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戰狼妖

夜色涼薄，雨勢漸收，細雨紛紛，姜穗來到山下一湖邊，見一葉扁舟於迷霧裡輕泛，煙雨朦朧間，仿若見得那舟上一白毛狼妖模樣。姜穗撐傘的手收緊，提起緋色裙擺飛身於湖面，蓮足輕點，腳下一個小小漣漪蕩漾開，水波未散，人已安穩落於舟上。

夜涼如水，湖邊草漫漫，煙雨拂輕舟，舟上立二人，紅衣似楓，白毛如雪。青黛湖布，唯有紅白二點存於天地之間。

晚風吹起烏黑長發飛揚，三千青絲如瀑，姜穗盯著背對她的狼妖，謹慎出聲：

「丁耿？」

倏而，白狼轉身朝她撲來，狼眼殷紅泛血光，狼身畫有黑色咒文，隱約可見的人臉上血肉模糊，唯露尖銳狼牙，垂下透綠涎液。狼手指甲足有她手掌長，指爪直襲她面門，姜穗甩開油紙傘，傘面飛出水珠，珠未落，人已躲過這致命一擊。

她飛身後退數米，躋身於水面，左手接過竹傘，右手握緊飛葉刀。湖中那小舟剎那間四，激起水流如柱。

這狼妖已魔化，幾招下來，姜穗斂眉得出結論。

白狼長嚎，仿若找到了玩物，興緻勃勃，陰森的目光鎖定眼前女子，渴望將她撕裂。姜穗咬緊牙關，這白狼不知因何緣由魔化得如此厲害，絲毫未感受到她無意間流露的萬妖令氣息。

狼爪再次揮來，姜穗索性丟了傘，身染凄凄雨，飛葉刀割向利爪，未料利爪堅如頑石，與刀刃廝磨，狼妖壯碩的身子壓來，重如千斤。姜穗連連後退，湖水打濕繡鞋羅襪，那狼妖伸出大舌舔了獠牙，狼口大張欲將她吞食。

說時遲那時快，水面浮現金光一圈，隨即一北極星陣從天而降，氣勢洶洶，似要困住狼妖。姜穗俏臉發白，這陣法落下，她可就真無法脫身了！

誰好死不活偏偏這個時候落下法陣，究竟捕狼妖還是降她這個姜妖？

一道幽藍暗光從陣中穿梭，偌大的北極星陣瞬間瓦解。姜穗看準時機，翻身腳踢狼妖腦門，隨即追隨凜冽藍光躲到蕭謹身後。千秋劍氣重回劍鞘，幽光消散，湖面一黑衣身影隨水波滌盪。

「此狼妖已魔化，心智全無。」姜穗縮著小身板躲在他身後，出聲提醒。

蕭謹頎長身姿一動不動，冷硬面龐神色自若，冷眉微斂，渾厚內力於周身環繞，對面那狼妖也不敢衝來，狼目集中於姜穗身上。

就在此時，雲端御劍飛下兩名黑衣弟子，「湖中何人？竟敢破我玄武七星陣法！」

那二人一身玄色服裝，衣上紋紅線星雲，腰間左右各系黑色錦囊，一葯囊一錢袋。姜穗上下打量一番，原是玄武門弟子，這人模狗樣囂張跋扈氣勢簡直媲美面前的閻王蕭謹！不知是否聞見心聲，蕭謹回眸，冷冷睨了她一眼。

姜穗心虛，假意仰頭看天，細雨驟停，黑夜空無一物。

狼妖見人多勢眾，欲趁機脫離，剛邁步，一條紅鞭纏住脖子，如騰蛇般層層收緊，狼妖劇烈掙扎，利爪揪住光滑鞭身，似要將運鞭之人拉下。遠處一水紅紗衣女子飛舞而來，裙擺飄搖如風中牡丹，身姿曼妙，亭亭玉立，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紅紗遮住面龐，只見黛色眉間一點硃砂紅，光潔飽滿額上落花鈿，面容昳麗，明眸善睞，墨發如緞，白玉蘭花簪斜插流雲髻，清風吹拂，宛若九天玄女。

兩位玄武門弟子早已看呆，那仙女蓮步踏水，腰間銀鈴聲聲脆響，纖纖玉手揮出朱雀針，動作瀟洒利落，紅針直入狼妖眉心，一擊斃命。

「原是朱雀門的驚鴻姑娘，難怪……」一玄武弟子情不自禁喃喃，真真仙女下凡啊！

「驚鴻，等等我呀！」一道朗聲后，又有三人趕了過來。

為首那人一身靛藍色長袍，領口袖口鑲綉銀色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著寬邊錦帶佩一翡翠色寶玉，額前留下一綹長發，面帶笑意，儀錶堂堂，目光多情纏綿望著那曼妙女子。

一男一女緊隨其後，男的青袍衣，領龍紋，一把青龍劍背在身後，此乃青龍門大弟子東方子煜。女的一身桃紅紗裙，款式與那曼妙女子類似，但身量嬌小，年僅圓臉大眼，櫻桃小嘴，兩條馬尾辮垂在身後，眉間一點圓紅，甚是可愛，此乃朱雀門小弟子柳夢覺。

見狼妖被降服，東方子煜目光微轉，觸及那一身黑衣與通黑劍身，一向穩重的臉色倏而變得驚訝，「師叔？」

能被東方子煜以師叔相稱的，便是那除妖榜上排名第一的蕭謹，如今千秋劍的新主人。

那曼妙女子聞言緩步走向蕭謹，見眼前人面如冠玉，孤傲清冷，不禁心下悸動，嗓音婉轉如黃鸝，「小女朱雀門二弟子柳驚鴻，見過公子。」

蕭謹雖年少但輩分高，如今正值弱冠之年，卻早已名滿天下。四大門派原本同氣連枝，一脈相承，后雖各立門派，但來往甚密，因此後輩弟子見了前輩，理應問候。

那追隨柳驚鴻前來的男子見狀，舉手作揖，道：

「在下雲霞山莊洛無儔，聽聞黑衣劍客的威名，果真百聞不如一見，蕭兄少年英才，令人景仰。」

這洛無儔也是個不拘小節的個性，同蕭謹以兄弟相稱，惹來一旁柳驚鴻的嗔視，他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姜穗躲在蕭謹身後，靜靜看著這群門派弟子拍馬屁，不禁翻了白眼，鄙視這群人如此吹捧黑衣閻王。可又轉念一想，為自身處境擔憂，這裡都是除妖門派的後起之秀，她一個姜妖是否有些勢單力薄呢？

完了！這才是真正掉進狼窩裡了啊！打不過打不過！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姜穗躬下身，本想神不知鬼不覺離開，誰知那柳驚鴻眼尖，問：

「這位姑娘是？」

姜穗步子一頓，僵笑著回答：

「我是路過！各位少俠好啊，各位少俠再見！」

話落，暗自運力飛離，卻被千秋劍氣攔住。這該死的蕭謹，真是陰魂不散，專門克她是吧！

「姑娘為何一直背對我們，不敢以面示人？」柳驚鴻敏銳地發現疑點。

姜穗這才轉身，螓首蛾眉，霧鬢雲鬟，朱唇榴齒，黑白分明的眸子，目光警惕，弱弱地站在黑衣挺拔的蕭謹身旁，竟莫名給人感覺天生一對。一人黑衣正裝，一人嫁衣紅裝，若不是知曉蕭謹冷血無情，心狠手辣，倒真讓人誤以為這二人乃天造地設的伴侶。

「姑娘這樣瞧著，竟與蕭前輩好生般配！」總有人口無遮攔，年紀最小的柳夢覺無意間誇了句。

何來般配？姜穗心裡誹謗，她可是萬妖王欽點的繼承人，身份高貴，金枝玉葉，這區區黑衣閻王算什麼！動不動就出手傷她，嘖嘖嘖，日後必定是個家暴的性子！不知哪家倒霉女子日後要吃大虧嘍！

一旁的東方子煜會意過來，見蕭謹眉頭一皺，生怕自家師叔大發雷霆，不顧門派情面大開殺戒，連忙打圓場：

「這……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柳驚鴻心細，直覺這紅衣女子有古怪，氣息不似普通凡人，也不是門派中人，身上竟有佛光護體。

姜穗見瞞不住了，心生一計，抱拳笑道：

「我叫姜穗，不是什麼好名字，自小無父無母，偶得一婆婆照顧拉扯長大。聽說白虎門正招納賢才，想著去投靠西門門主。」

眾人瞭然，原來如此，柳驚鴻憐她孤女遭遇，提議：

「白虎門如今門道中落，此去山高路遠，跋山涉水諸多不便。我見姑娘根骨尚佳，不如來我朱雀門做女弟子，大家同門，自會好生照顧。你意下如何？」

這柳驚鴻真是玲瓏心思，想法縝密，姜穗暗嘆，除妖門派弟子果真不好對付，一個個皆是人精，她竟一時找不著理由反駁。藲夿尛裞網

「門派自選，何必強求。」一直冷若寒霜的黑衣閻王竟然開口替她解圍，不僅驚了眾人，姜穗也是一臉不可思議。

蕭謹都開口了，護短之意明顯，柳驚鴻不便多問。洛無儔打破僵局，「眼看天色已亮，不如去山下客棧稍作休息，之後再繼續追查狼妖丁耿的下落。」

如此甚好，一行人趕往山下。

姜穗蹙眉，沒想到各個門派都在查探丁耿的下落，看來丁耿並未落入四大門主之手。只是這些年不知丁耿蹤跡，近幾月狼妖肆虐出沒，實在可疑。姜穗按萬妖王囑託去尋他，但願能搶在這些人前面。

若得丁耿，如虎添翼，錦上添花，她便有同四大門派對抗的資格。

進入客棧后，姜穗才發覺人與妖之間巨大的貧富差距。

這年頭門派弟子都這麼有錢么？隨隨便便就能掏出一張銀票，而她身上只有買饅頭的幾文錢，還是騙來的，根本住不起客棧。

做妖好窮啊！

但妖窮志不窮，所謂窮則獨善其身，脫離貧窮的唯一辦法就是不要跟有錢人混在一起，此時不撤更待何時！

等那幾位門派弟子入住后，她偷偷溜出客棧，搖身一變，化姜，被灰灰帶走了。

天邊破曉，雨後霞光明艷，又是晴空萬里，雲鶴衝天，曙光接於天地，萬物復甦。灰灰振翅，一聲雁鳴，雙爪齊抓一塊薑黃。

姜穗自認為這樣毫無威風可言，想她堂堂妖界少主，妖力不足入天遁地，身邊無得力屬下，就連馱著她的坐騎也沒有。只能委身於一灰雁爪下，實在憋屈。

可有誰賜她一威猛坐騎？使她以人形立於其上即可，灰灰太小了，她一腳就能踩死。

或許蒼天有眼，聽到了她內心呼喚，待兩日雲遊后，只見前方滔天火光，濃煙直上，一鶴狀大鳥於金色陣法中左右衝撞，白喙大開，吐出一團火焰灼燒周圍之物。

姜穗來了精神，灰雁俯衝而下，姜落地化形，又是一副招搖撞騙算命先生的扮相。這附近乃巍峨高山，群山火勢蔓延，山野村夫紛紛跑下山，只有源源不斷的玄衣弟子趕往山上。那大鳥就在山頂嘶鳴，與玄武門的弟子抗爭，僵持不下，但如困獸，攻勢不如先前蠻橫。

姜穗拉住一匆匆而過的柴夫，問：

「這裡發生何事，為何有火鳥出沒？」

「先生趕緊跑吧！那是畢方鳥，三天前不知為何飛來此處，噴火燒山，毀了好幾個山莊！幸而玄武門弟子趕來救場，這裡有一番大戰，我等凡夫俗子還是逃命要緊！」

姜穗面露喜色，抬眸眺望山頂火鳥，眼底勢在必得，菱唇輕勾：

「我的坐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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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姜穗：啊啊，我好窮啊！為什麼！作者：沒事沒事，你相公很有錢，畢竟殺了那麼多妖，賞金無數。姜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