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沒得選擇

吃完午飯，裴之年送譚沫沫回房間午睡。

他希望譚沫沫能夠多休息，這樣眼睛才不會累。

譚沫沫躺到床上，裴之年靠坐在床頭，哄她睡覺。

兩個人今天誰都沒有提昨晚的事兒，也沒有人提林九沉，更沒有人提起譚沫沫的病。

譚沫沫很快就困了，靠在裴之年身邊。

招財團成一個毛糰子，窩在譚沫沫的枕頭旁邊，呼呼大睡。

不一會兒，譚沫沫也睡著了。

裴之年給她蓋好被子，然後躡手躡腳地下床，準備下午去公司。

＊

關好卧室門正要下樓，發現梁敬宇站在走廊一端，側身站著，面容顯得有些猶豫。

「爸。」裴之年輕聲喊了一句。

梁敬宇扭過頭來，看到裴之年微笑著走過來。

他問：「沫沫睡了？」

「嗯。睡了。」

梁敬宇的臉上不安而又焦灼，他似乎是有些艱難地開口：「之年，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也有話想跟您說，去書房談吧。」

裴之年和梁敬宇去了書房。

梁敬宇坐到沙發上，裴之年坐在另一邊，和譚沫沫的父親梁敬宇對面而坐。

梁敬宇雙腿併攏，坐得端正，十根手指蜷縮，交握著，彷彿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但是又不敢用力。

裴之年維持著和他差不多的姿勢，只不過裴之年的姿勢看起來更拘謹、更謙卑一些。

裴之年見梁敬宇不開口，便率先開口：「爸，您想說什麼就說吧。」

梁敬宇抬起頭來，鏡片後面的目光深邃而憂愁，半晌，他開口道：「沫沫喜歡你，喜歡裴家，她不想走。」

「我知道。爸……但是沫沫必須得走，是吧？」裴之年知道，比起讓譚沫沫留在裴家，身為父親的梁敬宇更希望譚沫沫的疾病能康復。

梁敬宇垂眸，沒說話，就是默認了。

這麼長時間，他看得出來譚沫沫多麼喜歡裴之年，留在裴家她非常快樂。一家人都護著她，寵著她。

在她還沒有認祖歸宗的時候，是裴家抬舉她，把她寵成了一個小公主。

但他不希望譚沫沫的疾病慢慢發展，最後成為不治之症！！

去找石柳君是當下對譚沫沫最好的一件事！

他吸口氣，抬起頭，正視著裴之年：「我剛找到沫沫，我還沒有盡到當父親的責任。我也希望她留在我身邊。可是……可是我希望以後能陪她更長的時間。石柳君神通廣大，醫術高明，他是沫沫的師父，他肯定會研製出最有效的藥物，把我們沫沫給治好！你說是不是？」

梁敬宇的意思，裴之年明白。

裴之年沉默了幾秒，點頭：「我知道。比起讓沫沫在我身邊，一次一次失明，病情慢慢惡化。讓她回到她師父身邊，是對她最好的。她師父會醫治她，她的眼睛不會再失明，她失去的記憶也會找回來。」

兩個人雙雙沉默。

如果譚沫沫痊癒，意味著譚沫沫也許不會再回到他的身邊。

她會記起自己從前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誰，最喜歡的人是誰。

這一點，他們兩個大男人都知道。

但是誰也沒有說破。

裴之年低下頭，凝望著自己的手指。

沉默了很久。

裴之年說：「我會讓沫沫走。爸，我會讓她走。有人能醫治她，我怎麼會阻止呢？我也希望她平安。沒有平安，哪裡來的快樂。」

梁敬宇知道裴之年說出這樣的話，也做了艱難的取捨。

可是對於裴之年來說，他沒有選擇。

他不能用自己的命和自己的錢，來換譚沫沫平安。

他只能把她送走。

而送走，就意味著譚沫沫也許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

他想要譚沫沫平安健康，他就需要接受這個決定的結果。

他和梁敬宇都知道。

譚沫沫也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

梁敬宇重重嘆了口氣。

某種意義上，他和裴之年如此相似。

而他當年沒得選擇。

裴之年現在有選擇。

他有機會親自把譚沫沫送到更好的地方。

雖然這個決定，會把他自己推入地獄。

「之年，要不然跟林九沉商量，你陪沫沫一起去？我也想陪她去，可是比起我，沫沫更希望你在身邊。」

裴之年何曾沒有這麼想，但是他彷彿知道，林九沉不會同意。

「我會去見林九沉。我陪她去，或者您去，都好。」

「之年，你……你也別難過。等沫沫好了，她也許還會回到我們身邊的。她那麼喜歡你……」

梁敬宇試圖安慰他，卻只見裴之年把臉埋到手心裡。

久久都沒有說話。

裴之年臂肘抵在膝蓋上，臉埋在手掌里良久。

然後梁敬宇聽到他說：「爸，如果……如果沫沫的媽媽當年的病好了，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肯定是去找你。」

梁敬宇愣了，然後默默無言。

他懂裴之年的意思。

梁敬宇沒有再說話。

裴之年先站起來，雙眸溫潤，勾起唇角：「等沫沫睡醒了，您多陪陪她。我去公司了。」

＊

裴之年開車去了公司，半路上等紅燈的時候，思緒飄了神兒。

直到身後響起催促的車笛聲，他才踩了油門，往前開去。

裴前從裴禮那裡知道了昨晚裴家的一切情況，因為當時裴禮是在場的。

裴前這顆磕了那麼p的心臟，竟然痛的不行不行的！

裴之年一走進辦公室，就開始處理積壓的工作。

全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裴前戰戰兢兢的。

一會兒給他遞送資料，一會兒給他沖咖啡。

裴之年竟然一聲不吭地在辦公室里坐了一下午。

直到譚沫沫給他發來微信，問他什麼時候回家。

裴之年望著譚沫沫的頭像，她的頭像早就換了。

換成了他們在孤霞鎮的小糖人。

就是他發過戀情官宣朋友圈的那一張。

他都忘記了她是什麼時候換的。

裴之年等了一分鐘，給她回復：「今晚加班，稍晚一點兒回去。」

「噢。」

譚沫沫發來一個字。

他盯著這個字，能夠想象出小姑娘悶悶的表情。

「我會儘快回去的，沫沫乖。」

「我等你。」

＊

裴之年並沒有留在公司加班，而是約見了林九沉。

林九沉邀請裴之年來香山別墅做客。

裴之年來的時候，已經黃昏。

別墅里有客人。

正趕上林九沉送客，裴之年留意了一眼，客人是一對中年夫妻，看起來穿著考究。

林九沉笑了笑，直說：「是來看房子的。我打算把別墅轉手賣掉。反正也不住了。裡面請。」

他這一句賣別墅，聽在裴之年的耳朵里，怪刺耳的。

裴之年沒有接話，跟林九沉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