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個夜晚發生了太多瘋狂的事

有人顫抖著聲音叫道：「翼人，她是翼人！」

熊孩子大聲說：「翼人有什麼了不起，大家一起上，她扛不住的！」他嘴上這樣說，人卻向後退去。他的手下們鼓噪起來，紛紛把手裡的武器擲向何夕。

何夕的頭髮散開了，遮住了臉，酈小烽在下面，只能看到她緊緊抿著的嘴唇。她突然一伸手，接住一把長刀，叮叮噹噹把投擲過來的兵器打飛，驀地一個俯衝砍掉一顆人頭，又一折身，將一人攔腰劈成兩段。

熊孩子退出一丈有餘，有個人如影隨形地跟著他。熊孩子一伸手，那人從背後解下一個黑色布袋，遞到他手中。

熊孩子打開布袋，從裡面取出了一張弓和一壺箭。那弓是灰色的，很粗糙，沒有任何花紋雕刻。箭身光禿禿的沒有箭羽，箭鏃也黯淡無光，看上去毫無殺傷力。

熊孩子張弓，搭箭，他沒有分毫停頓，甚至都沒去瞄準，就射出了這一箭。何夕躲避，但是沒有用，弓弦聲未落，箭已插在她肩膀上！

第二箭！射中她的小腹！

第三支箭已搭在弦上!

熊孩子手中弓箭引而待發，忽然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崩斷了一樣。

他稍一遲疑，還是射出了這一箭。與此同時，一道黑影撲了過來，熊孩子覺得自己是被一隻受傷的野獸撞到了，那種非人的蠻力他抵抗不住，踉踉蹌蹌向後退去。

本來第三支箭是無解的致命一擊，卻因為這一撞而稍有偏離。熊孩子大為惱火，緊接著臉上挨了一拳，打得他眼前金星亂冒。又一拳打過來了，他伸手抓住了那人手腕，定睛細看，原來是酈小烽！

兩個人互相咒罵拉拉扯扯，都摔倒了，在地上拳腳相加，翻來滾去。熊孩子的手下想過來援手，熊孩子大喊：「別管我，去抓女的！」

眾人見身中三箭的何夕落到地面上，翅膀張著，低著頭，單膝跪地，似乎已經氣息奄奄。大家舞刀弄槍向她圍了過去，何夕忽然挺身，向上一躥，又猛地俯衝，探手抓住了酈小烽，然後一飛衝天，把地上的一切都拋開了。

熊孩子爬起來，發現弓被酈小烽搶走了。他大怒，撿起一支散落在地上的箭，用力向上擲去。

酈小烽聽到箭頭尖銳的破空聲，低頭向下看，只見那支箭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已經到了他腳邊了。他踢了那支箭一下，原來那箭看似來勢迅疾，卻已經是強弩之末，被他一踢，再也沒有上升之勢，掉頭墜落下去。

熊孩子一動不動地站著，仰頭往上看，他的臉模糊不清，身形也慢慢變小，終於完全消失在酈小烽的視野里。

何夕抓著酈小烽越飛越高。雲霧從他們身邊掠過，風聲呼呼作響，酈小烽只覺得手腳發軟，心跳得像擊鼓一樣。真的不是在做夢嗎？可這也太像是一場夢了！

幾滴水滴在酈小烽臉上，雨剛剛已經停了，又開始下了嗎？他仰頭向上看，發現那不是雨水，而是血滴。那三支箭插在何夕的身上，是可怕的創傷在流血。

何夕忽然轉了個身，翅膀扇動著，停在了半空。她皺著眉，抿著嘴，眼神惡狠狠的往前看。酈小烽順著何夕的目光看去，只見十多隻大鳥蜂擁直至……不，不是大鳥，是揮著翅膀的人！

何夕一隻手抓緊酈小烽，另一隻手把肩膀上的箭拔了下來，遞給酈小烽，咬牙切齒地說：「瞄準他們。」

酈小烽張弓搭箭，盯著越飛越近的那些人，緊張地問：「射哪一個？」何夕說：「不要射，瞄著就行。」

飛過來的翼人們都緊急停在了空中，拍打著翅膀，一張張兇惡的臉露出了恐懼之意。

為首的是一個長發飄飄的年輕人，他手裡也有弓箭，但沒舉起來。「何夕，你只有三支箭……」他大聲說：「而我們有十五個人！」

何夕說：「那你們會剩下十二個，上吧！」

沒人上，追擊的十五個翼人散開陣形，戒備森嚴。酈小烽的箭指向哪一個，哪一個就一臉驚慌，向後退卻。酈小烽指了一會兒，肩膀漸漸酸軟無力，他忍不住低聲說：「師父，我這……」

這時正好有一大片烏雲飄到何夕頭頂，她揮動翅膀猛地鑽進了烏雲里。酈小烽眼前黑乎乎的不可視物，只覺得何夕東一頭西一頭地亂飛。也不知過了多久，何夕停止了扇動翅膀，平穩地在空中滑翔，突然一折身，直直地向下俯衝。

她衝出烏雲，撲向一道懸崖，沿著峭壁一直向下，就在酈小烽驚恐地以為她已經失控的時候，猛地拍打翅膀停在半空中，一鬆手，把他丟了出去。

酈小烽驚呼出聲，雙手亂抓，腳下忽然踩到實地，腿一軟，咕咚跪在了地上。

他定了定神，發現自己是置身於峭壁上的一個山洞之中。何夕也進了山洞，拍打著翅膀想站住，卻是腳下不穩，踉蹌著摔倒在地。

酈小烽叫道：「師父！」他手腳並用地爬過去，托起何夕的頭放在自己膝蓋上。

何夕本來就膚色白皙，此時一張臉更是蒼白如紙，再無半點血色。她的翅膀慢慢收了回去，最後完全縮進了脊背里，只留兩道紅色的印記，就像癒合不久的傷疤。

她背上的衣裳已經破裂了，露出雪白的肌膚，酈小烽不敢觸碰，也不敢多看，只是一個勁地說：「師父，你別死，你別死。」

何夕笑了一下說：「死有什麼好怕的？」

她勉強坐了起來，靠在岩壁上，向酈小烽身後指了指，說：「這是師父的密室，不錯吧？」

酈小烽回頭去看，這才發現，原來這山洞入口雖小，裡面竟然有一個房間那麼大，有石桌、石凳、木床，在岩壁上，還掛著一面銅鏡。

何夕說：「要知道，和你們這些孩子在一起這麼多年，我有時候真的需要有個地方，讓我能一個人靜一靜。」

酈小烽淚水模糊了酈小烽的雙眼，他更咽著說不出話來。

「我引狼入室，可把你們害慘了。」何夕的臉上露出懊惱之意，「熊孩子裝成流浪兒，引我救他回來。我看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少年，還挺憨厚的，想不到他竟然包藏這麼大的禍心。」

酈小烽恨恨地說：「其實我早看出來他不是好東西了，我一定要殺了他報仇……」

何夕說：「我沒看到小纓，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酈小烽說：「也被他們抓走了，當時我們倆在一起。他們把我送回來，不知道把小纓帶到哪裡去了。」

何夕默然半晌，低聲說：「你看到師父飛起來一定嚇一跳吧？這世上並非只有人類存在，還有很多別的族類。比如我，我便是背生雙翼的翼人族，我本打算等你們年齡大些再跟你們講，不過現在看來，有點晚了。」

酈小烽獃獃地聽著。這個夜晚發生了太多瘋狂的事情，他想，還可以再瘋狂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