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別有洞天

江照夜縮著身體埋著頭，抓緊了灰岩的長毛。伸手不的漆夜之中，她什麼都看不見，又冷的不行。一片靜寂之中，只剩下耳邊呼呼而過的風聲，能證明他們現在正在急速前行。

凜冽的風帶著山間草木清新氣息，照面直衝而來，悶得她有些呼吸困難。她張開嘴想讓自己輕鬆點，倒先被涼風灌了滿嘴。

她還能感受到身下的豹子一起一伏的呼吸，還有在山間的每一次跳躍。

那帶來了一瞬間或失重或沉重的感覺，間雜著碎石滾落的聲響。令人心都幾近跳出胸膛。

黑夜中穿行，風吹來草木的清新氣息在身旁呼嘯而過。如果不是什麼都看不見，還有忽那起忽落的怪異感覺，倒不失為一次絕妙的體驗。

但這乘風而行般的體驗，還是引得江照夜畏懼之間還隱隱有些興奮。如果不是怕掉下去，再加上小豹子，她簡直都想張開雙臂和風來個擁抱！

該到何時，她才能如此一般，自由穿行，無拘無束？

與此同時，灰岩又是奮起一躍。它乘著風興奮地咆哮一聲，山間迴響，四方都為之震動，好不威風！

它一落地，便又再次加速，整個身軀宛如一道灰色的閃電，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最後腳步漸緩，停了下來。

「到了。」灰岩的聲音里，明顯能聽出微有些喘。

「嗯。」鍾靈翻身下來，順帶把江照夜也給提溜了下來。

江照夜則覺得自己簡直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哎喲，累死我了。」倆人一下來，灰岩立馬就癱在了地上。

「我看還不至於。」鍾靈表示不贊同，「至於的話，那你得加強鍛煉了。不然也不至於跑幾步就累成這樣，還老惦記我那點兒東西。」

灰岩剛想反駁，一聽見後半句立馬就全咽了回去。壞了，看來她全聽見了。

鍾靈倒沒有繼續追擊，話鋒一轉，「會說話的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嗯，挺好的。」灰岩現在非常老實，「謝謝大佬的藥丸。」

「知道就行。」鍾靈聲線依舊沒有起伏，一臉的冷漠，倒是跟某個人很像。

小豹子還在江照夜懷裡呼呼大睡，外面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倒是很好。

「咕嚕嚕。」正在一人一獸說話的檔口，江照夜的肚子非常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虛弱感再度侵襲，她只好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畢竟，她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了。

鍾靈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自語道：「……這我倒是忘了。」繼而音量倏增，「灰岩，隨便搞點能吃的來。」

「啊？還來？」話剛脫口而出，它就看見了鍾靈的眼神，「好了好了，我去我去，去還不行嗎？」

灰岩邊走邊嘟囔道：「就知道欺負我……」隨後，幾個跳躍便飛快消失在了山間。

「你冷不冷？」鍾靈聽見她肚子叫的時候，才想起她幾乎沒有修為。山間風寒，她縮了半天了，自己也沒注意到。

「啊？」江照夜有些詫異，然後輕輕點了點頭，「嗯。」

鍾靈卻沒有再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木柴散落碰撞的聲音。

橙紅色的火焰一下冒了出來，江照夜頓時感覺溫暖了許多，周圍也勉強能看清些了。

鍾靈也在火堆旁坐下，火光給她沒什麼表情的臉增添了幾分溫度。

坐得近了以後，江照夜更感受到了對方的高大，自己坐著的高度也就是對方坐著時的一半左右。

那要是站起來的話……對比之下，自己看起來可能就有點慘了。這個身高，怎麼想也不是人類，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來頭。

雖然好奇心作祟，但她還是沒敢問出口。

鍾靈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回視一眼。江照夜發覺到自己的不禮貌，趕緊低下頭移開了視線。

鍾靈倒是無所謂，以為她是餓得心急了，安撫道：「沒事，一會兒就能吃上東西了。」

江照夜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就點了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鍾靈將視線收回，轉向那團躍動的火焰。

「江照夜。」總是回答自己的名字，讓她覺得有點怪怪的。

「鍾靈。」鍾靈也報上自己的名字，便直直盯著火焰，不再開口了。

江照夜不善言談，也只好跟著沉默。心中卻腹誹道，這人跟燃燼倒是有點像。

很快，灰岩就叼著一隻不小的野豬回來了。它把野豬重重地往地上一摔，飛起一片灰塵。

「我又沒有手，你來烤吧。」灰岩氣喘吁吁，毫不客氣得對著鍾靈來了一句。

「嗯。」鍾靈點點頭，這次倒沒有再欺負它，拽過野豬熟練地開始操作——

「嘭，嘭！」她首先給了這頭豬兩拳，把肉質捶松。而後，從袋子里掏了把刀，刮毛、分割，一氣呵成！不幹凈的地方也順便被該扔的扔，該處理的處理了。

其中，野豬咽喉部分被她切下來丟給灰岩了，因為有口水。

灰岩又被鍾靈嫌棄了。

然後不開心地，躺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江照夜看著這隻大貓，試探性地給它順了順毛。它也沒拒絕，於是江照夜又開心地擼了起來。

真好，這個毛的手感太棒了！她忍不住在心裡讚歎了一番。

快樂的時光過得飛快，江照夜覺得自己還沒摸幾下，鍾靈就給她遞了一條滋滋冒油的烤野豬腿。

她先試探著咬下一小塊皮，外面的皮烤得極脆。一入口，蜂蜜與水果甜味和著微微的咸，與各種香料交織在一起，立馬就令人慾罷不能。

掀開皮后，裡面露出了冒著蒸蒸熱氣的軟嫩豬肉。

美味食物遇上飢餓的肚子，江照夜立馬就咬了一大口。隨即就被燙得「嘶哈」吐氣，儘管如此，她也沒捨得吐出來。

一旁的小豹子聞到味道，醒了過來。大豹子就更直接，伸出爪子就想往正烤著的肉上扒，「我的呢？我的呢？你不要偏心啊！」

鍾靈根本不吃它這套，一把把它的爪子拍開，「老實點，等會兒。」

灰岩悻悻地縮回手，有些哀怨地看著她。但是鍾靈是什麼人？她是個沒有感情的女人，所以她不為所動，自顧自繼續烤肉。

酒飽飯足之後，江照夜覺得虛弱感淡去許多。

灰岩也終於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烤肉，小豹子也沒有被忽略，得到了自己的。唯獨鍾靈，基本上沒有吃。

江照夜看了看她，問道：「你不吃嗎？」

「我？」正在往袋子里裝調料的鐘靈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我基本不吃，這些東西都是給它烤吃的用的。」

「哦。那你不餓嗎？」江照夜還是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鍾靈停下了動作，想了想道：「沒有，我不覺得餓。」

「好吧……」

這麼厲害的嗎！？

江照夜臉色不變，心裡已經感嘆了起來。

收拾完東西，鍾靈撿了只燃著的樹枝遞給了她。一揮手，周圍的土如水流撲覆，就把火滅了。

一旁的江照夜看得目不轉睛，心中暗道：這也是靈術嗎？不過她實力究竟如何，總之，都比我厲害就對了。

嘆了口氣，江照夜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下定了決心要好好努力。但還是得想辦法解決自己不能長時間修鍊的問題。

正想著時，鍾靈出言打斷了她：「走了。」

「哦。」江照夜趕忙起身跟上，灰岩也叼著小豹子一起。

然後，她就又忍不住打量起了鍾靈——她太高了！自己差不多才只到對方腰際，跟個小矮人一樣。

江照夜不由得感到疑惑，她怎麼長這麼高的？但是她沒敢問出口，鍾靈不論神情，還是身高，於她而言，都太有壓迫力了。

而且……她感覺自己好像還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算了，不想了。

一片漆黑中，她跟隨著鍾靈七繞八拐，一路向上，走過草木和山石水流。借著火把，倒是能稍微看見一點四周，可惜大部分時候除了樹就是草。

最終他們在一面山壁前停下了。

鍾靈停下腳步，回頭向江照夜示意，「跟我來。」

說罷，她就直直從岩石中間穿了過去。

江照夜又一次呆在當場。見她沒跟上來，過去了一半的灰岩一扭頭，發現她還呆在原地，把小豹子甩到後背上，沖她道：「愣著幹什麼，走啊？」

「哦，哦。」江照夜急步追上。

一穿過岩壁，眼前立時變換為另一番景象——

群山環抱之中，無數淺藍色花朵聚成一片海，直蔓向不可見的遠方。自花蕊中散出的月白色光點，將這一方天地照亮。

風一掠過，光芒粼粼。

「這是……？」眼前這一幕一如江照夜忍不住驚呼出聲。.

「月靈花海。」離得近的灰岩順帶還給她介紹了一下，「就是一種比較普通的花，沒啥特別的作用，就能照個亮而已。」

「嗯……」江照夜一邊跟上前面的兩個傢伙，一邊忍不住往四周張望。

很快，他們便到了一處瀑布旁。水流飛落，在月靈花映照下散出珠光點點，猶如星墜。

見他們都停了下來，江照夜滿腹疑惑，便開口道：「這就到了嗎？」

鍾靈搖了搖頭。

灰岩則顯得很有些擔心，問道：「你行嗎？」

「我試試。」說罷，她腳一蹬地，一躍而起，點在了瀑布旁一處大石上。

這都什麼跟什麼……

江照夜聽得一頭霧水，活像在聽天書。

很快，她就又足下一點，蹙著眉頭跳了回來。

鍾靈嘆了口氣，道：「不行，再來幾下，我傷口恐怕要崩開了。也不知道他用得什麼手段，我的傷好得很慢，靈氣運轉困難。要不然，我也就不用用這種方式了。」

她轉頭看向灰岩，「麻煩你了。」

「好。」灰岩一口答應下來，就把小豹子又塞進了江照夜懷裡。

江照夜也很是無奈，看著懷裡好奇亂動的小豹子，不由感嘆，兜兜轉轉，你還是回到我這裡了呀，那接下來……

沒錯，鍾靈又把她給提溜了起來，再度乘上了「灰岩號。」

灰岩幾下跳躍，就躍入水幕之後。

瀑布之後，別有洞天！

山洞的洞頂極高，即便是鍾靈站在這裡，恐怕也要顯得渺小起來。

灰岩腳步不停，繼續向內里進發。微藍的光芒在黑暗中愈盛。

等終於到了藍光邊緣時，江照夜向下看了一眼——

裡面極深，望不見底，猶如深淵。許許多多縱橫交錯的石條橫插其中，構成一個散亂的螺旋。那些微藍的光芒構成一條條細細的河流，繞著石條往漩渦中心流淌。

灰岩敏捷地躍入，借著一道道石條改變著方向，一路往下。

這樣的體驗令江照夜膽戰心驚，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掉了下去。那必定會再度粉身碎骨。

雖然下落速度很快，但她仍然能借著再次跳躍的檔口，勉強看到那些閃著藍光的「水流」在石條上四散，以極慢的速度流動著。有些分支從上面掛下來，許久才落下一滴。

底下，已經能看到一片閃著光芒的藍色湖泊。

這……又是什麼？

藍色的湖水越來越近，已觸手可及。眼看就要掉入其中，她忍不住驚呼出聲：「快讓開！」

灰岩凌空一踏，雷光四散。方向頓時改變，它整個如同一道灰色閃電般，直閃而出！

江照夜眼中，四周景象轉眼模糊成了一團。再看清時，他們已經安然落地。

四周石柱混合著晶柱交錯，或從上垂下，或從下拔起，如同獸牙。藍色的河流自湖水中分出，向四面八方延展，或寬或窄。

「這是什麼？」灰岩一路向前，速度不減，但江照夜還是忍不住不問。

鍾靈微微垂下眼，只看見了她的腦袋：「這些是高濃度的靈氣匯聚成的河湖。」

「哦……」江照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閉上眼睛細細感受，視線之內果然已被密集的白光佔據，看不到其他顏色。除了那些匯聚成的靈氣河流，它們在無數白光中更加耀眼清晰，泛著微微的淺藍光彩。

她在曲清寒的小屋裡感受到的靈氣，完全不能與這裡相提並論。

意念微動，靈氣就被大量吸引過來，直往心湧泉內擠去。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被淹了。

鍾靈的聲音再度響起，「這地方倒是適合修鍊。你在外面看到的那些月靈花，大都生長在靈氣旺盛的地方。雖然沒什麼用，但靈氣濃度不夠高的地方也看不到。」

江照夜有些稀奇，從見面起還是頭一次見她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到了。」江照夜只感覺身體一輕，睜開眼，視線變換——

她被鍾靈提起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