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爺回來了
正冬日,天牢里說不上滴水成冰,卻絕對不暖和。
兩個獄卒領著沈綰和紫蕪越過重重阻隔,走到了關押沈烜的牢房。
「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有什麼話你們快些說!」
「父親!」
不過十日的功夫,沈烜好似老了幾十歲一般,身形削瘦兩腮都陷了下去。
沈烜坐在枯草堆上似是在閉目養神,聽見獄卒的聲音都沒有睜眼,直到沈綰凄厲地一聲呼喚,才叫他抬眸看過來。
沈綰乳燕歸巢一般撲進了父親的懷裡,哀哀戚戚泣不成聲。
「好孩子不哭了,你母親可還安好?」
「母親一切安好,家中一切安好,只是父親,你為何......」
沈綰攥著父親的袖子,為官多年養出來的身子,幾日間就被磋磨成了這樣。
「沒事就好,這地方本不是你該來的,如今見了父親,快些回去罷。」
「父親,女兒此番前來不光是為了探視父親,還有一件要事要說與父親聽!」
沈烜雙眸微凝,沈綰與他說的並不是中原話,而是番邦的話!
扶著沈綰的雙臂用了些力氣,左右環顧之後才扶正她的身子。
「出了什麼事?」
「父親可識得王煥王大人?他從太子手裡帶來了一封絹帛,上面記錄了一些事情......」
沈綰三言兩語間便把這幾日在外面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又把那一封絹帛取出鋪開放在沈烜面前。
「有人要毒害太子,就在正月初八,父親,女兒的那個夢境,就截止在正月初八啊!」
沈烜不知沈綰在外面做了這麼多事,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匆匆記下了絹帛上面的東西,把絹帛重新塞回到了沈綰手中。
「這東西你收好,王煥此人乃是太子殿下心腹,你便將此絹帛上面的內容盡數告知與他。」
「可是父親你...」
這封絹帛上被選中謀害的目標,可不光是太子一個人!
「放心,為父自會小心,你母親身子不好,家裡,就交給你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父親的哽咽叫沈綰更收不住情緒,伏在父親膝上痛哭出聲。
「不哭了,不哭了,我的綰綰是大姑娘了,不哭了啊...」
「父親,用毒之人防不勝防,這枚簪子您留著,萬事小心。」
沈綰將頭上的兩枚銀簪子扯下來塞在沈烜手裡,猶豫了一下又把腕上的銀鐲子也戴在了沈烜手上,而後才被獄卒催著離開了大牢。
「三娘,您還好嗎?這天寒地凍的,您快些上車,咱們回府吧。」
「不急,你先陪我走走。」
沈綰腦子亂得很,籠著斗篷走進了雪幕中。..
越是牽扯到這件案子里,越是發現其中的詭異疑點。
從前沈綰只以為是有人刺殺趙王,設計誣陷在太子與父親身上。
可如今趙王的心虛,東宮宮人與外族的往來,還有遲遲沒有結果的案子。
這一切的一切都叫她捉摸不清。
「沈娘子?這冬冷四天的,你怎的還在街上步行,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身側一輛馬車停下,沈綰抬頭便看見王煥從馬車裡探出頭來。
「正巧小女有事要與大人說。」
王煥略一沉吟下了馬車,與沈綰一前一後走進旁邊的酒樓。
「王大人,那一封絹帛上面的內容小女已經辨認出來,只是不知王大人可找到了那個名叫德惠的宮人?」
「人已經找到了,被太子關在東宮地牢。」
沈綰將絹帛拿出來,推到王煥面前。
「這一封絹帛就是有人遞給德惠的書信,上面要求德惠伺機給太子下毒,未造成太子畏罪自殺的假象,還叫德惠往東宮藏匿許多能夠坐實太子和家父罪責的證據。」
那些證據大半都被大理寺的人搜檢出來,作為證物留在了大理寺。
「難道這個奴才和番邦有牽扯!」
「這倒未必,只是用番邦文字書寫信件,未必是和番邦勾連,具體事宜還得倚靠大人徹查。」
沈綰和店家要來了紙筆,當場把這一封絹帛上的內容謄抄下來交給王煥。
「旁的都不要緊,只怕德惠被太子制住,這些人還有其他陰毒的法子要謀害太子和家父。」
王煥小心收好絹帛和沈綰謄抄的內容,對著沈綰拱拱手便匆忙離開了。
「紫蕪,回家了。」
信件叫了出去,沈綰心頭一輕,招呼著紫蕪一起上了馬車。
「綰綰,今日你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是不是出什麼意外了?」
許氏照例等在門口,見沈綰下車連忙迎上去急切問道。
「母親,父親很快就會回來了,您身子還沒好全,怎麼能站在風口上吹風呢!」
沈綰一面扯著斗篷給許氏遮風,一面拉著許氏往回走。
「女兒剛剛去見過父親了,父親一切無恙,母親要養好身子才能不叫父親擔心不是。」
「唉...我是個沒用的,你父親不嫌棄我罷了,只要你們爺倆能好好的,我就算死了也能瞑目。」
沈綰安慰著許氏,心裡卻在尋思旁的。
王煥如今得到了確切的證據,若是能從德惠嘴裡得到一些有用的東西,父親和太子便可以出來了。
京都的大雪紛紛揚揚又飄了兩日,入了夜才終於有了停下來的趨勢。
沈綰剛服侍許氏睡下,就聽見外面一片躁亂。
「是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吵?不知道夫人才剛睡下嗎!」
三娘子鮮有這樣躁怒的時候,院子里鬧哄哄的人安靜了不少,卻仍難掩喜色。
紫蕪出去了一趟,回來是跑著回來的,進門還被門檻絆了一下。
「三娘子!老爺回來了!」
「什麼!」
沈綰推開紫蕪的手赤著腳就往外跑,紫蕪只來得及握住一絲衣角,沈綰就已經跑了出去。
「父親,父親!你終於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你母親可好?」
「好好,一切都好!紫蕪!去叫人給父親燒些熱水來,再去拿些湯茶,快!」
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沈烜和沈綰,一路回到許氏的卧房。
跨進門檻,沈烜才注意到沈綰光著的兩隻腳,白嫩嫩的腳丫子已經凍得發青,沈綰卻一無所知招呼著父親回屋休息。
沈烜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