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平康里
宋瑜沒料到得來這麼個答案。
她非但走路好好的,而且一口氣下青武山不費勁。宋瓔又說若兩人真的圓房,私.處會有感覺……宋瑜將她的話來回斟酌思考,如此說來她還是清白身子?
思及此心境陡然開闊,情不自禁綻出輕鬆笑意。只然而還沒高興多時,又想到那個男人沉睡的面容……如果他對她什麼都沒做,那、那她的藥性是如何解的?
她雖養在深閨,但從宋琛那兒多少了解一些。那種葯出自平康里,需要男女行房才能紓解,譚綺蘭既然有這葯,便與那地方脫不了干係。宋瑜並不打算善罷甘休,她險些害得自己身敗名裂,這口氣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
至於那個男人,只要一想起他平靜冰冷的眼睛,她便惶惶不安。沒發生關係最好,最好,再也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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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瓔家中有生意需要照拂,跟前離不開人,是以當日就得回去。饒是宋瑜想留她住下,軟磨硬泡一番依然得送她離開。依依不捨地望著走遠的車輿,青石台階下宋瑜立在石獅旁,遠眺頭頂穹隆,一時惘惘。
春風拂面,吹散了她身上淡雅清香,身後傳來宋琛懶洋洋的聲音:「自打從大隆寺回來你便不大對勁,莫不是被佛祖洗了腦子?」
正門是他近來走動最多的地方,跟守門的僕從打成一片,真像個被困在金絲籠里無能為力的雀鳥。
宋琛並非不,她思量片刻便頷首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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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薄羅調查的事隱約有了眉目,譚綺蘭確實跟平康里的人有接觸。
宋瑜將那晚的事粗略跟兩人提了,只不過隱瞞了進錯房間一事,她只說在龔夫人那躲避一夜。薄羅和澹衫從她八歲起便在跟前伺候,她對兩人較為信任,叮囑二人對此守口如瓶。薄羅聽罷義憤填膺,狠啐一口:「婢子一直就覺得譚女郎心眼狹隘,說,偏偏這回踩著了宋瑜的七寸,別看她平時嬌嬌弱弱,在龔夫人那樣睿智強勢的女人身邊長大,總歸不會太懦弱。
天氣仍有些涼,宋瑜穿杏色大袖輕羅衫,束高腰,她本就是個纖細長條子,如此打扮更顯得亭亭玉立。石榴紅披帛襯著瑩然如玉的瓜子臉,顏色舉世無雙,碧青妙目光華流轉,顧盼生輝。
薄羅給她略修眉毛,對著鸞鳳和鳴鏡由衷稱讚:「將來誰能跟咱們姑娘作配,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數她最油嘴滑舌,讚美的話宋瑜從小聽得多了,目下多少有些麻木。
寶髻鬆鬆挽就,頭戴勾雲金翠花鈿,看一眼時候差不多,便往大門走去。他們是去談生意的,人多了反而添麻煩,況且有大兄和宋琛在場不怕出事,宋瑜便將薄羅澹衫留在家中,獨自坐上前往花圃的車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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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圃位於城外向西三四里的地方,共有十來畝,舉目望去一片汪洋花海。孟春時節百花盛開,美不勝收,簇擁成團煞是喜人。
宋瑜立在輦車上望向前方,被眼前美景震懾,從不知道城外還有如此境地。
「還不下來?」宋琛行到她跟前伸手相迎。
宋瑜訥訥地扶穩他手臂,踩著腳墊下車,「我怎麼從沒來過這地方?」
宋琛笑她傻,「這是前年才培育的花圃,別說是你,連我都第一回來!」
她環顧一圈不見宋珏,門口有兩三僕從佇立,看模樣是打理園子的人。前頭有一個而立之年面目慈祥的管事引路,宋瑜一壁走一壁低頭看月季,這花圃打理得有條不紊,分門別類,難怪遠遠看來花枝繁盛。
幾人走了一段路她才想起來問:「大兄呢?」
管事笑容親切,「宋郎君與我家園主是舊識,方才已前往小院敘舊了。女郎莫著急,他們議完事後便到。」
宋瑜循著他視線看去,果見花圃東南角另僻了一間院落,門前清冷,與園裡爭奇鬥豔的光景截然不同,看著甚為孤僻。宋珏常年出外,廣交各路友人,兩人相識並未引起注意。管家領他們到前方堂屋小坐,面前各放一盞花茶,茶味清冽飄香,是此處的特色。
宋瑜端起豆彩繪花枝茶杯小啜,果真與平常喝的不同,忍不住又多喝了兩口。
昨晚大風,吹落不少花骨朵兒,管家急著去打理,便讓一名仆陪伴在堂屋門口,愧疚連連地退了出去。宋琛對此不以為意,揮手讓他忙自己的。
「這地方看著挺奇怪。」宋琛環顧屋內一周,負手立於八仙桌前一臉凝重。
宋瑜偏頭,一門心思全在茶上,隨口敷衍了句:「哪裡奇怪?」
宋琛向前兩步,摸了摸桌子,「這屋裡桌角弧度圓滑,像是刻意磨平的樣子,不僅桌椅,幾乎所有尖銳的角落都如此。而且既然種花,屋中大都會擺放盆栽,可惜我找了一圈也沒見著。」他順手敲了敲條案,「桌上沒有燭台,這就更奇怪了,誰家夜裡不點燈?所以我猜測……」
宋瑜端著茶杯的手一顫,茶水灑在襦裙幾許。
「我出去收拾。」她連忙起身,顧不得宋琛疑惑目光,匆匆步出屋內。
她立於廊下,舉起袖子碰了碰額角才發現驚出一身冷汗。不會這樣巧的,一定是她想得多了,宋瑜如是安慰道。
她低頭撣去身上水珠,平復罷心情正欲踅身進屋,一抬眸便看見遠處行來的二人。
一個風姿清舉,英武俊朗,正是她的大兄宋珏無疑。而宋珏身旁……那人穿墨色圓領袍,隔得太遠看不清面容,但給人感覺陰霾冷鷙,他手中持一紫檀拐杖,正緩緩往堂屋走來。
宋瑜心墜谷底,宋珏已經看見她,她無處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