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丟人
一年有多久呢？
三百六十五天，世錦賽前，還有一個小的商業賽。周景澤沒花錢去看，在家裡看了直播。
有時差，比完在國內的時間，超過凌晨兩點。
他心血來潮，開了個直播，就在卧室里，鬍子沒刮，黑眼圈很重地和網友嘮嗑。
「那麼晚沒睡？」掃了一眼彈幕，周景澤大方承認，「對啊，看比賽。」
彈幕問：什麼比賽？
「還有什麼比賽，當然是我看得懂的比賽。」
沒直說，彈幕刷起了答案。
小姑娘止步四強，有人帶起了節奏說她不好。
周景澤看了全程，當然知道他家窩邊草外戰全勝輸內戰。
也是，一個小姑娘。能力不足很正常，況且世界前五都在女隊內部卷，偶爾卷不過，很正常。
上次見面是上次，小姑娘成年之後，他還沒見過她本人。
視頻已經出來了，周景澤換了個設備看，也不知出於什麼動機，調大了背景音樂的音量。
雙指放大，小姑娘的眉眼，比上次在湖鄉時，成熟了一些，眼神更堅毅了，看著就沉穩。頭髮也長到了脖子下面的地方，比賽的時候，總會扎一個很緊的高馬尾。
他湊近屏幕，看自己的臉。大概是有美顏加成，看著還很年輕，和她的視頻放在一起，不像叔叔，像哥哥。
乒乓球落在檯面的聲音噼噼啪啪。
背景音樂的間奏，有一段相對安靜的空隙。毫無保留地被麥克風收錄。
有彈幕問：主播看誰打球？
「沒有。」周景澤彆扭地否認。
心想小將還真是一天一個樣，似乎在她真的成長能獨當一面的大人前，她每時每刻都在變化。
看著看著，就有點想了。
想十七歲的慕安瀾。那會多可愛啊，眼珠子軲轆軲轆轉，哪怕閉嘴，眼睛里也有很多話要說。
比賽的行程，網上一搜就能搜到。
周景澤開直播的時間，較比賽時晚。女單打完是男單，晏天的狀態也不好，頗有老將遲暮的味道，七局打滿，還是遺憾輸了。
有人問：主播覺得鄭康安怎麼樣？
他思緒亂飛，突然就想起一些往常沒注意過的細節——進國家隊前，鄭康安和他家小姑娘都是G省省隊，另類青梅竹馬。
周景澤沉著臉，「和他不熟。」
這裡說了謊，退役前他和鄭康安打過。彼時小姑娘八個月從國家隊二隊衝到了一隊。
彈幕一副ksl的風氣。
周景澤只覺得無趣，ipad的剪輯已經放完。
最後落到小姑娘面無表情地收拾著東西，膝蓋貼著膏藥，也沒個人管，可憐兮兮的。中文網
這回的比賽在德諾城，和國內差幾個小時。那頭還是晚上。
想也沒想，他關了直播，給慕安瀾發了一條消息。
【周景澤：打得很好。】
那頭久久沒回。
從消息發送后的第一分鐘，周景澤就在擔心……會不會哭鼻子？
第二分鐘，還是沒回，他想，要不要給晏天發個消息，讓隊長安慰安慰受挫的人？
第三分鐘，才想起，晏天也輸了比賽。估計還在調整，讓他代替他哄小姑娘，過於缺德。
第四分鐘。周景澤放下手機，心想，一時上頭哪會上這麼久？
他仔細數了數，湖鄉之後，三個月，都沒見面。因為他的越界，回首都的路上，慕安瀾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清醒得要命。
在泥潭裡掙扎的只有自己。
沒得到回復。
周景澤悲哀地發現，自己的一眾好友，要麼是運動員，要麼也是在國家隊混的工作人員。
這個點不比賽早睡了，茫茫人海，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分享他此刻的心情。
哦——
還是有的。
他打開朋友圈，發現不知道哪一任女友三分鐘前發了一條自拍，哪看哪怪，他不由得評論：又去整了？
評論完，打開私聊。
還沒關心，就看到了一個碩大的紅色感嘆號。
對方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周景澤：「……」
人見人嫌。
家裡的胖橘貓已經睡了，如鋸子工作一般打著咕嚕。
他忍不住想，上次知道小姑娘喜歡狗，忘了問她喜不喜歡貓……或者豬？
胖橘幼崽時還挺可愛，被他喂成了一隻豬，怪懶的。
慕安瀾終於回了。
【l：也就一般。】
【l：剛才在開會。】
周景澤想要晾她一會，算師哥對沒良心的小朋友的懲罰。
第三條發過來的時候。懲罰的心思淡了很多。
【l：待會要去理療，做完我就睡了。】
【l：有緣說。】
周景澤偏頭想了想，國家隊的隊醫是個四十齣頭的中年婦女。放下心。
【周景澤：好好休息。】
小姑娘主動彙報了接下來的行程，她心裡是有他的。
不能這麼冷淡。
【周景澤：有需要的話，我的護照處理完了，我可以打個申請】
【周景澤：我接下來很閑】
她沒再回。
估計是去找隊醫了。
周景澤光是想，就心疼壞了。老方的訓練方式很傷身體。
八百年沒和他聊了。
周景澤翻出了老方的聊天框，敲了三個字。
【周景澤：死光頭】
在醫院的時間，老方把頭剃了，不叫方群了，不肖方門弟子叫他——方光頭。
老方還沒睡。
關門弟子的比賽，怎麼著都要看，不僅看，還得總結。
總結著就收到了退役不孝弟子的「親切問候」。
老方也很親切。
【A方群：神經】
周景澤：「……」
【A方群：大晚上不睡覺，犯什麼病？】
【周景澤：你也沒睡】
老方截了個圖發給他。
屏幕里，老方和他的關門弟子，正在進行一個視頻的大動作。
【A方群：我給瀾瀾開視頻會，在工作】
周景澤：「……」
很好，騙他說去理療。背地裡和老方視頻。
他舔了舔后槽牙，小姑娘膽子挺大。
周景澤放大那張截圖，小姑娘眼底沒紅，沒有在哭，略微放心了一些。
只是——
老方又給他發了一張截圖。
頭像是剛才把他拉黑那位，她的新朋友圈寫：
——晦氣，才發朋友圈就被死了八百年的前男友評論！
那點金魚的記憶被想了起來。這位前任是個小明星，老方的老婆看過她演的不少劇。
【A方群：有病就去治，別整天騷擾人家！】
【A方群：你不嫌丟人！我都嫌丟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