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雖然迂但還沒死

意外當上副主任的李繁榮很高興，把自家的老宅拆除了，還跟人換了一些地，要建一座更寬敞的新房子。不少村民自發前去幫忙，畢竟這是一個活著的「祖宗」，輩分高得嚇人。

也正因為輩分太高，一開始那些李姓的老人們還沒什麼不好的感受，讓李繁榮去爭副主任也是一時起意。可當李繁榮真在村裡住下來，那些老人們就不好受了。

倒不是那些老傢伙小心眼。你想啊，這些老傢伙最年輕也六十幾了，年長的八十開外，都是做祖父、曾祖父的人了。結果見到只有五十多歲的李繁榮，不得不喊聲「叔」，這哪受得了啊？一次兩次也就忍了，這要天天相見，可不心煩！

「祖宗」這種人物還是擺著供著好，真要出現在面前，誰也受不了。

李愛國這天本該去上班卻沒有去，縣裡有人要來村裡辦事，鎮上讓李愛國在村裡等著陪同。這窮鄉僻壤，也不知道是什麼事能驚動縣裡，李愛國一個人坐著喝悶茶。

悶茶和悶酒哪個更難喝？那要看讓人生悶的事到底是什麼了。

羅文英收了羅慶春送的項鏈，雖然李愛國事先不知情，但在今年羅慶春挑明之後，他已經知道了，卻沒有主動向組織彙報這件事。

此時羅慶春已經鋃鐺入獄，任何與他有「不清不楚」的利益關係的人，總是免不得受些影響。李巧巧已經入了美國籍，沒法跑到美國去把那條項鏈追回來，這事也只能當成一筆糊塗賬，記在賬本上。

經過組織上的充分研究、考慮之後，不對李愛國作任何處分，但他升任副鎮長的提議會無限期擱置。茶再如何甘醇，此刻喝來也是苦澀無比。

門外有車停下，三輛車前後緊隨。第一輛車下來三個人，為首的人李愛國認識，是縣招商辦的鐘主任。去年羅慶春回來李家村的時候，鍾主任還陪同進村，還因為「牛肉」一事被羅慶春奚落了一番。隨行的還有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年輕的女孩。.z.br>

第二輛車下來四個人，身穿制服，像警服但又與警服有些不同。三男一女，為首的是中年男子，其他則都是年輕人。

第三輛車下來的三個人，為首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肥胖男子，還有一對中年男女。三人大概是鎮上來的，與李愛國相熟，那位肥胖男子小跑幾步過來介紹。「這位是縣供銷合作社的鐘主任，這位是縣市監執法二大隊譚卓隊長。鍾主任，這位是李愛國同志。」

「你好。我們以前好像見過？」鍾主任笑著伸出手來。

李愛國微微愣神，眼前這位鍾主任的臉與去年一樣，職務卻與去年不同了。也可能鍾主任去年就是供銷合作社的主任，而他錯以為是招商辦的。

李愛國伸手與鍾主任握了握，笑著答道：「以前到縣裡開會遠遠地看到過在台上講話的您。」難為他此刻還能鎮靜下來，沒有說去年曾在李家村的街上見過，既不讓鍾主任尷尬，還無形地拍了拍馬屁。

鍾主任未必能想起去年見過的事，也未必真的相信李愛國曾經在台下見過自己，但這種奉承他還是很受用。他說：「這些是我的同事，今天有些工作不得已要來叨擾愛國同志了。」

李愛國忙說道：「您太客氣了，這是我的榮幸，更是我的職責。」隨後李愛國又與譚卓握手。「您好，譚隊長。」

譚卓笑道：「您好，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卻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李愛國笑了笑，身子往旁邊一側，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鍾主任卻沒有進屋，而是問道：「老主任不在家嗎？」

李愛國臉上的笑容一滯，說：「家父應該是串門去了。」

鍾主任臉上的笑容也一滯，隨後說道：「那挺遺憾的，本來還想看望一下老主任。看來是機緣沒到，譚隊長，劉主任，我們這就開干吧？一大班人來一趟也不容易。」

譚卓說：「聽主任的。」

鍾主任說的劉主任就是那位肥胖的男子，他笑道：「沒問題。鍾主任想從哪裡開始？」

鍾主任說：「咱們兵分兩路。譚隊長還是按流程把群眾舉報的問題茶葉，抽樣帶回縣裡檢測。這是譚隊長的工作，不在我的職責範圍，譚隊長莫見怪。慶春堂的經營問題要妥善安排，咱們村的茶葉生意可不能停，這可是大家的生計，這是最重要的。」

「鍾主任說的是。」劉主任笑道。

鍾主任笑了笑，說：「譚隊長，你去忙吧。完事了到村委等。」譚卓說了聲「好」，帶著幾個同事就走了。

「劉主任，」鍾主任喊道，「接下來是我們的正事了。茶葉是咱們李家村的支柱經濟作物，更是附近村寨的示範經濟村。可是種茶容易，賣茶就難了，不然也不會被那羅慶春鑽了空子。要杜絕再出現這種事，不能再出現像羅慶春那樣隨意左右茶葉價格的人，決不能讓任何人拿村民的生計作籌碼要挾村民，哪怕只是有這種可能，都要堅決取締！」

「明白！一切以村民的利益為上！」劉主任喊道。場間也就幾個人在，離得很近，小聲說話就能聽見，不知道他用勁喊是圖的什麼。

「愛國同志，我們還有工作，有機會我再來看望老主任。」鍾主任說道。

「先進屋喝杯茶吧，家父應該很快就回來了。」李愛國說道。

鍾主任擺擺手說：「等不得呀，村民的事都是大事，一刻也等不得。」他伸出手來，「代我向老主任問好。」

李愛國只好伸出手與鍾主任握了握。兩次握手不過片刻工夫，這握手又是圖的什麼呢？

「劉主任，我在村委等你。」鍾主任上車前對劉主任喊道。

劉主任笑著點頭答應。

「劉能，這是做什麼？鎮上特意讓我在村裡等著，結果這算什麼？」李愛國慍怒道。他本就因為被取消升遷而不高興，結果縣裡來的人不管說話還是做事都是莫名其妙。

劉能看著鍾主任的車開遠了，才轉過身來。隨行來的另外兩個人也放鬆下來，上前與李愛國打招呼。他們都是鎮上的同事，彼此相熟。

劉能說：「縣裡讓鎮上選個村建立村一級的供銷合作社，領導考量之後決定在李家村做試點。」

李愛國說：「這事我知道，早前鎮里開會討論過，當時認為條件不太成熟。」

劉能說：「現在條件成熟了。羅慶春留下的慶春堂，加上他出錢投資的快遞網點，正好為試點工作提供了可能，打造一個茶葉的「產、供、銷」一體化模式。要是成了，就會在全縣的各個村寨複製。試點不止你們村，當地有特色農作物的都在嘗試，這是為農民探索出的新的發展致富道路。」

「那以後豈不是沒有茶販子了？」李愛國問。

「規範化！」劉能豎起手指說道，「一切都要規範化，規範才能長久！」

李愛國疑惑道：「那譚隊長來又是做什麼？」

劉能側目道：「你不知道？」他聳聳肩，說：「深圳市監局接到群眾舉報，從「名優***」公司買到的茶葉農藥殘留超標。深圳市監局抽查后發現舉報屬實，調查之後發現這公司是羅慶春的，而貨源是你們村的慶春堂。譚隊長是來調查核實。」

「只怕這事傳出去，李家村的茶葉再也沒人敢要了。」李愛國說。

劉能沒有反駁，當然也不能對李愛國或者李家村的村民們保證，不讓這件事傳出去。就算有可能做到，但他劉能又不是李家村的人，也不靠李家村的茶葉換米錢，他才不會在意有沒有人敢買李家村的茶葉。

倒是有一件事他比較感興趣，他湊近李愛國面前問道：「你知道是誰舉報的嗎？」

李愛國以為劉能知道，反問道：「是誰？」

劉能往後一讓，伸出手指點指了幾下，笑著帶著下屬走了。

李愛國看著車已經消失在路口，才轉身進了院子。李富貴從屋裡出來，李愛國把事情說了。「那位鍾主任想見您，原因沒說，想來應該沒什麼事。」李愛國說。

李富貴冷哼一聲，說：「小鬼沒事不上門，我都是土埋脖子的人了，還想拉出來再用一用。這些事你別摻和，不讓你升更好，最好不幹了。」

李愛國一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李富貴說，「你不就是在想，以前我逼著你弟弟去考，就想有個身份，最好還能當個官光耀門楣？我是迂，但我還沒有死。」