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東海荒島之戰

申和年間，天象異變，日月星辰精華之氣混沌，世間萬物皆可化妖。自此，妖物橫行，擾亂人間，民不聊生。

之後百年間，受除妖始祖道生號令，各地除妖師興起，世間掀起殺妖熱潮。無論何物只要妖化，必將慘遭毒手。最終萬妖王被驅逐到東海荒島，自此人間逐漸太平。后除妖始祖道生仙逝，除妖聯盟四，成為東西南北四個門派。

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青龍門，除妖師人數最少但殺妖數最多的門派，門主東方蒼定下門規，妖物必誅，不分善惡。門派弟子武功高強，內部選拔殘酷嚴格，磨鍊出弟子心狠手辣的品性，乃當之無愧的除妖機器。

白虎門，門主西門白，曾夢中受佛祖點化，從不殺生。門派遵循「若遇妖物，先感化之，引其向善」的規矩，門派弟子大多和善，是四大門派中最受推崇的。

朱雀門，門主南宮胭，只收女弟子，遇男妖則殺之，遇女妖則降之，凡入此門派，需斷情絕愛，煢煢孑立一生，若違背此意，不問緣由直接處死。

玄武門，門主北極幽，門派弟子善煉藥制毒，捕殺妖物取其內丹，或提升自身修為，或淬鍊長生不老葯，以活捉萬妖王為己任，四大門派里唯一一個豢養妖物的門派。

東海荒島，草木不生，萬妖王沉睡於此吸收日月精華，只要他不滅，世間就有源源不斷的生物自行化妖。

可人類憎惡妖，許多幼妖未行歹事，未曾偷雞摸狗，卻被路過的除妖師斬殺於劍下。萬妖王悲嘆，妖道中落，世間已無立足之地。

於是在夢境里，萬妖王幻化為虛影，於西方極樂世界上下求索，求得佛祖慈悲，大赦世間萬妖。

「我佛慈悲，弟子萬妖王參見，我妖界生靈塗炭，求佛祖護佑。」他跪在層層石階下，虔誠祈求。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你縱容世間妖物為非作歹是因，妖物死傷無數為果，有因才有果。」

萬妖王愧疚，淌下熱淚，「弟子知錯，願佛祖指點迷津。」

佛祖難得露出欣慰笑容，道：

「你走吧，我已告知過你答案了。」

話落，萬妖王從夢中醒來，只見荒蕪的小島上逐漸浮現生機，萬物生長，綠意帶來生命，以水為載體，茁壯成長。島中央出現一尊高大金佛神像，島上各路小妖虔誠跪拜，整座小島恍若新生。

自此，萬妖王便親自帶著小妖怪們供奉金佛神像，但他始終不知夢裡佛祖到底告知他何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日，他途徑海邊，見一被丟棄的姜塊竟開了白色小花，芬芳馥郁。不禁感嘆：

「這無垠海域，水質甚咸，姜花能長於其間，真是一花一世界啊！」

話落便福至心靈，這莫非就是佛祖所說的提點？這小小姜花就是改變他妖界生靈的途徑嗎？萬妖王捧起姜花，將其供奉在金佛神像下。姜花吸收佛光，竟生長得極為好看，萬妖王欣慰，如同慈父看待孩子一般照料姜花。

「我無意於東海見得姜花吐蕊，拾得一姜穗，就叫你姜穗吧。」

東海一廢姜，姜生白花，於金佛下七七四十九天，受眾妖祭拜，吸氤氳佛光之息，幻化為人形，名喚姜穗。

三月中旬，四大除妖門派齊聚雲霞山莊，商談東海驚現佛光一事。

雲霞山莊莊主洛雲率先開口，「今日洛某有幸得見四位門主齊聚寒舍，唯恐招待不周。各位門主有所不便之處儘管開口吩咐，洛某定當全力以赴。」

一身暗色紅衣的南宮胭笑道：

「洛莊主客氣了，今日我們前來，實為解決東海異象之事，其他不便之處，不足為提。」

「據東海密探來報，數月前那萬妖王所在之地佛光盡現，實在可疑。」玄武門門主北極幽順著接話。

西門白淡淡一笑，輕聲問：

「莫非是佛祖慈悲，救贖萬妖王？所以金光顯靈，以此警示我們莫要趕盡殺絕？」

「哼！」東方蒼冷哼，花白的鬍子掛在固執的臉上，威嚴且古板，「佛與妖宛如水火，各不相容。妖極惡，佛極善，東海金光不過是萬妖王故弄玄虛，迷惑世人的把戲！」

「東方門主說得是。」南宮胭與北極幽異口同聲答。

西門白微微斂眉，正了臉色，問：

「那依東方門主所見，此事該如何是好？」

東方蒼目不斜視，冷酷無情回答：「妖物必誅！」

北極幽立即來了興趣，他一直想要萬妖王的內丹，此乃千載難逢的機會，他試探，「東方門主的意思是，攻下東海荒島，斬殺萬妖王？」

東方蒼不言，即為默認。

「如若那金光真是萬妖王從中作祟，為禍世間，便得以誅之。但若真是佛祖顯靈，依在下拙見，還需派人弄清楚為好。」西門白不認同，提議道。

「我倒覺得什麼佛祖顯靈都是屁話，萬妖王其心當誅，百年間禍害世人，就該殺！我玄武門願隨東方門主前往東海，除妖物餘孽。」

「在下雖為一介女流，但該盡降妖除魔之責，若不嫌棄，願帶門中女弟子踏平東海荒島，取萬妖王首級！」

西門白面色一沉，他起身拜別，「恕我難從命，本門派向來不輕易殺生，這誅殺妖物餘孽一事，我白虎門就不參與了。」

話落，西門白便帶著弟子迅速離開雲霞山莊。

其餘三門派各弟子皆重裝上陣，整飭武器與糧草，足足用上二十餘艘船。這次大戰，三位門主勢在必得，當晚，玄武門主北極幽私下邀了朱雀門主南宮胭商談。

「不瞞你說，萬妖王乃眾妖之首，其內丹法力無邊，若能為我所用，必將煉成絕品靈藥，升修為駐容顏皆不在話下。」

「所以，北極門主的意思是想活捉萬妖王？」南宮胭反問。

「沒錯，可那東方老賊見妖就殺，死妖內丹靈力微弱，不如活物。可我一人敵不過東方蒼，若能與南宮門主聯手，待擒獲妖王后，所有內丹法力你我二人獨享。」

南宮胭稍一思量，隨即點頭答應。她身為女門主，雖發過毒誓斷情絕愛，但女子天生愛美，若能得青春永駐丹藥，簡直求之不得。

三月底，三門派浩浩蕩蕩駛船，直攻東海荒島。

島內萬妖王雙手抱著一女嬰，喜極而泣，「姜花化形，姜穗出生，我妖界後續有人了！謝佛祖慈悲，天佑眾妖。」

一旁樟樹老妖章婆婆笑吟吟接過女嬰，乾燥溫暖的手輕撫嬰孩面頰，「恭喜妖王，老身必將好生照顧小少主。」

這時，一妖兵匆匆趕來，跪在二人身前，「報！巡查水妖發現除妖門派攻來東海，敵方有二十來艘船隻，三大門派門主皆在其中。」

「報！」又來一小妖，「部署在東海中部的妖法陣被東方蒼的蒼龍劍斬壞，餘下守陣妖兵皆死於劍下！」

萬妖王大怒，「除妖門派對我界眾妖斬盡殺絕，如今又聯合起來攻島，實在可惡！眾妖聽令，隨我出戰，與那門派賊人殊死一搏！」..

臨行前，他吩咐章婆婆：

「帶著穗穗離開東海，去投靠狼妖大將丁耿。這是萬妖令，見此令牌如見本王，你替穗穗收好。快走！」

章奶奶抱著女嬰，臨危受命，「妖王放心，只要老身不死，必會保小少主一生周全。」

大戰在即，天地巨變，黑雲翻墨，電閃雷鳴間，東海巨浪掀起，海風腥咸，風暴里隱約夾雜點點綠光，陰森恐怖。透過閃電白光遙遙望去，孤島上山川相繆，竟郁乎蒼蒼，不似荒涼。船夫極力掌舵，大船連接小船保持平衡，在浪濤中沉浮，趕往終點。

突然，一船極力下沉，吃水極深，船下水妖齊力拖船，剎那間大船側翻沉下，船上弟子紛紛落水。水底暗流涌動，不知誰傷了誰，血色瀰漫，引來深海狂鯊，不會浮水的弟子成為巨鯊口腹之食。

水妖肆虐，北極幽號召一眾黑衣弟子布下玄武陣，巨大黑陣從天而降，宛如一隻巨手拍下海面。水花四濺，餘力震開海底狂鯊，水妖死傷大半。

東方蒼拔出蒼龍劍，劍刺翻騰上船的水妖，青龍門弟子緊隨其後，紛紛拔劍，場面混亂。海面很快浮起眾多屍首，青衣白紋的青龍門弟子，血色紅衣的朱雀門弟子，如墨黑衣的玄武門弟子……

群妖源源不斷湧來，一場廝殺空前絕後。

萬妖王死守金佛神像前，義憤填膺，「昔日我落敗於除妖始祖道生的千秋劍下，自甘帶群妖退居東海荒地，那道生也承諾過不得追殺我等余妖。可如今他門下眾人違背誓言，對我等大開殺戒，眾妖聽令，我等必破釜沉舟，取三門主首級！」

「取首級！」

「取首級！」

群妖振臂高呼，士氣高漲，背水一戰。

三大門派的船隻被擊沉了不少，整片藍色海域被血色污染，死傷慘重，人間地獄不過如此。經過一夜廝殺后，東方蒼率兩位門主登島，一眾弟子將萬妖王等余妖團團包圍。

「萬妖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東方蒼朗聲高喊，手裡的蒼龍劍染滿未乾的血跡，觸目驚心。

一旁的南宮胭甫一抬頭，便見萬妖王身後金佛神像熠熠生輝，不禁出聲：

「沒想到這荒島真有金光佛像，莫非西門白的猜測是對的？這裡有神佛庇護？」

北極幽陰森的眸子盯著萬妖王，興奮顫抖，他感受到了妖界最強的內丹法力在召喚，渾身血液都在翻湧。「今日必除萬妖王，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想到那靈丹妙藥，南宮胭也不再猶豫，壓下心底對神佛的敬畏，紅翎鞭指向萬妖王，朱雀針暗藏於指間。

「爾等宵小，不足為奇！」萬妖王冷聲，隨即凝聚法力，人形一分為三，三個虛影帶著勢不可擋的力量襲向三門主。

這一戰打了三天三夜，最終萬妖王受一心腹出賣，後背受一刀，被東方蒼的劍氣擊沉於海底。那心腹名喚知寧，竟是萬妖王身邊一服侍小童，知寧跪在地上求饒：

「各位門主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北極幽輕笑，與南宮胭使了眼色，後者會意，便道：

「你幫助我等擊殺萬妖王，實乃功臣，雖是小小狐妖餘孽，但罪不至死。東方門主，就當給我個面子，這個小妖手下留情吧。」

東方蒼收了蒼龍劍，氣血不足，差點摔倒，如今萬妖王已死，其他妖孽難成氣候，不足為患。

知寧起身，看了眼北極幽，默默退到南宮胭身後。北極幽目光閃了閃，蠢蠢欲動，望向海面，「不如我去海底一探，看那萬妖王究竟有沒有死透。」

他足尖輕點，縱身欲入海，海面浮現金光漣漪，連成結界阻擋他進入。

「這是，佛光？」南宮胭喃喃。

北極幽無法入海，得妖王內丹不成，怒火中燒，結下玄武陣，金佛神像瞬間轟塌，化為粉塵，海風輕吹，粉末散去不留痕迹。

眾人離去東海時，已經霞光初露，天地被一角光明籠罩，那片被血染紅的海域恢復如初，風平浪靜，彷彿所有廝殺與血腥從未發生過。

三大門派傷殘無數，來時二十餘艘船隻，去時只剩一艘小船載著所有活人。飄搖小船上一片靜謐，離開荒島時聞得天邊傳來一聲嘆息。

佛嘆，人妖廝殺毫不留情，東海沉屍千里，蒼生渺渺，輪迴幾度，山高水遠，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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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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