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伏擊者

清晨的陽光很溫暖，風也輕輕的，酈小烽卻感到有寒意襲來。

他屏息靜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搬動破磚爛瓦。他看到刀了，趕緊撿起來。樹上的人跳了下來，那人腳踩著樹葉，一步，一步，慢慢向他走了過來。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一共有三個人，他們甚至沒有特意隱藏行跡，從不同方向向他靠近。

樹上的人最先到了酈小烽身後，咳嗽了一聲。酈小烽回過頭去，看到了一把明晃晃的劍，正指著他的鼻子。

拿劍的是一個年輕人，皺著眉，抿著嘴，脾氣很不好的樣子。

稍遠一點站著的人酈小烽認識，就是昨晚使鐵扇子的短髯漢子，他見酈小烽看他，笑著沖他點點頭。

再遠些是個赤膊大漢，身高足有一丈，頭大如斗，肌肉虯結，手裡拎著一把大南瓜一般的大鐵鎚。

出乎酈小烽意料的是，不遠不近的還有第四個人，那人身材瘦小，穿一件髒兮兮的袍子，臉上蒙著黑絲巾。他背著手，歪著頭，一副隨隨便便的樣子。

難道他走路沒聲音嗎？酈小烽看了他兩眼，心裡有點發毛。

劍客又咳嗽了一聲，酈小烽把目光轉向他，等他說話，可是他沒說話，指著酈小烽鼻子的劍忽然不見了。

酈小烽一愣，忽然覺得腿上一痛，那劍竟然神出鬼沒地刺進了他的小腿。

酈小烽在那劍繼續深入的一剎那間跳了起來，掄起刀砍劍客的腦袋，劍客也不躲避，劍尖一點刀背，那刀脫手，旋轉著飛向酈小烽身後。

劍客繼續進攻，酈小烽往後退，腳下被磚塊一絆，重重摔在廢墟之上。

劍客追擊，忽然停住了，後背冒出一個尖兒，慢慢滲出血。他身後的三人看著他，他又向前一步，劍卻垂了下來，撐在地上。他搖晃了一下，頹然倒地，身後的三人這才看到，原來他中了酈小烽一箭。

赤膊大漢高高舉起大鎚，怒吼著撲了過來。短髯漢子喊了一聲：「要活的！」赤膊大漢罵道：「去你媽的！」氣勢稍稍收斂，眼見酈小烽從廢墟上挺起身，張弓搭箭，射了他一箭。

赤膊大漢繼續往前跑，胸口有點疼，低頭看看，原來這一箭射中他的心口窩了。

酈小烽兩箭射中兩個敵人，心裡大喜。他往後退，靠住斷牆，把第三支箭搭在弦上，瞥見短髯漢子眼中露出驚懼之意，往後退去。

不過酈小烽這第三箭不想射他，他要射的是那個蒙面人，他覺得，蒙面人才是最危險的敵人。

可是，蒙面人在哪兒？

他剛剛還站在那裡，這一眨眼的功夫，怎麼不見了？

酈小烽臉上變色，心中慌亂，驀地眼前灰影一閃，那蒙面人竟然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他的身前。他趕緊拉弓，蒙面人一揮手，一把銀光閃閃的小刀劃過，割斷了他的弓弦。

酈小烽掄起斷弦的弓砸向蒙面人，蒙面人抬腳踢在他手腕上，那弓脫手而飛，弓弦甩了過來，抽向那人的臉。那人一仰頭，絲巾掉落了。

酈小烽的眼前出現了一張尖尖的小臉，那人黛眉含霜、星眸如電、唇紅齒白，竟然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子！

那女子見酈小烽驚訝的樣子，嘴角上揚，輕輕一笑。她手裡的小刀向前一遞，壓在了他脖子上，另一隻手晃了晃，變魔術般甩出一個帶鏈子的鐵環，「咔」地一聲，扣在了酈小烽的手腕上。

鎖鏈的另一端也是個鐵環，她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輕啟朱唇，笑道：「你跑不了啦，投降吧。」

這不就是鎖住胡漫纓的鐵環嗎？酈小烽感到難以置信，就是這個看似弱質芊芊的年輕女子，昨天晚上把胡漫纓抓走了？而且，現在她把我也逮住了？

那中箭的赤膊大漢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聲，酈小烽轉頭看他，只見他雙目圓睜，鬚髮皆張，手裡的大鎚本已拄在地上，此刻忽然又舉了起來，用盡全身力氣掄圓了，「嗡」地一聲甩了過來。

酈小烽靠在牆上，那女子擋在前面，赤膊大漢瀕死一擊，卻是直奔那女子的後背而去。那女子回頭一看，花容失色，身後的酈小烽忽然摟住了她，往下一出溜，那大鎚緊貼著她的頭皮砸在斷牆上，直砸得磚石亂飛。

酈小烽靠牆半蹲在地上，手摸到個刀柄，原來自己的刀飛到這兒來了，他心裡一喜，緊緊抓住。忽然耳邊轟隆一聲，身後一空，原來是牆徹底倒了。

酈小烽想站起來，卻被那女子壓著無法起身，他連退幾步，摔了個四腳朝天。

那女子也跟著撲在酈小烽身上，見他手裡不知怎麼多出一把刀，她搶過刀，遠遠丟出去，灰頭土臉地抬起頭，四下看看，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他們身後原本是一面斷牆，此時牆被大鎚打碎，那本應是空空蕩蕩的地方，居然懸起了一扇門。

現在兩個人就在門裡，頭頂烏雲蔽日，風涼颼颼的，周圍霧氣昭昭，只能看出幾步遠。而門的外面晴空萬里，短髯漢子站在那兒，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倆。

短髯漢子呆立片刻，又轉到門后，門后什麼都沒有，就是一個空門立在斷壁殘垣上，他仰頭看天，刺眼的陽光讓他眯起眼睛，他愣了一會兒，轉回來，發現黑乎乎的門裡，那兩個人不見了。

他走過去，想進門又不敢，就站在那兒喊：「小羅，小羅。」

酈小烽見那短髯漢子往邊上走，消失在視線里。他爬起來，向門口走了幾步，手腕的鐵鏈拉住了他。他回頭看那女子，只見她站在原地東張西望，一副很雀躍的樣子。

酈小烽驚疑不定，說：「這怎麼回事？」那女子不理他，拽拽鐵鏈，示意酈小烽跟著她，抬步往霧靄深處走去。

酈小烽只好跟上，沒走兩步，鐵鏈猛地抻直了，大力拉著他向前，他踉蹌了幾步，腳下踏空，直直掉落下去。

酈小烽如墜雲里霧裡，只聽得耳畔風聲呼呼作響，嚇得魂飛天外。他從那女子身邊一掠而過，眼見她拿小刀插在峭壁之上，掛在那兒悠悠蕩蕩。

那女子「哎」了一聲，伸手想抓酈小烽，又一想不對，趕緊抓緊刀把，卻哪裡還抓得住，被酈小烽帶著，又掉下去了。

酈小烽手裡還拿著那根斷翼箭，當機立斷，把箭也狠狠向峭壁上戳去。沒想到那箭鏃無比鋒銳，扎岩石有如扎豆腐，一下那箭身就直沒入岩石之內，只留了半截在外面。酈小烽的下墜之勢何等迅猛，心裡只叫得一聲苦，箭桿脫了手。

那女子也掉下來了，和酈小烽手腕相連的鎖鏈恰好掛在箭桿上，二人疾墜的身體驟然停住，「砰」地一聲撞到一起，直撞得七葷八素、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