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我第一次見你這個熊樣

喬諾離開斯德哥爾摩前，去了那棟湖畔的房子。大片的草坪、花叢、綠樹圍繞著房屋拾級而上，使得白色的建築與植物完美的融為一體。

她沒有走過去，遠遠地看著老園丁弓著身子打理花園裡的花花草草，五顏六色的花兒開得正好，他總是有辦法讓花園裡開滿鮮花。

她沒有叫老園丁，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離開了。她依稀聽到身後傳來老園丁的聲音，「安琪兒」。

她沒有回頭，「安琪兒」，老園丁的聲音再次傳過來。

她擔心老園丁認出自己來了，於是加快了步伐，把老園丁的聲音甩在了身後。

「嗨，甜心」，老園丁的聲音似乎又變成了湯尼的。

她心裡一緊，他躺在冰冷的地下有多久了？她有多久沒有想起過湯尼了？

喬諾咬著嘴唇，越走越快，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她忍住了沒流下來。

喬諾坐上停在路邊等她的計程車，司機見她眼睛通紅，從紙巾盒裡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喬諾接過來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抬頭看向窗外。

司機發動車子，湖畔的房子從她視線里後退，消失在她身後。

風從窗外吹進來，吹亂她的長發。她的心被一種傷感包圍，臉上卻變得很平靜了。

她這次沒有通知蘇珊，她獨自來，也獨自離開。

她回到斯德哥爾摩，周其峰度過生命最後時刻的地方，跟他再見了。

人們總會在別人的舞台上謝幕，或早或晚，不是此時便是彼時。有時在意料之中，有時在意料之外。喬諾再次體會到生命的無常，母親如此，湯尼如此，周其峰也如此。她不知道她自己會不會也如此，總之，活一天就是賺一天，她不想再為周其峰傷心了。

喬諾離開斯德哥爾摩時，當飛機升上天空，飛過斯德哥爾摩的上空，飛過周其峰墜機的森林，她在心底說：「再見，周其峰。」

當喬諾走出苓城國際機場，看到等候自己的陸宇，同樣玉樹臨風的偉岸身影，她一時有些恍惚，周其峰等候自己的畫面浮現眼前。隨即，她清醒過來，周其峰再也不會在這裡等她了。

她調整好自己，向陸宇走了過去。

陸宇看向款款走來的喬諾，心裡一塊石頭也終於落地了，他的喬諾終於回來了。

她離開前跟他說過不要打擾自己，她會關掉手機。一周后，她會坐星期六的航班回來。那趟航班正是周其峰出事的航班。

他依了她，一個電話一個微信也沒有給她，但他心裡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她。她像一隻飛得遠遠的風箏，牽動著他手中的線。他希望她能安然無恙地回到他身邊。

喬諾向他走近，他上前一把摟住了她，久久不肯放開她，他有種失而復得的歡喜。

喬諾感覺到陸宇對自己的緊張，她說：「我們回家吧，我好累。」

「好，我們回家。」陸宇在她耳邊溫柔的說，是的，他要帶她回家，他要給她一個家。

喬諾從斯德哥爾摩回來沒多久，重新回到環辰。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她好幾個月沒露過面，此時再次出現在環辰，大家都有些意外，看她的眼神也很複雜。

喬諾對大家的眼神視若無睹，大家在她臉上也看不出一絲悲傷，她一如既往的冷傲。

丁可心碰見了她，也有些尷尬，而她對丁可心更加冷漠，根本無視她的存在了。丁可心知道喬諾對自己心存芥蒂，她也不好多做解釋。

喬諾處理完一些積壓的工作，抱著雙臂站在落地窗邊，看著遠處的山，腦海里又浮現周其峰在薔薇山莊伸出雙手迎接她的情景，清晰如昨，可他永遠離她而去了。她沒來得及向他道歉，她多想告訴他，其實她早就不生他的氣了，是她太任性，太驕傲，總以為還有許多時間，他會像以往一樣哄她，包容她。可是來不及了，生命如此脆弱，誰能保證？.

她現在要做的，是償還，加倍的償還，哪怕她錯了！她沒有耐心了，她要加快速度。

喬諾約了湯中意在迷迭香咖啡館見面。

喬諾要了一杯迷迭香咖啡，喝了一口，自言自語道：「怎麼找不到回憶？」

「一杯咖啡要真能喝出回憶，人人都來喝咖啡好了。」湯中意看著喬諾，又說，「喬諾，有的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能放就放下，人得朝前走，都活在回憶里，就活不下去了。」

喬諾沒說話，喝了會咖啡，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袋放到桌子上，對湯中意說道：「這個你拿回去看看，不費腦子，一看就明白，你按上面的去做。」

湯中意接過文件袋，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個盤，除此什麼也沒有。

湯中意點了點頭，把文件袋收進包里，沒說話。

喬諾看著院子里開敗的薔薇，神色落寞，自言自語似的說道：「薔薇這麼快就開完了。」

湯中意也看了眼院子里的薔薇，說道：「薔薇山莊過戶到你名下了。」

喬諾轉過臉來看著湯中意，眼裡含著詢問。

湯中意解釋道：「因為沒能幫你買下那棟房子，所以我耿耿於懷，一直留意這事。」

喬諾語氣淡淡的說：「陸宇還給我了。」

湯中意並不意外，說道：「我以前以為他跟你一樣也是逢場作戲，現在我相信他是真的。」

「你相信愛情嗎？」喬諾轉移了話題。

湯中意自嘲的笑道：「我這種混混哪有資格談愛情。」

喬諾說：「別玩了，好好找個姑娘認真過日子吧。」

湯中意一怔，隨即一笑，掩飾自己，「我已經殘廢了，早沒心沒肺了，別害了人家姑娘。」

喬諾又不說話了，看著窗外。

湯中意過了一會，說道：「喬諾，你要不要去看看周院長，我陪你去。」

喬諾搖頭說道：「總惦記著一個人，不是什麼好事。小米湯，以後你也會忘記我的。」

湯中意忙說道：「不，不，我忘記自己姓什麼也不會忘記你，你會一直在我心裡。」

喬諾說：「我們都會彼此忘記，你，我，杜遠，周其峰，周寧，陸宇，所有的人。」

湯中意說：「喬諾，你不要這樣悲觀，我向你保證，我到死都不會忘記你。」

喬諾說：「你還是好好活著吧，你一定比我活得更久。」

湯中意心裡一痛，看著喬諾，眼眶突然就濕了。

喬諾卻笑了笑，「小米湯，我第一次見你這個熊樣。」

湯中意用手抹了下淚，咧嘴一笑，「只要你不嫌棄，我願意在你眼裡永遠做一隻熊，大狗熊，大灰熊，你讓我做什麼熊，我就做什麼熊。」

喬諾笑了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后的甜，甜得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