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信物
孫姑姑皺著眉,侯府大姑娘退婚的理由竟讓她無法辯駁。
黎氏則是瞪大眼睛,恨不得把聞萱說過的話塞回她肚子里。
「什麼司命星君,我看是你這孩子睡糊塗了!你剛出生時我就請白雲觀的凌霄道長為你算過八字,他說你是福大命大的八字,以後誰家娶你過門,誰家走運——」
聽到祖母這番話,聞萱不禁低頭苦笑。
那位凌霄道長收了武安侯府的銀子,還真是什麼好聽,就撿什麼說。
她命好不好,只有她這個死過一次的人自己知道。
如果她真的福大命大,上輩子也不會被聞蓉和宋澗聯手害到那等地步,最後落得個親者痛仇者快的下場;但要說她命不好,她偏偏得了重生到未嫁前的機緣。
重活這一世,她不再想嫁人生子的事,她要做的就只有兩件事,一是報仇,二是報恩。
嫁了人,反倒束手束腳,處處要受夫家掣肘,什麼都不好施展。
「大姑娘,實不相瞞,奴婢此次提前登門拜訪武安侯府,是奉了世子爺之命。」
孫姑姑在沉默了片刻后,為了不負自家世子爺託付的使命,還是硬著頭皮道,「前兩件事,奴婢都已向老夫人提起過。但現在大姑娘提出異議,我們鎮北王府也不能強人所難,只能暫時擱置。」
黎氏聽到她說是暫時擱置,就知道這件事還有迴旋的餘地。
「世子爺交給奴婢的第三件事,也是此次奴婢前來的重中之重。」孫姑姑望著聞萱白裡透紅的臉,又將語氣放軟了幾分,「世子爺有一樣東西,要托奴婢交到姑娘手上。」
「他有東西要給我?」聞萱露出錯愕之色。
前世時可沒有這麼一出,孫姑姑來武安侯府就是擇定婚期,從頭到尾都未提過什麼東西。
「沒錯。」
孫姑姑命身旁的王府女婢端上紅木錦盒,打開后,露出躺在裡面的一枚玉佩。
這枚玉佩成色極好,通體溫潤,一看就不是凡品,上面刻著白頭鳥和牡丹花,其寓意是夫妻恩愛到白頭,共享榮華富貴。
但讓聞萱驚訝的不是玉佩成色有多好,雕工有多惟妙惟肖,而是裴璋居然願意把它送給她。
她知道,這枚玉佩是鎮北太妃留給裴璋的。
前世時裴璋將它愛若珍寶,在王府時常把它懸在腰間,從未見他取下來過。
聞萱還記得,他有一個極受寵的妾室在過生日時和他撒嬌,想讓他將這枚玉佩送給她,以示她寵冠王府,裴璋卻當場冷了臉,拂袖而去,也不管那位妾室在他身後哭得有多凄慘。
再後來,他就再也沒去過那位妾室的院子。
由此可見在裴璋心中,這玉佩有多重要。
可現在裴璋卻讓孫姑姑把玉佩帶來,送給她這個未婚妻。
「這是太妃娘娘留給將來的世子妃的,世子爺特讓奴婢先把它送給大姑娘。他還讓奴婢帶話說,您二位小時在北疆曾有過約定,這枚玉佩非您莫屬。」孫姑姑說出這話時,老臉微紅,但想到裴璋叫她無論如何都要讓聞萱收下玉佩的囑託,又補了一句,「大姑娘就收下玉佩吧,不然奴婢回去后沒法向世子爺交待。」
「可這——」聞萱秀眉微蹙,百般為難。
這玉佩她要是不接,未免讓孫姑姑下不來台,也太不給鎮北王府面子;可她要是接了,那她之前的話就等於白說了。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她既然想要退婚,就不能態度搖擺不定,必須把事情做絕。
「孫姑姑,恕我得罪,這玉佩我不能收!」聞萱心一橫,對孫姑姑沉聲道,「請您把玉佩送還給裴世子,並替我向他賠罪,就說我聞家大姐福薄配不上世子爺,請他另覓佳人。」
「聞萱!」黎氏情不自禁發出急呼。
可聞萱卻是鐵了心要斬斷這份姻緣,只是朝黎氏磕頭,就是不肯站起來收下玉佩。
孫姑姑見狀,只能叫王府女婢阿歡把錦盒收起,然後尋了個理由向黎氏告辭。
黎氏不肯讓孫女的婚事就這麼黃了,道,「方才姑姑說世子也來了京中,改日老身讓這丫頭的叔父親自上門給世子賠罪。」
孫姑姑聽了忙道不敢,黎氏又道:
「賠罪是一定要的,省不得。鎮北王府和武安侯府是世交之家,就算這丫頭真的福薄無緣嫁給鎮北世子,也不能因為她毀了兩家交情。來日就是我六十歲的壽辰,到時我還要讓人把請帖送去世子住處,還望世子和姑姑賞臉。」
跪在地上的聞萱眼裡再次閃過驚愕,她竟不知道,裴璋居然親自來了華京!
這又和前世的情況不同。
前世時,她在三個月後出嫁,裴璋也是那時才帶兵等在河北府,可如今裴璋居然大搖大擺住進了華京,這讓她匪夷所思。
按照規矩他身為鎮北世子是不能帶兵入京的,莫非他是孤身進京?
他就不怕鎮北王府的仇家趁此機會對他下手?
讓他冒險進京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另一邊,孫姑姑也不想把場面鬧得太僵,便報出了鎮北王府在京中別院的地址,又說等到黎氏大壽時一定來捧場祝壽,這才帶著王府的人離開。
黎氏坐回主位上,看著跪在地上的聞萱,她大手一揮屏退眾人,就連自己屋裡的大丫鬟如意都沒留下,只留了聞萱一人。
「祖母——」
「現在只有我們祖孫在這裡,你也別跪了,起來說話。祖母就想聽你說一句真心話,你究竟為何忽然生出退婚的念頭?」
「萱兒不想嫁去北疆。」
聞萱從地上爬起,她想過萬種說辭,可對上黎氏寫滿關心的通紅眼眸,她心有千斤之重,那些造假糊弄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不忍欺騙祖母,卻又不能坦誠相待說她是重生之人,於是千言萬語都只化為一句無力卻執拗的她不想嫁。
「你是捨不得家,捨不得祖母,還有你父親和弟弟?」黎氏心裡著急,語氣卻溫和。
她知道現在聞萱的內心一定已經足夠煎熬,她這個做祖母的不想給孫女施壓,只想讓孫女敞開心扉。
聞萱紅著眼睛,輕輕點了頭。
這武安侯府上下看似其樂融融一團和氣,實則卻也是暗流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