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魔族太子
「抱歉,讓靈神大人久等了。」奕青踏進屋門,向白隱拱手示禮。
世人都道魔族太子奕青是個冷酷無情的狠角色。身處朝堂以口為劍,其詭辯的能力足以顛倒黑白;外赴疆場則所向披靡,名望甚至能蓋過魔帝。
不過以白隱的親身經歷來看,像奕青這樣厲害的人物,通常會被外族權貴忌憚。這些外表光鮮的權貴對奕青這類人表示不屑,在史書之中明嘲暗諷,言其「性狠辣」、殺人如麻,嗜血如命」,且「易怒,有勇無謀,貌甚寢。」等等等等。
白隱對這些評論素來懷著半信不信的態度,直至今日見到活人,才曉得史書中的記載太失偏頗了。
他語氣溫和,品階高於白隱,卻未有居高臨下之態。好看的嘴唇微微上揚,露出溫和寧靜的笑。他身披黑狐大氅,箭袖玄衣,袖口窄小更顯幹練。與天族神官皆著白紗不同,他一身黑衣棉布,其上綉以金線,簡素而不失奢華,低調而自帶威嚴。
白隱盯著他愣了一愣,回過神來頓感失禮,連忙還禮道:「太子殿下萬安。」
奕青著實沒有架子,溫言道:「讓大人久等,是我的不是,又怎能讓大人給我行禮呢?」話鋒一轉,又詢問道:「大人肩上的傷…可還…」
他說這話時頗有些歉疚,眉頭微皺,抿了抿雙唇,不知如何開口。
白隱將他的神情盡數收入眼底,見他面露難色,心中便已篤定那日定是他傷了自己,如今不好開口挽回罷了。白隱卻看破不說破,只是道:
「在下的傷已然無礙,多虧汐照姑娘精心照料。白隱早早便聽聞魔族的太子殿下是個溫文爾雅的好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大人謬讚了。」
奕青轉身對立在一旁的汐照誇讚了幾句,又與白隱客套了幾句,便命汐照準備熱茶,又對白隱道:「這些天發生的事,大人想必已經查出了八九分吧。」
「當然,」白隱承認道,「只是現下仍有許多疑問沒有想明白,便等在今日請教殿下了。」
奕青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那便勞煩大人移步廊下,奕青自會將事情原委詳細講與大人聽。」
「殿下請。」
汐照已在草舍廊下備好了桌榻茶具,一旁煮茶的爐膛中燃著火紅的木炭,發出清脆的響聲。屋外雪白一片,寒風入骨白隱不禁裹好了自己的衣裳。
奕青親手為她倒了一盞茶,緩聲道:「大人想讓我從何時何處講起呢?」
白隱恢復了往日處理公務時冷峻的神色,客氣道:「殿下所知道的,在下都想了解。」
「好,好。」奕青頷首,盯著面前熊熊燃燒的木碳,沉思了許久,終於開口道:
「大人追蹤至此,想必早已知曉,在人間吃人的怪物,其實是個人了。又或者說,你也知道了蜀禾。」
「是。」白隱驚奇。他怎地知道這許多?連那個叫蜀禾的女子他都知道?難不成蜀禾真的有問題?
「你應該聽說過血蠱這種東西吧?」
「聽說過。那些年因為它攪起的風波,現在提起來仍讓人膽戰心驚。」白隱聽他提起血蠱,腦中瞬間閃過看過的一些卷宗。
「一百年前,你在魔界潛伏的事情敗露,就在你匆匆逃往人間時,觸發了封印惡獸猙的法術,可有這回事?」
「咳,」白隱突然被人翻了舊帳,十分尷尬,「確實有這回事。
「封印被破壞,出現了裂隙,猙衝突封印,一路奔向遲梧山這裡,攪得山上一片狼籍,最後還衝破了鎮壓血蠱的洞門。」
此刻白隱頭上劃過數條黑線。
「不過還好,當時只是少數血蠱外溢,蠱王未被驚動。只是你我都清楚,哪怕放出來一隻血蠱,都可能產生無法估量的後果。」
「對。」
奕青語調里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只是飲了一口熱茶繼續道:「當時我與賀誠正在山上植樹…賀誠你聽說過吧?」
「那當然。」白隱平淡道。賀家是魔界的名門望族,風頭與同為貴族的霍家無兩。賀家的獨子賀誠與霍家二公子霍長風皆為翩翩風度的好人物,文能品茶論道,武能提槍殺敵,不算奕青,此二人堪成一時雙璧。
「彼時我與賀誠是很好的朋友,說是知己也不為過。那日血蠱外溢,他與我毫不猶豫地衝上去補救,後來洞門是補好了,可已經溢出的血蠱卻還是進入了我們體內。」
白隱大驚:「那您現在…」
「我現在很好,」奕青雲淡風輕地笑著擺擺手,「可賀誠卻很不好。血蠱一旦進入寄主體內,寄主便會痛苦萬分,須得定時吸血以餵養血蠱,以減輕痛苦。這血以妖血最次,人血再次,神與仙的血最好。」
白隱摸著自己還隱隱作痛的肩膀,心中一陣后怕。
「可是神與仙數量極少,且法力高強不好對付,妖族人狡猾不易抓捕。唯有人,遍地皆是且弱小無助,是最簡單輕鬆的選擇。賀誠中了血蠱之後也曾嘗試過無數壓抑它的辦法,但都無濟於事。終於在九十六年前,他失蹤了。」
「我留了心思,一路跟蹤他來到人間,可見他一次次屠戮凡人的性命,我卻束手無策,你可知為何?」
「因為蜀禾?」白隱脫口而出。
「正是。」奕青深深嘆了一口氣,眸中顯露出難言的苦楚。
「蜀禾到底是誰?」
奕青沒有像方才那樣直言相告。他起身在廊下悠悠地踱著步,過了好半晌才啟齒道:「讓大人見笑了,蜀禾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現任魔帝的長女,也是…也是百年前賀誠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