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一邊是生，一邊是死
第二天上午，航班抵達斯德哥爾摩阿蘭達機場。天陰沉沉的，烏雲黑壓壓地鋪滿了整個天空，細雨霏霏，令人感到十分壓抑。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大家都十分疲憊。
喬諾下了飛機，打開手機，收到蘇珊的簡訊，她已在機場等候。
一行人檢驗完畢，辦完手續，走到出口，蘇珊出現在喬諾的視線里。
蘇珊近一米八高挑修長的個子，在一身白色襯衫長褲的襯托下，使得她如同纖細優雅的白天鵝。齊肩的金色捲髮下是一精緻立體的臉，藍眼睛里透著睿智和幹練，她看起來氣質高貴又清冷，在接機的人群中顯得格外耀眼奪目。
蘇珊看向坐在輪椅里的喬諾，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不知她為何弄成這樣子。喬諾沒在電話里告訴她自己行動不便。不過蘇珊涵養極佳，老闆沒說的話她絕對不問。
蘇珊穿過人群快步迎上前，向喬諾問好，同時又用英語向眾人問好。她的目光在陸宇身上多停留了幾秒，快速掃描了一下他。
蘇珊身後緊跟著一個身材高大、身穿黑色西裝的年輕男人如刀斧雕刻出來的精緻。
蘇珊對推著輪椅的陸宇用英語說道：「您辛苦了，讓史蒂芬來吧。」
年輕男人不容陸宇回答，沖陸宇禮貌的一點頭，雙手已經放在輪椅把手上了。
陸宇於是鬆開了手。
喬諾沒向陸宇提前說明蘇珊的身份，但陸宇從蘇珊的言行舉止中看出她是個職場精英，只是還猜不准她和喬諾是什麼關係。
蘇珊領著大家向停車場走去，在一輛黑色的加長林肯前停下了。
史蒂芬打開車門，從周寧和劉特護手中接過行李，放到了後備箱。
大家上了車，史蒂芬開著車，沿途大片的森林在濛濛細雨中靜默著，大家都沉默無語。
周寧悄悄撥打了周其峰的電話，手機里傳出的還是那個冰冷的聲音，提示關機。
儘管這個聲音不大，但車裡一片沉寂，所以大家都聽到了。彷彿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大家的臉色都變得格外凝重，周寧握著手機的手輕輕顫抖起來。
陸宇握著喬諾的手，她的小手緊緊攥住他，手心裡滲出細細的汗來了。
大約四十多分鐘后，車子停在一棟低矮的白色房子前，四周是大片空曠的草地和茂密的森林，草地上有個巨大的花崗岩十字架。這是一個墓地。
房子前停了好些車子，有不少人進進出出，看起來很忙碌的樣子，其中有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還有警察。
蘇珊坐在副駕駛座上，對大家說道：「航空公司的善後工作在這裡進行。」
大家下了車，蘇珊進去跟工作人員說了些什麼，不一會，出來個身穿制服的中年男人，臉上的神情十分凝重。
他用英語自我介紹是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員，叫弗蘭克，並出示了自己的證件，然後領著眾人進去，到了一間休息室。
弗蘭克向大家表達了航空公司對此次事故的歉意，並說明了遇難者身份確認進展情況。
此次機組人員有126名，遇難者41名，其他85名受傷人員在醫院進行救治，暫時已脫離生命危險。這85名受傷人員中沒有查到周其峰的信息，對遇難者的遺骸進行初步a檢測后，需要家屬配合再次a對比鑒定進行最終的確認。
周寧臉色蒼白，弗蘭克的話像針一樣扎在他心尖。既然周其峰的信息沒在那85名受傷人員中，a對比鑒定是為了確認他死了嗎，而不是確認他還活著？
周寧對弗蘭克說：「我是周其峰的兒子，我可以配合。」他停了下，咬了咬嘴唇，問道，「初步a檢測出了41個不同的樣本嗎？」
弗蘭克搖了搖頭，說：「還差兩個樣本。」
大家一聽，神經一震，本能地互相交換了下眼神。周其峰會是其中一個嗎？
周寧問道：「有沒有可能檢測出來的我父親的樣本存在不準確的可能性？」
弗蘭克說：「是的，有這種可能，所以我們需要您的幫助。」
周寧說道：「好的。」
弗蘭克對周寧說：「那麼，請您跟我來吧。」
周寧看了眼喬諾和陸宇，跟著弗蘭克出去了。
工作人員給大家送來了咖啡和點心。
劉特護知道喬諾從昨天到現在滴水未進，於是把咖啡端到她跟前。喬諾擺了擺手，劉特護看了眼陸宇，只好把咖啡又放回了茶几。
喬諾坐在輪椅里，默然看著門口，她願意用她的所有換取那個微乎其微的希望。
蘇珊從手提袋裡拿出來一個文件袋，把裡面的文件交到喬諾手裡，對喬諾用瑞典語說，這是她掌握的這次事故的情況，以及辦理善後工作需要簽署的文件。
喬諾快速瀏覽了一下文件，還給了蘇珊，開口說道：「你陪周寧辦這些事。」
陸宇雖然聽不懂瑞典語，但從兩人的語氣和神態中，猜到了兩人的關係。
蘇珊點頭說好，把文件裝進文件袋，沒再說話，坐在一旁，也是一臉的凝重。
休息室里很安靜，時間也過得很漫長，不知哪間屋子裡傳來陣陣哭泣聲。
喬諾看著窗子外面濛濛細雨中的草地，綠茵茵的，濕漉漉的，她有些恍惚。
當年母親離開她時也是雨天。母親手腕上鼻子里的管子都被拔掉了，她身子僵硬地躺在病床上，沒了氣息，臉上的神情十分平靜，彷彿睡著了。
窗外的雨彷彿把喬諾的世界被撕裂開來，一邊是生，一邊是死。
她心裡痛得麻木了，沒有哭，也沒有掉一滴淚，像個木頭人似地獃獃地看著母親。
周其峰站在她身邊，手攬著她的肩，說：「媽媽沒有死，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
過去那麼多年了，周其峰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
如果周其峰離開她了，是不是像母親一樣，也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
可是，在另一個世界里，她再也不見不到他了。
一想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周其峰，喬諾就心如刀絞，痛得喘不過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