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少年好福氣
黑暗寂靜的走廊放大了兩個獸人的呼吸聲，像暴風雨來臨前夕的平靜海面。斐鐸覺得自己已經沉入了海底，壓抑，窒息，每一喘息都竭儘力氣。
他成了柏凌凝視的獵物一般，無處遁形，狼狽至極。
要離開了嗎，可是……這裡需要他的，無論軟萌還是柏凌。他想努力爭取，甚至想可恥地強調柏凌必須面對的殘忍事實。他正欲開口，被柏凌打斷。
「洗完到樓下找我。」柏凌的聲音像寒冬一樣凜冽，刻意壓低音調，擔心吵醒還在熟睡的軟萌。
然後轉身走下樓梯，他的背影承載著些許孤寂，漸漸隱沒在漆黑的樓道。
他不是不知道。斐鐸的心意，他甚至比斐鐸還要更早有所察覺。
從什麼時候呢？也許是斐鐸對軟萌異能成長過於喜悅的表現，也許是見她受傷上藥時的手忙腳亂，也許是誘惑軟萌去城鎮遊玩的精心準備，也許是看著軟萌和自己親近時的落寞神情…
即使他都知道，卻仍然無能為力。
暴躁因子只增不減，即使他每日外出與林中兇手搏鬥以求疏解，卻收效甚微。只有他自己知道，達到墮落值失去理智，也許在後天，也許在明天，也許就在下一刻。
柏凌感到深深的挫敗，一想到自己即將進行的決定，他的心痛得像是被人生生剖開一般。他就這麼獃獃坐在黑暗的客廳里，一雙銀眸慘淡無光。
斐鐸從樓梯上無精打采地走了下來，衣袖微卷，手上的水還未乾透。他在路過開關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卻並未開燈，繼續走到距離柏凌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下。
洗被單的時候，他想了多種說服甚至威脅柏凌屈服的方法。可是真的面對他時，他只覺得嗓中乾澀難以發聲。
這是他最好的兄弟，首都星那幫貴族甚至是家族中人都嘲諷於他時，他都從未輕賤過他。是他先於危難中救助了阮檬，把她帶到了他的身邊。.
無論哪個原因，他都不願也不能和柏凌從此結怨。像是眾多大門大戶中傳出的那些獸夫爭風吃醋、不擇手段的醜聞一般，被他人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
柏凌是帶給他光明的人，他如何能忘恩負義地將他拉入骯髒的泥沼。就像柏凌即使滿心愛意卻仍然不願吃下極樂果苟且偷生一樣，他亦不願為了一己私利變成恩將仇報的人渣。
斐鐸纖長的睫毛低垂著，在暗夜的掩飾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他深吸了一口氣。
「我不會讓她知道的。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不曾改變，我幫她學習異能，為你穩固暴躁因子，我會更有分寸，我會保持距離。」他停頓了一下。
「求你了，柏凌。我永遠都不會對你們感情不利的。」暗夜中只能看到斐鐸頹廢的身影微微顫抖著。
「暴躁因子無需你再費心……」沒有用的。
話到了斐鐸的耳中卻是另一番意思。
「柏凌，不要……。我……我會離開這裡，我只用光腦發給你治療方案，我只遠遠的看一眼她，你放心我不會讓她看到我。」斐鐸聲音沙啞，近乎哀求。
「地產移交手續已經在辦理了，你是想白拿了好處就立馬跑路嗎？」看著這樣的斐鐸，柏凌又氣又好笑，他身體前傾一手支著下巴。
「嗯？」
斐鐸呆愣在了沙發上，彷彿靜止的畫面。
「我……你……你不趕我走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柏凌承認他剛才確實惡劣地升起了玩弄之心，多少也為自己出了口氣。
斐鐸像是鬆了口氣，又不完全確定柏凌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冷靜了下來，如此已是排除了最壞的結果。
「若認定了萌萌，從此就收斂心性，不要再和其他雌性糾纏不清，惹她難過。」柏凌沉穩地看著斐鐸，嚴厲地強調著。
「你知道的！那些只是逢場作戲，都是假的！」斐鐸有些著急地解釋。
「以後我不管是真是假，是虛是實！」柏凌一字一句加以強調。
「好，我發誓。」
「她身子嬌弱，性子又溫軟，即便有些許異能傍身，也一定要時刻注意，悉心照顧。上次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
「嗯。」斐鐸一臉認真地聽，乖巧地答應著。
「不要太過突然，不要嚇到她。不能違背她的意願，即便我們現在達成共識。」柏凌握緊了拳頭。
「我明白。我會單方面與她簽訂仆獸的守護契約。不會讓她知道，不會給她壓力。」斐鐸一臉堅定地承諾。
仆獸契約是獸世的一種極不平等的契約。契約要獸人心甘情願簽訂，成立后刻印痕迹會很快隱藏在主人的身體里，只有自己才能看到。成為仆獸的一方將肉體和靈魂都獻給主方，要一生遵從主方的命令，供主方驅使。
就像那個溫暖的夜晚，柏凌的決定一樣，斐鐸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柏凌挑眉，顯然很滿意這個回答。
「好！記住你說的話。如果她受了委屈，無論如何我都會讓你付出代價。」
柏凌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跟他安頓一下自己的情況。
「暴躁因子已經到極限了……別插嘴，聽我說！住在這裡不是長久之計，我暴走以後你就帶她離開這裡。
你不想回首都星也行，那就去雅斯拉星，去科赫星，去隨便哪個一梯隊星球，她值得過更好的生活。
不要讓她看到那樣的我，不要讓她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有那麼多理由，你告訴她我回家族了，我去外星系了，我厭倦了無聊的生活了，我……」有了心儀的雌性。
柏凌的聲音帶著哽咽，說出這些話時，他心如刀割。
「你的異能等級太低，不足以保護她，要儘快提升。以後要更加謹慎，不要太過張揚，樹敵過多，會對她不利。
如果……要尊重她的選擇，但也不要讓別有用心的獸人傷害她。」柏凌聲聲沉痛，字字泣血。
「好。」
天色逐漸轉亮，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柏凌調整好狀態，一如往常的樣子，起身向廚房走去。
「我去準備早餐，你也回房整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