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地牢里互窺心思
裡面yin濕膻穢。
儘管經常送飯來,獄卒也習慣不了,忍受不了。這時只吸幾口,就覺得難受沮喪,昏昏yu睡。他不由得踟躕一會兒,好像在門邊祈求康玉良改變主意,馬上打道回府,以免他yu嘔不能,渾身乏力。
康玉良走下石階,跨過三條三尺來寬的溝槽,來到籠子前。往裡瞧了瞧,一會兒,嘆了半口氣兒。轉向獄卒看去。
獄卒無可奈何,只好掩著鼻子,硬著頭皮進來。撥動蠟燭芯,把這裡照亮了一些。然後走到康玉良身邊,恭候命令。
像想說些什麼,問些什麼,正要開口,不料,康玉良霍然轉身,反手一巴掌摑過來,重重地摑在他面門上。把他橫身摑飛,撞在理石面壁上,連丈許外的牛油巨燭也被震得式微。
籠子里馬鼎良一聲不吭,冷冷的看著,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他要耍什麼yin謀計量。
獄卒喉嚨一甜,嘔出了半把血。驚駭著,從溝槽里爬起來,頂著髒兮兮的腐物,纏著心,道:「為、為什麼?康先生……」
康玉良厲聲道:「就因為你不知道為什麼,我才扇你一個巴掌。」
獄卒這時不知道該不該問,該不該說。垂下了頭。
康玉良冷聲道:「你們這裡屎尿成堆,腌臢齷齪,也夠下賤的了,怎麼以馬鼎良馬先生神刀威名,都不能住好一點的?」
獄卒聽了才知道是哪裡招惹了他,想了想,忽然覺得不對,這巴掌摑的好像有些虛,就看向康玉良,看了一會,好像明白了什麼,試探著回答道:「這是……是因為,那時其他牢房人都住滿了」。
康玉良遲疑道:「這……真的是這樣?」
獄卒登時心領神會,道:「就是這樣的。」
康玉良已知他悟出來了,佯作猶豫的樣子,道:「那就沒有空出來的時候?」
獄卒揣摩已夠,踏踏實實地道:「因為馬先生一直很安靜,我們很擔心打攪,就是偶爾有一兩個房間空閑出來,也不敢私自安排,大家都怕把先生吵醒了。」
康玉良微微皺眉,問道:「馬先生平常都吃些什麼?」
獄卒胸有成竹地道:「都比其他牢房的好些。」
康玉良忽然安靜的凝視他,一會兒,轉頭對了對蠟燭,說道:「去,把燈再撥亮一點」。
獄卒應聲過去。一會兒,他撥亮了,轉回來。
康玉良忽然緩緩抽出了刀,跟之前一樣,審視著獄卒。
獄卒登時心涼了半截,咽了咽唾沫,不知哪裡照料不周到,心想,不是想討好囚犯,演戲給他看么?怎麼……難道?
正想試問,康玉良就轉過身,對著馬鼎良,然後矮下身,把刀子往前送了送,輕輕地喚道:「馬先生」。
馬鼎良不知道他為什麼送刀,卻早就識破了他的伎倆,似是麻木的神情一下子轉變得森冷。
康玉良見他膚sè像土豆發芽兒似的,知道是長期被關在地牢里落下的病症,也知道他清醒著,就又輕輕地道:「馬先生,醒醒」。
馬鼎良不理會。
康玉良見他連動都不動,想了想,料定他不是尋常人的脾氣,就直起身,半嘆息著道:「如果先生還沒有忘記他的用法,還望先生救我」。
馬鼎良厭倦監獄,痛恨監獄,聽他說明來意,有機會脫離這裡,也動了心,也很珍惜,但他知道yu擒故縱,就說道:「我不是菩薩」。
康玉良聽他這麼說,知道事情成了一半,就說道:「先生只管殺人」。
馬鼎良料不到他這麼直接,微微怔了一下,瞥了瞥腳尖處的刀,回看回他,問道:「殺人?」。
康玉良點頭道:「是,殺人也是救人,救在下。」
馬鼎良慢慢伸出手,指著他,問道:「你聽說過我不會拒絕殺人。」
康玉良立馬聽出了他的厭惡,遲疑道:「沒有」。
馬鼎良肯定地道:「不,你有。」
康玉良道:「不,沒有,」微微一笑,續道:「真的沒有。」
馬鼎良也微微一笑,道:「不,你有。」
康玉良還以一笑,道:「沒有。」
馬鼎良忽然收斂笑容,靜靜地凝視他,一會兒,他緩緩地道:「你有」。
康玉良搖頭道:「沒有。」
馬鼎良突然破罵,道:「去你媽的,老子說你有你就有,你就給老子有。」
康玉良並不在意,仍是靜靜地道:「真的沒有。」
馬鼎良也不確定,怫然靠上牆壁去,慢慢合上了眼,他有太多的**,太多的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他平生對被調查,又恨又怕。康玉良之前不慎,多說了江湖傳聞以外的信息,觸犯了逆鱗,實在叫他意外。
過了一陣,馬鼎良問道:「殺誰?」
康玉良道:「秋葉。」
馬鼎良道:「是男是女,是人是畜?」
康玉良道:「殺梁峻生的人」
馬鼎良猛然睜開眼,又忽地眯了下來,眯一小半,打了打量他,慎重地問道:「他殺了阿生?」
康玉良道:「千真萬確。」
馬鼎良道:「千真萬確?」
康玉良遲疑,一會兒道:「我確定大家都這麼說。」
馬鼎良冷笑,道:「他能殺死阿生?」
康玉良不知他一語雙關,道:「他倒有些運氣。」
馬鼎良道:「怎麼運氣?」
康玉良道:「大家都知道,聖境原大課長梁峻生梁導師武功卓絕,如果不是運氣超凡,區區他秋葉一個小兒,怎麼可能敵得過。」
馬鼎良道:「當年我棄劍練刀,他也是一個原因,因為我的劍法超不過他。」
康玉良微笑道:「各有所長而已。」
馬鼎良拾起刀,扳了扳,道:「其實我也不太會使刀。」
康玉良笑道:「馬先生過謙了。」
馬鼎良凝視著刀,出了一會兒神,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我幾乎已經忘記阿生死了……」
康玉良陪著嘆息道:「外面也已經時過境遷……」
馬鼎良道:「你知不知道我跟他什麼關係?」
康玉良緩緩搖頭,道:「不知。」
馬鼎良道:「生死之交,他願意用死來換取我一個情報。」
康玉良不解其意,道:「是……」
又過了一會,馬鼎良道:「我可以幫你殺人。」
康玉良恭謹道:「多謝。」
馬鼎良道:「有沒有女人?」
康玉良道:「任憑揮霍。」
馬鼎良道:「酒肉怎樣?」
康玉良道:「滿漢全席。」
馬鼎良微微點頭,忽然凝視著他,一會兒,靜靜地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
康玉良道:「請講。」
馬鼎良道:「我確實不會拒絕殺人。」
康玉良沉默,微微垂下了頭。好像不知怎麼應答,又好像沉默就是最完美的應答。馬鼎良盯著他,瞥了瞥腳尖處的刀,又回看回去。
獄卒似是覺出了什麼,不敢大聲喘氣;康玉良知道他審視,就站得分外的謙恭;大約一支煙功夫過去,馬鼎良沒查出絲毫欺騙之sè,提了提鏈條,才淡淡地道:「開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