠褂子、袍子、帽子,再有斗篷、外氅等衣帽,或者乘坐小轎,或者步行走去寧國府的東邊甬道。
兩府之間有條小巷,已經歸屬賈氏所有。從榮國府東院北面走出角門,眾人經過這條小巷,隨即就在賈蓉的引導之下,進入寧國府的西角門。
眼前儘是晶瑩潔白的世界,更有暗香浮動——除了聖潔雅緻的梅花香氣,自然也添加著一眾女眷的脂粉氣息。
山石側畔,一株株梅花的枝頭,吐露出金黃、艷紅的花朵。一股沁人心脾的暗香,竄入眾人的鼻中。
心情甚好的賈母,在眾人的攙扶下,走入天香樓內。
一眾女眷簇擁著她,坐在臨著樓攔的空場中。居高臨下,看得會芳園內的景緻更是清楚。
寒塘雪影,梅花嬌艷。眾人相繼坐在賈母的身邊,對園內的景緻陳說一二。
尤氏命人送來清茶、淡酒,並有一些小點心,薛姨媽連忙提示道:「快給老太太搬幾盆炭火來!」
「不用,我們本來穿得也是暖和。」賈母笑著說道,「文人雅士賞梅花,都是要穿得少一些,坐在風雪中,喝冷酒、吃冷食,說是那樣才能賞得清楚、賞得高雅。我們比不得那些雅士,卻也好歹有份賞梅花的情致。」
「依我看,若是聖上開女科,老太太早就是女狀元了呢!」王熙鳳立刻附和著贊道。
「快撕她的嘴!這不是誇我,這是在嘲諷我了!」賈母大笑著說道。
王熙鳳作勢向後躲,嘴裡更還說道:「就是撕爛了我,再借我十個膽、百個膽,我也不敢嘲諷老太太。」
眾人都是大笑,賈母還是不依不饒,王熙鳳趕緊轉換話題:「女科沒有開,咱們這裡卻有個解元老爺,還愁沒有幾句詩嘛!」
她這一說,眾人都看向賈璘。
這樣公開地推舉,賈璘不能拒絕。略作思考後,他坦然地說道:「微雪初消半月池,籬邊遙見兩三枝。清酒傳得天心在,未許尋常草木知。」
王熙鳳聽得精彩,卻並不評論,只是看向賈母。
「鳳丫頭不必只看我,我說好就是好?說不好就不好?總是有公論的。」賈母笑著說道。
「那我就只有說一百個好字了!」王熙鳳笑著說罷,再看向賈璘,「只是『未許尋常草木知』,卻又要誰知呢?」
賈璘淡然一笑,隨即再說道:「誰向隴頭行,寄此一枝雪。莫負歲寒盟,道人心似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