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灰色掠影
林間樹葉簌簌而動，從剛才那一聲吼叫來判斷，那隻野獸已經不遠了。但周圍未有任何鳥雀被驚起的反應，除了樹簡直可說是空空蕩蕩。
鍾靈有些不悅地睜開眼，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微動的草叢中，有東西正在靠近——..
近了……近了！
一道迅捷的灰色影子瞬間自草叢中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迎面撲了上來！
鍾靈卻絲毫不懼，眼中光芒一閃，整個人已蓄勢待發。那野獸的身形動作已清晰在眼中浮現。電光石火間，她抓住那野獸順勢過肩一摔！
整個人頓時壓了上去。左手撐地，而右臂已橫卡在它咽喉上。
那野獸不甘地揮著四爪掙扎了幾下，然後老實了。
一旁的江照夜一臉懵逼，她根本就沒看著發生了什麼，那女人就已經把野獸給牢牢制住了。
情勢上的大起大落，她腦子都快變成漿糊了，滿心都是「剛才發生了什麼，我怎麼什麼都沒看著……就這樣了。」
機械地轉過頭，江照夜開始觀察起眼前的一幕。
那制住野獸的女子身材異乎尋常的高大，四肢修長而矯健。被她制住的是一隻豹子，身長與她相若，灰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根根閃著光彩。
旋即，草叢微動，一隻小豹子腳步不穩，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最後，倒在了江照夜腳上。
「是我啊！你可愛的小灰啊！快放開我！」被壓著的豹子開口說話了。
鍾靈看了它兩眼，絲毫不為所動。
被梗著脖子實在不舒服，見鍾靈不為所動，它又開口了：「不是我不來找你，你們搞那麼大動靜，誰敢靠近啊。你看你這，連只鳥都沒有。」
此時，江照夜已經抱著小豹子玩了起來。毛絨絨、暖乎乎的小身子，讓她抱在懷裡擼得不亦樂乎。
鍾靈依然不為所動，道：「那你怎麼現在就敢來了呢？」
「這不是……那邊那個傢伙過來了嗎，我聞到味兒了。好像沒什麼危險，我就來了。」說著，它緊張地把視線投向了江照夜。
結果，脖子間那條手臂壓得更厲害了。
「所以……你能放開我了嗎？這樣，太難受了。」
面無表情地看著它，鍾靈半晌才起身放開了它，又坐了回去。傷勢未愈，剛才強撐著做了那麼大的動作她也不好受。
灰岩也迅速翻身而起，狠狠咳嗽了幾下，清了清嗓子，才覺得舒服了些。良久，它才再度開口道：「你這女人，不折磨我就不開心是吧！」
呲了呲牙，它又不長記性地加了句：「早晚我要吃了你。」呼嚕呼嚕的聲響從嗓子里冒了出來。
鍾靈冷冷地睨了它一眼，「老實點！」
灰岩瑟縮一下，頓時閉上了嘴，往江照夜的方向去了。
江照夜看見這麼個龐然大物往自己這裡過來，有些緊張。她也搞不清對方是來幹什麼的，但是看樣子好像是和那邊的傷員認識。
小豹子看見它來倒是很開心，直接從江照夜懷裡滾了下來，往灰岩的方向撲了過去。結果大豹子很不耐煩地把它給推到了一邊，開始打量江照夜。
被這麼只猛獸盯著瞧江照夜渾身不自在，結結巴巴地開了口：「有，有什麼事嗎？」
還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你叫什麼名字？」這聲音低沉有磁性，然而從一隻豹子口中發出，就顯得無比怪異。
「江照夜。」江照夜機械地回答了。
「我叫灰岩。」它眨了眨眼道：「就是你救的她？」
然後，它就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趴在了地上。而小豹子還在堅持不懈地往它身爬，然後被推開，循環往複。
「也，也不算吧。」江照夜還是緊張的不行，「我就，幫她拿了下藥。」
「哦……」灰岩尾音拖得長長，若有所思。尾巴一下一下拍著地面，砸出了個小坑，「那她當時，傷得不輕吧？」
「是不輕。」看著這一幕，江照夜更緊張了，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想幹嘛。
灰岩轉過頭來看著她，壓低聲音道：「她這個人我了解，就算你只給她拿了個葯，她也肯定會給你報酬的。」頓了一下，灰岩才帶著幾分竊喜繼續，「到時候，她讓你挑報酬，你就聽我的，別手軟。然後咱們，一人一半。」
江照夜有些獃滯，「可是，你們不是認識嗎？」
灰岩「嘿嘿」一笑，道：「她手裡好東西可多啦，我都眼饞好久了。跟了她那麼久，我當然知道哪件最好。所以嘛，聽我的，准沒錯。」
「可你們不是朋……認識嗎？」江照夜斟酌了下用詞，改了口。
「對啊。」灰岩滿不在乎，「那又咋樣？還是她把我撿回來養著呢。」
啊？可你這樣真的好嗎……江照夜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這樣不好吧……而且她不會聽見嗎？萬一她聽見，又揍你了怎麼辦？」
「……你就不能想點好的嗎？」說罷，它頗有些緊張的回頭看了看鐘靈。
見她仍閉眼療傷，它頓時鬆了口氣：還好還好，看樣子是沒聽著。
「灰岩，那她叫什麼名字？」勉強也算是認識了，不能一直老是用「她」來稱呼對方啊。
「鍾靈，她叫鍾靈。」灰岩一邊爪子搓著小豹子玩兒，一邊答道。
「那它呢？它是你的孩子嗎？」江照夜偏了偏頭，朝小豹子的方向示意。
「它……沒名字。」灰岩一臉疑惑地想了想，話里充滿了不確定，「可能，是我的孩子，吧。」
江照夜也被傳染了，頓時也變得一臉疑惑起來。嗯？它是不是你的孩子你自己不知道嗎？
「哦，哦。這樣啊。」但她還是把這場尷尬的對話接了下去。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沒過一會兒，灰岩再次打了個呵欠，把小豹子往江照夜懷裡一塞，道：「你替我看會兒。」它就毫不負責地找了個地方趴下睡覺了。
惹得江照夜很是無語，只好陪小豹子玩了起來。
然而，這一人一豹沒一會兒也都困了起來。江照夜困勁一來，顧不得想其他，抱著小豹子靠著石頭也睡著了。
本就灰濛濛的天色越發昏暗起來。
鍾靈再睜開眼時，天色完全黑了起來。今天陰天，沒有月光，山間一片漆黑。配上涼颼颼的冷風，偶爾傳來的一兩聲獸吼狼嚎，格外令人發毛。
入夜後陡降的溫度，使得江照夜不自覺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抱著小豹子縮得像只蝦。
緊接著，又一陣冷風吹來，她一個激靈，徹底醒了。旋即又緊緊抱著自己縮了起來。旁邊兩隻豹子倒是沒什麼反應，灰岩懶洋洋翻了個身繼續睡。
她一睜眼，就看見黑黢黢的一片，跟閉著眼睛也沒區別了，很快她就連自己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都分不清了，連鍾靈起身走了過來都沒發覺。
鍾靈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不過她根本就看不著發生了什麼，耳邊就響起了鍾靈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
「起來。」鍾靈音色偏低沉，顯得有些冷漠。她毫不客氣，一腳踹到灰岩身上。
地上那隻豹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翻了個身繼續睡。江照夜則是一臉茫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見他沒什麼反應，鍾靈抓住它頸后那塊皮，一把就把它給拎了起來，然後狠狠搖了幾下。
灰岩這才如夢初醒睜開了眼睛，鍾靈的臉瞬間映入眼帘。但它顯然還沒反應過來，喃喃道：「我是做噩夢了？別鬧，讓我再睡會兒。」
鍾靈臉色絲毫不改：「哦，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嗎？」
灰岩忍不住一個寒顫，清醒了許多：「夢話，那都是夢話。你可別當真啊。」
「呵呵。」鍾靈立時鬆開手，灰岩「噗通」一聲掉在地上。不過它皮厚，絲毫不覺得疼，翻身爬了起來，甩了甩身上的土和草葉。
漆黑的夜色里，江照夜就跟瞎了一樣，只聽得見聲音。目不能視物，她禁不住有些茫然和慌亂，抱緊了懷裡還在呼呼大睡的小豹子，多少還覺得暖和些。
「那咱們回去吧。」見它爬起身來，鍾靈淡淡道：「我傷成這樣沒法太大動作，看來得你載我了。」
話音剛落，她猛然想起一旁的江照夜，補充道：「哦，對了。把她也帶上。」
「好的，好的。」灰岩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下來。
你都發話了，我敢不答應嗎？你都這樣了，我還打不過你呢。
灰岩頗有些忿忿地想著。
而江照夜則感覺身體一輕，就懸空了——是鍾靈拽住她的領子把她拎起來了。
這種不踏實的感覺讓她剛想動動，就被鍾靈出聲制止了，「別亂動。」
於是她也老老實實地被拎上了「灰岩號」。身下毛乎乎的，正是那隻大豹子，讓她覺得暖和了不少。
隨後鍾靈也翻身登上「灰岩號」。江照夜覺得腰間一緊，被鍾靈的手臂環住了。她有點不自在地繃緊了身體，感覺到對方的手臂不是一般的長。
「坐穩了嗎？」灰岩問道。「坐穩我們就走了，你可要抓緊。小的那隻帶上了嗎？」
「嗯，在我這兒呢」江照夜知道這話是對她說的，她一手抱著小豹子，一手抓緊了灰岩的皮毛。
灰岩慢悠悠往前走了幾步，活動了下四肢，調整了一番呼吸和步伐。旋即開始奔跑，它不斷加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最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