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第一世：命運

——你在幹什麼？

——你知道什麼是陪伴嗎？

——什麼意思？

——你以後就知道了。

那一天，九重神鳥看著轉身蹦蹦跳跳離開的少女背影，陷入了迷茫：「？」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她和主神回到了神殿後，它就覺得這少女有點不大對勁。

怎麼說呢，應該是狀態變了，就像是心情變得非常好了，就連臉上的笑容都多了。

但是身為上古血妖的敏感，它總覺得這少女雖然看似開開心心的樣子，但是內里永遠掩蓋不了那種幾乎毀滅的壓抑感。

就好像是內心深處藏著什麼東西。

但是身為一隻鳥，它無法理解，只能沉默的看著她離去。

花園中。

傳來聲聲挖土的聲音。

就見那身形纖細的少女正蹲在地上，用鋤頭挖坑，將手邊的種子給撒了進去。

原本因為毀滅之力的原因，花園中的竹子和凌霄花都被毀的差不多了。

而此刻，當種子都淅淅瀝瀝的灑下后。

很快，在乍泄的柔光中，朵朵凌霄花生根發芽，逐漸盛開。

接著，棵棵拔高的竹子也在茁壯成長。

在神殿中，幾乎不需要用時間去等待植物的生長。

所以少女就看著原本光禿禿的花園，再次恢復了比之前還要茂盛漂亮的場面，才滿意的離開。

除了這片花園，少女會在神殿的各處種下各種各樣的植物種子。

等到下次九重神鳥來神殿的時候，差點都認不出來這是神殿了。

花團錦簇，各式各樣的鮮花盛開，綠茵茵的樹木處處佇立，原本顯得很清冷的神殿竟然開始擁有了鮮活氣。

「你這是在幹什麼？」

少女拍了拍手，看了它一眼：「怎麼樣，這樣的神殿，好看嗎？」

九重神鳥確實覺得蠻驚艷的，怎麼說呢，縱觀萬世，估計也就只有這個少女能敢在主神的神殿內這樣搗鼓了。

這時候的九重神鳥，還以為她是又開始覺得無聊了，所以開始種植這些植物。

雖然它也懷疑為什麼身為一個毀滅之神，幹嘛去做這種『創造』的事情。

但是看著這麼美好的場景，它也覺得心情很不錯。

就跟在少女身邊，絮絮叨叨：「我和你說哦，上次自從我跟著你和主神去了九重天之外的世界后，從此就像是解封了似的，我可以單獨出去了。」

也就是說，它可以去天外天以外的那些創世神創造的世界那邊看看了。

「我看到了那被分裂出來的三界，裡面萬物的進化，他們真的發展的好快啊。」

「同時我覺得他們真的很神奇，之前去的時候，他們還在進行一些生靈塗炭的戰爭。」

「但是自從三界被分割開來后，他們就分開各自發展了。」

「而且因為被分割的原因，每個世界的氣運和能量也一樣。」

「據我所觀察到的，有一個被分割出來的世界叫天界，他們世界的氣運和能量最多，所以他們修鍊的很快，算是三個世界中最強的那一個。」

「而另一個叫冥界的，你猜我看到了什麼，那裡誕生了一個帝王，被稱之為魔帝，他竟然創造出來了一個叫六道輪迴的東西。」

「而天界因此不敢對冥界動手，因為他們那些有血有肉的生物，一旦死了，沒有六道輪迴這個東西，就不會再有新生兒誕生，生物就會逐漸消亡，三界也就危險了。」

「所以這也就保護了冥界，留了時間讓他們繼續發展。」

「這種制衡之法真的看得我大開眼界。」

「真的很神奇啊，因為我們天外天沒有生死輪迴這件事，神只會像是創世神一樣隕落，卻並不會消失，所以不會有轉世這一回事。」

「但是沒想到……生物的創造力真的很厲害。」

少女頓了頓，低聲喃喃：「六道輪迴？」

九重神鳥點頭：「是啊，我現在也終於懂之前主神在那個『命運之地』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骸神名字的由來，是讓祂們做自己的神，但是祂們沒有理解主神的意思。

反而那個三界裡面的生物們，他們雖然沒有神之名，但是他們的所作所為，真的就陰差陽錯的契合了主神的意思。

他們都是自己的神，為了他們自己，所以他們創造出來連它這個誕生於天外天的九重神鳥都要驚嘆的六道輪迴。

它還看到了三個世界的生物都在創造更多的東西，這恐怕就是時代發展的主要原因。

所以祂們天外天才一直是這個無聊的樣子，或許，這有可能就是時代停止發展的後果吧。

「精神空虛。」

少女開口道：「因為自覺是神，自覺所有都能得到，祂們覺得唯一壓在祂們頭上的，只有萬物之神，所以才會導致世界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祂們的精神世界空虛。」

「而我相信，因為我的誕生，對祂們來說，是一個新的刺激，但也是一個『無須在意』的存在。」

「因為萬物之神存在，祂們覺得我不過是萬物之神的手下敗將，我看起來再怎麼樣強大，也不會抵得過萬物的造物主。」

「所以最終，祂們的精神世界，依舊是空虛的。」

心態是那種：天塌下來反正有主神頂著，祂們不會出事的心態。

可祂們的錯誤在於，依附於主神的同時，卻還想取代主神。

少女看著面前的這隻紅鳥，淡淡道：「想改變這個世界，太難了。」

「除非……」

九重神鳥狐疑道：「除非什麼？」

少女紅唇浮現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弧度：「除非世界毀滅，除非主神不在。」

九重神鳥似乎更加疑惑了：「你這話好矛盾啊，世界毀滅了后，主神本就不會存在了。」

「而主神不在了，這個世界依舊可以運轉啊。」

這就是造物與造物主的區別啊。

這個天外天世界，是和主神有著命運的緊密聯繫的。

所以毀滅才會誕生。

只有主神自己不想活了，才能完全的除掉這個腐爛的世界。

「可如若……」

少女歪了歪腦袋，語氣帶著笑意：「主神依舊存在，卻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了呢？」

九重神鳥愣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少女並沒有解釋什麼。

九重神鳥也識相的不多問，卻反而道：「為何你會說因為主神的存在，所以不想毀滅這個世界了？」

之前少女和主神去了那個命運之地，它是特意藏在了少女的身上，或許是因為少女的原因，它被默認跟了過去。

所以也就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但它一直不理解當時他們兩個人的話是什麼意思。

就好像是打啞謎似的。

現在，看著少女沒有回答它，卻露出了非常漂亮的笑容，它有點似懂非懂。

將神殿內『裝扮』好后，少女欣賞了片刻，就轉頭跑去了主殿。

神祇一如既往的坐在神位上，卻被跑過來的少女拉住了手，笑盈盈道：「就算你知道剛剛這神殿都有了哪些變化。」

「但是我還是想要帶你去看看！！」

說著，她拉著他離開了神殿。

神祇那雙墨玉般的眼眸凝視著她，浮現了淺淺的疑惑。

「為何，你要學那些造物的說話方式。」

不知何時，高傲的毀滅之神從『吾』，轉化為普通的『我』。

對於其他人來說很正常，但是毀滅之神生來就帶有自身的驕傲，一開始確實也是那樣，雖然鬧了不少笑話，但是骨子裡的傲氣是沒法改變的。

所以一旦改變，哪怕是小小的改變，都會被發覺出來不對勁。

少女頓了頓，或許是沒想到他會突然的直接問出來。

片刻，她才輕聲道：「我說我想做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你會信么？」

開玩笑般的語氣說出來，卻難掩那是她真心的話。

但是，神祇並不懂。

他一直是看待別人命運的萬物之神。

這個身為毀滅的少女，是所有命運中，他唯一看不清的。

但他並不會深究。

兩個人沉默的出了主殿。

少女又開始歡快了起來，開心的指著漂亮的花花草草，為他介紹著。

其實那些花草都挺奇形怪狀的，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漂亮。

至於種子是從哪裡來的，這點或許就連主神都不知道。

九重神鳥待在不遠處陷入了沉思。

身為獸類，它早就想說了，它從這些漂亮鮮活的花草中，聞到了一絲絲血腥的味道，還有著很強大的能量。

但是因為太淡，再加上花香的掩蓋，它也沒當回事。

直到此刻它想起哪來的種子，突然陷入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猜測當中。

看著少女眉眼間的笑意，看著主神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是所沒有絲毫不耐煩的行為中，足以看出他對那少女的耐心。

九重神鳥愣愣的站在那。

身為毀滅的神，也會拼著違背自己毀滅的天性，去造物嗎？

……

「你會覺得好看嗎？」

少女托著腮問道。

神祇手持書卷，沉默不語。

少女似乎沒覺得失落，繼續自娛自樂道：「我覺得那些花兒比所有造物中的花兒都要好看。」

「不過那些凌霄花，我種出來的可能不太像凌霄花了，但是至少外觀還是相似的。」

說著，她觀察了那大片的『凌霄花』，忽然笑出了聲：「有點像是喇叭。」

就在她嘰嘰喳喳的時候，沒看到神祇的視線從書中微微抬起，順著她所說的，看向了那大片的花朵。

神情無波，就連眸中也是絲毫無波瀾。

只是漸漸地，他持續的產生了一種疑惑的情緒。

為何？

他不明白她的行為，到底是什麼意思。

尤其是，之前她那些話——

——吾突然意識到，因為這個世界有了汝的存在。

——所以，吾不想毀滅世界了。

——抱歉啊，汝的願望，吾貌似完全實現不了了。

這其中到底包含著什麼，才能讓一個因毀滅而存在的神，產生這樣的想法？

後來的幾乎每一天，少女都能找到更新奇的東西，帶給他看，或者會帶著他，繼續挖掘到神殿的每一處。

明明那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卻每一次，都能產生新的感覺。

雖然很淡，卻如同小溪，一點點匯聚成河流。

出現在他眼前的，更多的卻是她的笑臉。

他也曾詢問過。

但她卻道：「因為看見你，所以我才很開心啊。」

他不明白，她不貪圖萬物之神的能量，反而相悖論的存在，可以說是不能共存的死敵。

她卻自毀滅之力恢復后，不曾再動用。

每每就像是一個普通的造物小姑娘，在他身邊，陪伴於他。

但是對於少女來說，他懂不懂，其實都無所謂的。

她從始至終就沒有想過讓他愛她。

她從始至終想到的是讓自己愛他。

因為，這只是她能所做到的，最瘋狂的事情了。

只有在九重神鳥看來，在日復一日之下，它發現主神的狀態有所改變。

主神不會經常單獨的立於鐘塔之上觀察萬物。

主神的孤寂氣息也在逐漸減少。

甚至就連主神那雙亘古寂寥的眸子里，都逐漸映照出了少女的模樣，開始產生一些情緒波動。

有時候他雖然手持書卷在觀看，但是細細探去，就能發現他其實是在放空自己，視線根本沒有落在書上。

直到那纖細的身影跑來之時，他才緩緩放下書卷。

就彷彿，是在特意等待。

身為旁觀者的九重神鳥，越發的震驚。

反觀神殿中，主神的蹤跡越來越多，同時他身邊都會跟著一位小姑娘。

少女的聲音幾乎落在了神殿的每一個角落裡。

萬物有靈，那些漂亮的花草會因她的到來而搖曳。

風每次落下之時，都會輕輕柔柔地吹拂過她的臉頰。

直到有一天，少女從神殿之外回來的時候，九重神鳥發現了不對勁。

「你為何……」它欲言又止片刻，還是問道：「你身上的毀滅能量一直在減少，你有發現嗎？」

那種強大到能讓人從骨子裡散發出絕望的毀滅之力。

就連少女初誕生之初，那沒有恢復能量之時，都能讓九重神鳥感覺到自己要毀滅的壓抑絕望感。

現在卻在她明明恢復了全部的時候，越發的減少。

單單從壓迫感上就能察覺。

「你的命運不該如此。」

九重神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一個毀滅之神這樣說，明明她的存在就是為了毀滅。

一旦毀滅，它也是一個死。

可是此刻，它像是預感到了什麼，竟然有點搞笑的去勸她。

——她是因主神祈願中而存在的毀滅之神，可她因他，而不想讓世界毀滅，那她就不復存在，這是個死局。

少女輕輕地啊了一聲，轉頭無所謂的笑道。

「可是區區命運，又能奈我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