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荊有雲夢,犀兕麋鹿滿之
自打出了宛城,劉壽就卯足功夫想多多招攬幾位賢才,可接連走過新野、蔡陽兩處光武龍興之地,拜訪了當地豪族,卻是一無所獲,劉壽也漸漸熄了網羅人才的心思。
想來自己部下只有幾個書佐小吏的位置,如今黨錮未解,仕途上活躍的多是貴戚子弟,即便聊得來,又豈能看得上這點微末功名?
再次啟程,劉壽不再處處停留,徑直穿過襄陽,除了年關路過江陵時參加了太守的宴會,便是一路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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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江陵就是雲夢澤。
好大一片水,站在岸邊竟望不到對岸。劉壽等人沿著雲夢澤的西岸前行,一路跨過了十餘道匯入大澤的河流。
隆冬時分天寒地凍,荊北的河流多已結冰。駱俊在洛陽時已給一營人馬都置辦了棉衣,此時趕路更是容易。
在光和六年的第十天,劉壽一行人穿過雲夢澤地帶,來到了武陵郡的治所漢壽。
在這個北接大澤、東臨洞庭湖的雄城裡,劉壽聽到了一個壞消息:雲夢澤有犀牛出沒。
為什麼是壞消息呢?要知道,劉壽此行是為了去交州找那代表「祥瑞」的犀牛,若是在交州先抓了一隻,回來路上經過雲夢澤,再遇到一隻比它更為不凡的,可怎麼交代?到時候進獻洛陽也不是、退回去重抓也不是,可就進退兩難了。
這天下午,劉壽特地跑去拜見了武陵太守袁弘,向其請教漢朝以來當地犀牛樣貌體型的記載。
袁太守本來正在府中鑽研書法。聽了劉壽來意,一邊著人去翻找郡府書冊,一邊熱情地拉著劉壽就進了書房。
「久聞劉玉郎之字娟秀如梅,某神交已久…」..
劉壽還不知道自己的字已經傳這麼遠了。此時鐘繇還沒創出楷書,自己憑空寫出來的簪花小楷在這個時代並無名號。且自己從不臨帖,獻給皇帝的辭賦也極少流傳於宮外,不期在距京城千里之外的武陵竟能遇上一位愛好者。
劉壽本人也深好此道,跟工於隸書的袁太守一番探討,只覺得頗有收穫。
待出得出房,已近掌燈時分了。
袁弘出身陳郡名門,乃執金吾袁滂的堂弟,曾跟袁滂一起為自家祖父立《漢故國三老袁君碑》,是個熱愛藝術而且有錢的人。
一下午聊得起興,袁弘不僅跟劉壽單獨設了個小宴,還十分闊氣地給一營二百人都送了酒肉。席間,袁弘無比真誠地說:「險些忘了玉郎所託犀牛一事,我之過也!不如玉郎明日再來讀那捲宗?」
非常「漢朝」的留客方式呢!
劉壽無法。原本想當晚看過卷宗、次日便能啟程,不料在袁弘「還有別的記載,待我找找」,「不巧今日已到落鎖之時了」…這般熱情挽留之下,只好又留了三日,給袁弘抄寫了好幾份郡縣誌裡面的古人詩賦。
這日早上,劉壽正要起行,袁太守又遣人來請,說有要事相告。劉壽心中腹誹,怕不是又要留人,不得已跟著去了太守府。
倒不曾想,袁弘確實有一樁要緊的事要說:
「南去路途不太安寧,去年本郡人曾在零陵遇上匪類。」
劉壽聽聞也是一驚,忙討了地圖來看。
袁弘在旁指出遇匪的地方,勸道:「玉郎不如走本郡官道直到郁林郡治所桂林?只是交州刺史陳喈常駐廣信,想來你要先去見他。如此再轉道廣信,就要多上數日路程了。」
劉壽見那有人遇襲的地方本在武陵與零陵交界之處,離兩郡官道都有些距離;又仗著自己多有人馬,心中有些不想繞路,嘴上便說了出來。
袁弘想了想,又道:「玉郎不如出了長沙取道桂陽,如此便只多出一日路程。桂陽太守陸季甯恩信昭著,他郡中要太平些。」
這倒是可行。只是劉壽覺得在零陵老老實實走官道應該也沒什麼事,沒有必要多走數十里路,便只說知道了。
這一翻探討,已近午時,蔡太守又送了一頓二百人份的肉食,殷勤留著劉壽用過午飯。
劉壽十分感動,蔡太守如此待人以誠,自己總該留些什麼作為回禮才是!
於是要來紙筆,揮手寫下:
「古人有雲,荊有雲夢,犀兕麋鹿滿之…」
正是借著自己這兩天整理的犀牛出沒記錄,稍加潤色,抄錄成一篇《雲夢澤犀牛志》贈與袁弘。
飯畢,劉壽起身告辭,袁弘一直送到府門外,再三囑咐:「千萬整肅隊列,小心沼澤陷阱之流。」
劉壽稱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