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野伏
竹林中突然鳥雀驚飛;顯然是有大隊人馬逼近了。
久經沙場的磨礪使他迅速起身,背岩而立;這是面對多人襲擊最好的防守地勢。
一夥手持竹槍,衣衫襤褸的九州人圍住了他。
九州多都是蝦夷族原住民,帶著原住民體毛旺盛的特徵,他們個個眼圈烏黑嘴唇開裂,朝天短髮髻粗短衫,典型九州野武士扮相。
「就是這個人,腦袋值二千貫!」為首一人身材高大(相對而言),他伸長脖子猥瑣的笑著:「奇怪啊,為何不跑?「精華書閣
「因為沒必要……」譚雄看著對方手裡的竹槍,材質粗陋卻很尖銳實用,跟所有東瀛武器一樣。
那些野武士愣了下,一陣鬨笑。
「我很喜歡你,小子!但我不能跟金燦燦的錢過不去!殺!」
十幾桿竹槍,從四面八方刺來。
這些人看起來像是一群烏合之眾,協作戰鬥卻很嫻熟。
雖是草寇,竹槍進退有序,沒有一人突前或者滯后,使得身法步伐都快他們一大截的譚雄只能閃避,一時之間占不到分毫便宜。
他或許沒注意到,樹林中隱藏著一雙陰毒的眼睛。
為了找來這些替代者,小川信佑花費了原本就不多的軍資金。兩千貫,相當於的俸祿。
囂張的傢伙,去死吧……敢對隆信大人的骨肉下手!
嘴角一絲殘酷的笑,一枚鉛彈呼嘯而出。
正在全神貫注禦敵的譚雄臉色一變,左肩立刻被血浸濕了。
東瀛的這種老式鳥嘴統,雖然工藝落後射擊精度低;但操作熟練之後也是很有威脅,射出來的鉛彈殺傷力很強。
譚雄身子晃了一下,單膝跪地。
劇痛之中他心裡一陣凄涼:這火統……沒準還是我們賣出的!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用在自己身上。
其餘山賊看到他中彈,立刻涌了過來。
但冷不丁譚雄掏出懷中短劍,毫無防備直衝過來的人都遭了秧,有個山賊居然直接被斬斷鼻樑,捂著臉倒下去悄無聲息了。
「讓開!廢物們!」毛髮濃密的山賊頭目抄起斬馬刀,上來就是一刀從上至下,看架勢恨不得把譚雄一分為二。
這種樸實無華的招式,東瀛武者經常使用,尤其是這種長柄大刀,野太刀之類的武器;由於武器沉重機動力不足,所以只能把剛猛攻擊力和攻擊範圍發揮到極致。
譚雄沒有硬接,而是身子一旋避過鋒芒,身子在旋轉中一劍神出鬼沒的砍中對方脖頸。
山賊頭目愣了下,脖頸間血泉噴出……
譚雄咬緊牙關仗劍挺立,儘管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樹倒猢猻散,這幫子為錢賣命的烏合之眾立刻逃散,武器丟了一地。
「站住!」身受槍傷的譚雄仗劍挺立,雙眼圓睜:「只有我劫別人,老子還沒讓別人劫過!把身上的錢都交出來,免得一死!」
啊?
眾山賊都愣住了:這是……什麼人啊,都這般田地了,居然還……
其實譚雄已經是強弩之末,任何一人都可以輕易砍翻,但沒人敢嘗試,居然都乖乖丟下武器和財物,有個傢伙實在沒什麼東西居然把肩膀上掛著的米袋子解下來,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
譚雄雖然深受重傷,頭腦卻是異常清晰;他蹲下身子佯裝把財物撿起來,其實是靠這些山賊做擋箭牌。
忍受著鑽心劇痛,他一雙眼睛在搜索暗處,尋找狙擊者。
隱匿在樹叢中的小川信佑冷笑一聲——他已經換好了火藥,並且佔據了絕對的地勢!居高臨下的樹叢很難被發覺。
一隻手,突然握住他的槍管。
「鍋島大人?您……」小川驚詫不已:「您怎麼來了?」
「不能殺他,我想明白了。」鍋島直茂臉色鐵青:「誰都會明白是我們下的手,就算雇傭別人也一樣,欲蓋彌彰!」
「但……」
小川信佑差點罵出來:那你折騰這一出幹什麼!
「算了,就這樣吧。」鍋島直茂嘆了口氣:「這也算給那傢伙一點教訓,也算是給家主一個交代了。」
小川信佑不知道一貫強硬的鍋島為什麼會這般優柔寡斷,但他心裡明白,這個男人絕對不會做沒意義的事情。
汪直……
這個名字在九州人乃至整個東瀛如雷貫耳,大大小小的大名都不敢得罪這位最大的軍火供應商,火器數量的多寡已經成了實力的象徵。
雖然這個時代的火器持續殺傷力還很弱,但對敵人士氣打擊和震懾力卻是很驚人,眾多大名對火器的渴求到了瘋狂的程度。
九州人跟汪直打交道最多,購買的火器也最多,之前割捨不斷的關係也最複雜,記得還是在幾年前,龍造寺隆信還曾經宴請過汪直。
此時若是處理不好,本家跟操縱軍火販賣的汪直殘餘勢力一定會翻臉,龍造寺家原本火器購入渠道就很有限,不像大友跟傳教士關係密切可以跟西方國家購買火器;一旦這條線路被切斷,又要面島島上眾多海賊軍……
他不敢往下想了。
看著踉蹌消失在夜色中的譚雄,鍋島直茂長嘆一口氣:「隨他去吧,希望再也不要見面!我再說一次,此事誰都不許對家督提起!把罪責都推到那個商人頭上!」
小川愣了半晌,突然冷笑一聲:「恕我直言,您覺得隆信大人會善罷甘休?」
鍋島直茂轉身,殺氣騰騰盯著小川:「為了龍造寺家的存亡,我們必須管好自己的嘴巴。你管不好的話,我會教你。」
小川慌忙俯首。
夜色已濃,黑暗淹沒了小川扭曲不甘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